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镜梳妆，惊见头发竟又已长到了腰间。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斜斜地映照在镜子上，于是明明灭灭的光影中，记忆有些恍惚，思绪被拉长，拉长……
　　 去年的夏天，似乎，似乎隔了一个世纪般遥远，似乎是发黄的故事底片。那个夏天，我走进了理发店，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一缕一缕的青丝不断飘飞，落了一地。总以为剪断了头发就可以将自己放逐异乡的街头，可以把记忆中的一切深深掩埋。那天走出店的时候，是一个黄昏。小镇上寂寂的街道，还有偶尔走过的匆匆行人。摸摸短短的发梢，竟有了一丝失落。以前每次剪了头发，外婆总要我把剪下的头发带回家，她细心地保存。只是这一次我再也不需要了。因为外婆再也不会这样的要求了，她已经静静地睡去了。记忆中曾问过外婆为什么，她说，“你的头发就像你妈妈年轻时的头发一样，长长的，黑黑的，油亮亮的。”那时父母都在外地，我和外婆在那个小镇相依为命。
　　 记得小的时候，父亲有空，总会帮我洗头发。他的手指，总是有些笨笨的。于是院子里一会儿听见“爸爸，泡泡进我眼睛了！”爸爸就会停下来忙着弄我眼睛。一会儿我惊叫“水，水流进耳朵了！”爸爸又是一番忙乱。妈妈这时总是笑着看我们父女的慌乱。父亲总是喜欢我留一头长发，那是我们父女最亲近的时候。洗了发，父亲总是给我一个小凳子，背对阳光，我就专心看我的小人书，父亲就用梳子给我一下一下地梳。那时我还常常不领情地说父亲梳得太重，弄疼我了。后来，父母去了外地，我再也没有享受这样的快乐了。于是头发就一次次地剪短，一次次地被外婆收藏。也许外婆收藏的是记忆中的女儿的青春，就犹如我收藏了我无尘的童年。
　　 去年的那个夏天，我终于平静地剪掉了自己齐腰的长发，剪掉了记忆中所有的温馨画面。原以为可以无牵无碍地割舍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那分记忆，只是走出店的那一瞬间，心变得好疼好疼。眼睛竟会在斜阳的余晖中有刺痛的感觉，泪水就无声无息地潜流。然后我收拾好自己的行囊，开始前往异乡的旅途。
　　 今天，我抚着自己疯狂生长的黑发，也许是因为思念太浓，所以，头发又长长了。长长的黑发，岁月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