（九）
　　 汪笑天早晨一上班就接到了两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是黎副局长打的，问了他关于昨天下午和封嫣然的情况，最后说，这事先停下来不办，具体时间再说吧。他说，这项款如果不在25日之前上报，这笔款就作废了，今天都10号了。黎副局长吩咐他先把文件起草好，就写巡警队，先不打印，到时再说。他说这事交给了封嫣然，恐怕不好办。黎副局长说，活人能让尿憋死吗？让他自己先把准备工作做好。
　　 第二个电话是张涛打来的，问他有没有时间坐一坐。他回答说，酒就免了吧，情算领了。同时还说，刚才黎副局长打来电话说把款要拨给巡警队。张涛那边急了，说那这事就办不了吗？他说，事情要慢慢的来，总有解决的办法的。急什么啊。张涛说黎副局长的儿子出了一点事，据说是犯在孟劳智手下了。他说不可能的，黎陶然现在天天在复习准备考研，怎么可能呢。他嘴上是这样说的，可心里却有点相信。因为他知道黎陶然这个兄弟，自从院校毕业上班两年来，不是喝酒就是打架，有几件事还是黎副局长老伴托他私下找人解决的。虽然都不是什么大事。
　　 本来他不应该把局里内部事告诉给张涛的。可是没有办法，任何借口也骗不过张涛的。他了解张涛，他之所以过去给张涛出难题就是看不上他的为人。可现在事犯在他手了，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人言可危，关系到他前程问题，使他不得不委曲求全。昨天他回家后，想打电话问问前天喝酒是谁把女用品塞进他的口袋里，犹豫了半天没有敢打，心想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他原来并不是这样的人。母亲去世的早，父亲虽然再续过，可因为对他不好，又离了，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考上了北京一所名牌大学的财会专业。他父亲是个小工厂的会计，学生时代的他，便天天陪着父亲在办公室里。父亲见他没有事时，就给他帐本看。久而久之，他也学会了看帐，不懂了还问，有时候见父亲一个人忙不过来，还能帮助抄帐，甚至可以搭手建帐。考上大学第二年，他就私底下给一些企业当兼职会计，第二年就可以进行企业资金评估和资金运作。不像有些大学生毕业后连帐都不会建。因为理论和实践相结合，所以对他的学习帮助也很大，加之他能活学活用，在校刊上发表过几篇很有见地的论文，成为学院屈指可数的高材生。毕业后他有三条路可走，第一条是有几家在京的国营、外企聘请他；第二条是学院希望他留校；第三条是学院的一个美国外籍教授看上了他，介绍他去美国名校就读。他一条也没有选，选择了回家当孝子，因为他父亲身体越来越不好了。
　　 他毕业回来后，目标就是市财政局。他没有关系，直接就找到黎小明办公室，递上了自己的简历。黎小明看不上刚毕业的大学生，因为这些学生没有一点实践经验，看帐查帐都要从头开始。等学会了，就想着朝外走，非常头痛，一般财政局要人都是从下面企业调有经验的人。但看了他的简历后，发生了兴趣。两个人谈了一上午，他不但能够举一反三，而且还能说出问题的关键所在。黎小明以为他光会耍嘴皮，就让郑渔樵抱来了几本帐，给他三天时间，让他列出成本、销售、周转、利润等报表，汇总后，提出问题。他用了一天时间，就把汇总报告以及帐面上的问题放在黎小明的办公桌上了。黎小明看了后，高兴的让他陪着去赴宴，在北京时，他经常和老板们出入各种场面，什么场合都经过，什么人物都见过。和黎小明这次赴宴，他既不卑不亢，又不喧宾夺主，遇到冷场时还能说点关于酒的历史典故和笑话，来烘托酒场气氛，他既没有年轻人那种狂燥，又没有酒徒们那种忘我，虽然那天他喝醉了，却醉在了家里。第二他就接到了黎小明亲自打来的电话，让他去市财政局报到。不到两年他就提升为副主任，第四年当了现在的主任。26岁多就成了财政局最年轻的科级干部。
　　 几年的官场捶打，使他懂得了权力的作用，权力的伟大。别看一个小小的财政局科级干部，全市各个部门见他都是笑脸相迎，不是他人好，是因为他手中的权力好。他喜欢做官，需要做官，因为做官给他带来了快乐。好在他并不贪，天天和帐目打交道，他知道什么地方该借，什么地方该贷，因为他有更高的目标。
　　 但这点小事却麻烦住了他，这本来看似很简单的事却变的愈来愈复杂起来。其实也不过就这么一点小事嘛，干嘛啊。还是静观其变吧。他这样想，郁闷的感觉像杯中的热气，出了杯口就没有了。
　　 正在想的轻松，电话铃响了，他拿起了电话，里面有个人叫他汪老弟。他想不出来电话里的人是谁。但又不能说不认识，就含糊地问对方好。对方说那个事说的怎么样了。他不明白对方是什么事。就说现在事太多了，没有来的及说。其实他根本不知道对方说是什么？对方说没关系啦，今晚上请你到雅园山庄小聚一下。他正想拒绝。对方不等他回话，就说晚上张部长也来参加，请他赏个光。他才明白过来，十天前市委组织部张副部长请他赴宴，里面有一个建筑商，叫陈十五，托他给朝辉集团老总贺子枫讲一讲关于参加建筑工程竟标的事。
　　 朝辉集团是市轻工系统由八家企业合并后重组成立的集团公司，这八家企业都是即将破产倒闭的企业。经过重组后，将不适合工业厂地拍卖。立项后，在郊区准备建一个八万锭的棉纺织厂。建设项目资金市财政出四分之一，除此之外，他还通过原来在北京的关系，帮助贺子枫融资了另外的二分之一。所以贺子枫和他的私人关系也就特别的好。
　　 他是个科级干部，属市人事处管理的干部，也就和组织部沾不上关系，而张副部长出面请他，正如他所愿。在酒桌吃饭时，他看出来张副部长和陈十五关系非同一般。他明白，处于这种情况，张副部长不好出面，而他能和张副部长建立关系，对他的将来的前途会有很大帮助的，他在酒桌便应承了这件事。他给贺子枫也打过电话，因为出差在外，也就没有说成。
　　 他马上对陈十五解释说，陈老板，你说的事我说了，就是贺总出差没有说透，这几天局里的事太忙了。我还没有顾上说。并答应了晚上的酒宴。
　　 电话放下后，他想起黎副局长说的话，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向封嫣然的办公室走去。
　　 封嫣然的办公室，是三人间的。三张办公桌分别放在房间四周，每张桌子上都放着一个电脑。房间里就封嫣然一个人，坐在对窗户的那张桌子上，双手支着脸，看着窗外摇曳的梧桐树在愣愣的发呆。
　　 他推门进来，见封嫣然好像没有察觉，就轻轻的咳嗽了一下。封嫣然肩膀抖了一下，马上转过身，看见他，漠然地对他笑了笑说：“主任来了。”
　　 他感觉封嫣然对他昨天的训斥有想法，态度并不那么热情，就笑着说：“怎么，还记住我昨天的话啊。”
　　 封嫣然脸一红，马上解释说：“不是的，只是心情不好。和昨天的事没有关系，再说主任说的也对，我说话是有点过分，不懂得什么叫尊重领导。”口气里显然带着怨气。
　　 他笑了笑说：“不能这样说，工作上的问题嘛，争争吵吵地是常事，通过争吵能解决问题，也未尝不可。想想我说话的口气是有点重，我昨天的恼火到不全是为了你昨天说和那几句话，是另有原因的。唉，都怨你啊。”他故意叹气时见封嫣然瞪着眼看他，继续说：“你知道不知道，你昨天浇我的那身水，闹的我出不了办公室，耽误了我一场重要的约会。害的我回家就挨老爷子了一顿臭骂。”
　　 他轻松的把矛盾的焦点转了方向，把错误还落在了封嫣然的身上。虽然转的那么勉强。但封嫣然听了却‘扑哧’地笑了出来。他老爷子为了抱孙子，到处给他介绍女朋友，他本人的条件好，相亲的人络绎不绝。有一段时间，相亲的人竟跑到局里来看他，有时候还直接把电话打到局里问他的情况。封嫣然都接到几个这样的电话。在局里一时间传为了佳话。
　　 他见封嫣然笑的灿烂，就问：“你怎么还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啊。青春年华的，有什么烦心事，说来听听。”局里像他们这样的未婚青年没几个，所以到也能常常聊到一起，说话自然也就随意。封嫣然对他印象本来就不错，只是昨天的事，才出现了隔阂。听他这么一讲，满脸的乌云散了，但随即眉头皱了起来。
　　 他看出封嫣然的有什么心事，心想是不是黎副局长通过曾阿娇给她做了工作？但他也不能直接问，就说：“如果不方便的话，那就不说了。”
　　 封嫣然咬了咬嘴唇，想了想说：“这事也只好告诉你了，看你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但有一个条件，不许告诉任何一个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