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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

海蓝宝石
2005-02-22 21:34   收藏:0 回复:11 点击:6138

    “佛雷德,你在干什么呢!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乐平大声嚷嚷着。
  “大哥,我马上过来。”
  匆匆跑过来的一个大男孩对穿着一身白纱的女子说:“姐姐,对不起,一点事耽搁了。”
  “没事。”温和的声音自头纱中传出。
  “那我们走吧。”
  
  乐欣挽着佛雷德的手臂,慢慢地步上红毯。红毯的另一端,有一个男人微笑地望着他们。佛雷德把姐姐的手交给他,严肃地说:“请你给我姐姐幸福。”
  “我一定会让她幸福。”男人说这几个字的语气坚定得像是应了一个亘古不变的诺言。
  
  佛雷德不记得仪式是何时结束的,他只是坐在一旁,看着那男人与姐姐在神父面前相互许下诺言,交换戒指,接吻……然后,来到婚宴现场。他随手拿了一杯酒,在角落里慢慢地喝。他应该高兴地,今天是姐姐大喜的日子,可是他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看着姐姐挽着那个该被称为“姐夫”的男人,不停地与客人敬酒,脸上漾着幸福的笑容。从两人对视的眼神中,能感受到浓浓的爱意。他的心突然像针扎一样痛。他喝了一口已经变得苦涩的酒,静静地闭上眼睛,思绪悄悄飘回五年前一个寒冷的夜……
  
  记忆里,柏林的那个冬天很冷,特别是那天晚上。由于白天雪下了一整天,地上的积雪足有一尺厚。他只穿一件单衣,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又冷又累地他再也走不动了,缩在一个墙角里。他一边呵气,一边对自己说:不能睡,不能睡!已经逃出魔窟了,我自由了,不能死在这个墙角。他同时又告诉自己,不能放松警惕,那帮人随时有可能找到他,他不愿再回到阴暗的地狱。
  
  忽然,他听到了一个甜美的声音,说着他永远也不想听地德语:“老板娘,我把这包垃圾丢出去了。”然后他听到了脚步声,“嘭”地一声,是他把垃圾袋丢进垃圾堆的声音。接着是脚步远去的声音。这时,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头也开始发昏。
  那脚步声停住了,过了一会儿,他听到脚步声向他走来,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还是那个声音,温柔的问:“小弟弟,你怎么了,怎么坐在这儿呀。”
  此时他的思维一片混乱,抬起头看到眼前的少女变成了面目狰狞的大汉,心中一惊,使劲把眼前的人推倒,大声说:“别碰我!我不会和你回去的,我宁可死在这儿。”
  
  她坐在雪地里,看着男孩试图站起来跑走,却一头栽进她怀里。
  “醒醒,你醒醒。”她轻拍他的脸,却感觉到了惊人的热度,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好烫,必须把他送到医院去。
  
  昏迷中,男孩感到有人吃力地抱起他,一步步地向前走。他有些心慌:他要带我去哪?我不回去,放开我!他想挣开那个人逃走,可是他全身发软,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渐渐,他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门被费力推开。“老板娘,我要请假,送这个孩子去医院。”她焦急地说。
  “好吧,李,在我知该如何阻挡你泛滥地同情心时,只好准假。”
  “谢谢老板娘。”
  “快去吧,路上小心。”
  疼,有些头疼。他慢慢睁开眼睛,适应着屋子里的一片阳光。一阵消毒水味扑鼻而来。这里是医院,他想着。环顾四周,他看到一个女孩子伏在病床边上睡得很熟。
  “喂,喂。”他试探性地叫了两声,她没什么反应。他拔掉扎在手背里的针头,轻轻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床微微动了一下,惊醒了女孩。
  她看了看想要开溜的男孩,说:“你醒了,别乱动你还要输液呢。快躺下。”
  说着把按回到床上,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从男孩湛蓝的眼眸中看到一丝惊慌。她按了铃,叫来了护士。护士重新为他插好针头,测了体温,对女孩说:“他已经没事了,输完液就可以出院了。”
  “太好了,谢谢你。”她转过头对男孩说:“饿了吧,等输完液就可以吃东西了。”男孩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笑得像天使的女孩,什么也没说。
  
  “请进吧。这是我家,你先去洗个澡,我来给你煮粥。至于换洗衣服嘛……你先凑合穿我弟弟的好了。我一会放在浴室外面。”男孩只是“哦”了一声就钻进浴室里。
  
  女孩看着男孩狼吞虎咽地连喝了三晚粥,并第三次把碗递给她时,他终于忍不住问他:“你几天没吃东西了?”
  “不清楚。”接过粥的男孩含含糊糊地说,“可能有三四天了吧。不过我有在垃圾箱里找到东西吃。”女孩听了心头一紧。“你慢慢吃,还有很多呢。”“谢谢。”
  她看着专心吃饭的男孩,突然发现,自己用德语问他,他都是用英语回答的。
  
  等男孩子吃饱后,女孩改用英语问他:“你是英国人吧。把你家地址告诉我,我明天送你回家。”
  “不,不!”男孩激动得大叫,慌张地抓着她的衣袖大声说,“千万别把我送回去,我求求你了。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女孩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把他拉到客厅,沏了壶茶,坐在他身边,说道:“你必须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否则,我只能把你送到警察局去。”
  男孩点点头说:“我叫佛雷德·威瑟斯,英国人,13岁。父母在我9岁时去世,婶婶把我送到了孤儿院。不久,我就被转送到德国这家只收男孩的孤儿院。他们让我们一天到晚做工,做不好还打我们,不给饭吃。很多伙伴因为有病得不到治疗或终日遭虐待死去。我逃了很多次,都没成功,抓回来被毒打一顿。就在几天前,管理员发现我长得很可爱,就让我去当侍童招待几位与这家孤儿院有合作的厂商。谁知,那几位叔叔是有恋童癖的变态。我被他们带到房间里……”男孩已经开始发抖。“别说了!”女孩一下把他抱进怀里,呜咽着说,“姐姐一定会帮你的。相信我,会把你和所有的孩子救出去的。”男孩一个劲儿地点头,强忍多年的辛酸与痛苦化为热泪,决堤而下……
  
  当乐平回家经过客厅,看到的就是姐姐抱着一个哭得昏天黑地的小男孩,不自觉得皱了下眉头。“姐,这怎么回事呀?”
  “乐平,你回来了。”女孩把情绪失控地男孩扶到沙发上,对弟弟说,“你跟我来一下。”
  
  女孩把乐平拉进房间,说有关佛雷德的遭遇,以及她的一些想法。乐平连连点头,忿忿不平地说:“姐,我完全支持你。真恨不得杀了那帮畜生。”
  只见乐平一阵风似的冲到客厅,抓起佛雷德豪气干云地说:“你放心,这事我李乐平管定了。我们习武之人就要行侠仗义,为民除害……”一堆说完后,发现对方一脸茫然,他不解地看着姐姐。
  “乐平,你说的全是中文,要用英文。”
  哦!原来如此。乐平又抓着佛雷德把刚才的话添油加醋地翻译了一遍,最后还大力地拍拍胸脯以示自己很有本事,惹得佛雷德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好像他就是耶酥基督显灵。女孩摇摇头,这个活宝弟弟。
  
  当晚三个人围坐在一起,讨论佛雷德的监护权问题,及如何解救孤儿院里的其他孩子。佛雷德一直摇头,他不想再踏进那家孤儿院半步。
  乐欣握着他颤抖地手温柔地说:“佛雷德,这个问题迟早要解决的,不然总有一天他们会找到你,除非你一辈子不出门。还有,我们还要靠你取得孤儿院非法雇佣童工,虐待儿童的证据,以便警方早日救孩子们脱离苦海。”
  “佛雷德,别怕,我们都在你身边的。实在不行就开打呗!”乐平说着挥挥拳头。
  乐欣揉揉太阳穴,敲了一下弟弟的脑袋,“你就知道打架。”
  “姐,这叫以暴治暴。”
  “行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去警察局。佛雷德今晚就先和乐平挤一间吧。等我明天收拾好客房给你住。”
  
  次日,他们来到警察局,与当地警方说了孤儿院的一些事情,又给警察看了佛雷德满身的伤痕。警察大为震惊,当即表示一定得把这伙可恶的犯罪份子一网打尽。警方商订在所有厂商到孤儿院碰头的那天,让佛雷德假装被他们发现,抓回。其实佛雷德身有装上窃听追踪器,他将按照警方教的办法套出重要内幕。警方派人暗中保护以备一些突发状况。一切进行顺利,在管理员要对佛蕾德施暴时,警方及时出现,并播放他们的对话内容,使得管理员以及各个厂商不得不伏首认罪。孤儿院里的黑恶势力被彻底摧毁,孩子们也都转到正常的孤儿院。乐欣也得到了佛雷德的监护权。
  
  回家后,乐欣做了一桌子菜欢迎新的家庭成员。她高兴地说:“我叫李乐欣,22岁,德国籍中国人,目前在一家面包房打工。”
  “对,对,我姐的点心做的是天下第一好吃。嘿嘿,我是李乐平,18岁,刚考上洪堡大学。从现在起是你大哥啦。”
  “姐姐。”佛雷德满心疑虑地问,“你们的父母不反对你们收留我吗?”
  “我们的父母在两年前的事故中去世了。”
  “对不起。姐姐,你们没有其他亲人了吗?为什么还留在德国,不回中国呢?”
  “其他在国内的亲戚都很少联系。在父母去世后,也想过是否要回国。但我和乐平都是在德国出生的,对我们来说,中国比较陌生,所以就决定在这里定居了。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乐平弹了下佛雷德的额头,“我都快饿死了。我今天一定要多吃些,终于有个小弟弟可以让我欺负了。哈哈……”
  “你敢!”
  “是,是,大家长放心,小弟只是说说而已。”
  看着乐平打躬作揖地滑稽模样,佛雷德笑着看乐平在一旁耍宝。多久了,多久没有这样开心地笑了,已经彻底摆脱人间炼狱,不用在害怕了。因为有家人保护,他不会再受伤害了。
  
  自从与姐姐,大哥一起生活后,佛雷德才感到生活的美好,是他们改变了他的一生。姐姐性格温和,脸上总是挂着甜美的微笑,他喜欢看姐姐的微笑。他不知道从何时起,为什么他的眼中只有姐姐,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弦。他就像一只追着美丽花朵的蝴蝶,一朵向着太阳的葵花。直到有一天,乐欣带回一个英俊、高大的德国男人,并偎在他的怀里说着:“乐平,佛雷德,姐姐决定结婚喽,对象就是他。他叫菲迪亚斯·冯·吉尔菲艾斯……”佛雷德再也没听到姐姐说了些什么,只是听到自己的心破碎的声音,他终于明白原因是什么了……
  
  感觉有人碰了碰他,将他从回忆的海洋拉回到现实。他抬起头,对上乐平关切地脸。
  “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不舒服吗?”
  “没有。”佛雷德边说边喝了口酒。
  “其实,我知道你的心事。我早就发现了。你的追着姐姐的身影痴迷模样,你看看姐姐的炽热眼神,以及在姐姐宣布结婚时你神情的落寞……”
  “大哥……”
  “什么都别说,我能体会你现在的感受。佛雷德,你会遇到适合你的人,和你携手一生的人,那个人不是姐姐。”
  “我……”
  “先别说呢,姐姐朝这边走过来了。笑一下。”
  
  佛雷德看着那张另人心醉的脸,举了举酒杯。“祝福你,姐姐。”
  “怎么了,佛雷德,我觉得你心事重重的。”
  “没什么,姐姐,我忘了告诉你,我申请到英国一所大学念书,所有的手续都办好了,明天的飞机。”
  “什么!?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呢?这么重要的事。”
  “对不起,你一直在忙婚事,我不想让你分心。”
  “行李收拾好了吗?什么时候的飞机?”
  “上午九点。我还有些资料想整理一下,想先回去了。”
  “好吧,路上小心”
  没看到乐欣担心地表情,佛雷德转身匆匆离去。
  
  次日机场
  “佛雷德,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姐姐,你也要多保重。还有大哥,姐夫。”
  “我还是有点不放心。你自己在英国,没人看着你,你肯定不会按时吃饭,生活规律会完全打乱的。”
  “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会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的,我保证。”
  “就是,姐,不久我就要被公司派去英国做代理了,我会照顾他的。姐夫,你也说两句。”乐平冲菲迪亚斯挤挤眼。
  “是呀,亲爱的,你也该让他们出去闯闯了。你不用担心,我会托在英国的朋友照看他们的。” 菲迪亚斯对妻子说。
  “切!什么叫‘他们’。”乐平不满地嘟囔着。
  
  看了一下手表,佛雷德说:“姐姐,我要走了,别为我担心。”
  乐欣点点头。他看到姐姐眼中的泪光。一下子抱住姐姐,说:“我爱你。我会回来看你。”“我也爱你。”乐欣的泪落在佛雷德的衬衫上。他吻了一下乐欣的脸颊,走向登机口……
  
  趁着乐欣去洗手间的工夫,菲迪亚斯对乐平说:“说出那句话,他是不是觉得轻松一些,走得安心一些。”
  “什么?”
  “别装傻,我能感觉到他对乐欣的感情。”
  “你怎么知道的。”
  “眼神。”
  “呵呵,佛雷德太单纯了,所有的情绪都在脸上。因为碰上的是迟钝的姐姐,所以才……姐夫,你当初追姐姐,追得挺辛苦吧。”
  “是呀。” 菲迪亚斯耸耸肩,接着说,“离开对佛雷德有好处,他需要一些时间来疗伤。”
  “我想他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他一定会找到真爱,没准就在英国。”
  “嘘……你姐姐出来了,别说了。”
  两个男人默契地相视一笑,眼底互相传递着一个讯息——这是个秘密。
  
  佛雷德坐在飞机上,看了会窗外的云海。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
  终于说出来了,尽管姐姐理解地意思和他的本意不同,还是感到心情舒畅。应该有一天可以真正释怀,只要姐姐幸福就好,就让它成为秘密,永远埋藏心底……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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