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小然-个人文章】
黑头发飘起来
□ 小然
2005-03-10 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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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希望这场车祸只是一个梦境,当我睁眼醒来的时候,我依然可以一跃而起,精神抖擞的跑去照镜子,然后去上班。
木木对我说:那只是一次很偶然的经历,非常偶然,不会再有雷同的下次了!
我相信木木的话,一直以来都是没有理由的相信。被他取笑我为盲目的个人崇拜主义。
但这一次的偶然毕竟还是发生了,我那到现在还偶尔的头痛在提醒着我,每天要去医院打的点滴提醒着我,还有我的头发。
提到头发,我沮丧了起来。
那曾经让我那么骄傲那么骄傲的头发啊。
我回忆着这二十多年来,人们对我的头发的赞扬。无论是在年幼的时候被母亲抱在膝上仰着头用海鸥水洗过之后还是长大后去理发店用飘柔洗过之后。每个人都会说:多好的头发啊,那么黑那么直那么顺。
因为了这样的表扬,我从不敢在自己的头发上换着花式。虽然也眼红同事们个个成了黄毛丫头和黄毛小子。但也被人羡慕的说着:你的头发那么自然的直,根本不需要在那上面花什么钱。
据说,烫是什么负离子烫,得花上好几百。
好几百,天,那可是我一月的工资,折算两元一个小时的上网费用,我可以在网络里畅游多久啊。
我爱我的黑发,它不长,快到肩膀而已,小时候不知道从哪听说的,头发是最吸取人体营养的。于是我从不把它留很长,只是不希望它夺去了我大脑的营养。但我依然是无怨无悔的钟爱我的短发。
可是这一次呢。
剪去我的头发的是那个姓李的医生,与我相仿的年纪,胖胖的看上去有些憨厚。说起来,我这人忘性很大,对看过的人转个身体就忘了,可却咬牙切齿的记住了这位李医生。每每和人提起,我不说,是他为我看的病,我只是说,那家伙把我的头发剪得长长短短,让我象个傻瓜。
总忘不掉,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一双大手正在拨弄我的头发,说是在查找头部的出血口。拿来了剪刀,“喀嚓”一声,我的缕缕乌发飘落,我极想动弹,极想用手去阻拦。身体却不听自己的指挥,只有眼泪可以随着眼角悄然滑落。
我并不臭美,就连我在意的木木到现在也还没有表扬过我的头发,可我还是哭了。
病房里没有镜子,我把脸朝向窗户那边,有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漫射在我的脸上,我好象是个木乃伊,一动也不能动。我的头发乱七八糟的散在满是血渍的白色枕头上,我知道那让我引以为荣的黑发,现在里面全是血汽油泥土的混合物,我只希望它不要发出太难闻的气味,那会让我感觉自己就是一团垃圾。我庆幸病房并不象在家一样的方便,于是我可以避免看到自己的样子。
可是木木看到了,在我住院的第一天,他赶来看我,于是我浮肿的脸,无神的眼还有搭拉着的头发都被他看在眼底。
那么糟糕的样子,可会让我在他的心中大大折扣?我担心不已。
每天我看着窗外白白胖胖的月亮换成一闪一闪的太阳,转过来转过去。在这期间,木木来看过我三次,与我通个四个电话,最后我的手机在某个清晨突然坏掉了,于是我开始安心的躺在病床上,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只是希望我的头发可以以突发猛进的方式去生长,给我另一个奇迹。
在第五天,我终于可以靠着被子坐了起来。我要求把我头上的绷带拆去,我想理理我的头发,梳梳整齐而已。
母亲大大的反对,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没有好的心情,怎么能把身体养好?就象鸡生蛋蛋孵鸡一样,一切都是相辅相成的。我反驳。
母亲无语,拿来梳子,沾水,为我一点一点的梳理乱糟糟的头发。
每梳一下,都有成把的头发落下,象极了秋天这个落叶的季节。
窗外的太阳吊得很高,阳光很密。坐起身来,我还可以看到不远的正在建筑的楼房。那么多空洞的门窗好象一只只眼睛,默默的注视着我这个病床上的人。
我靠在高高堆起的被子上,一直在想以后怎么办?按头发这样的生长速度,非得半年才能长到齐肩,难道真的和朋友们打趣的说的一样去理个平头吗?那么,后脑上那么醒目的一条疤痕该影响小镇的市容了。我把头微微抬高,盯着窗外,悠悠的叹着气,愁眉不展。直到头开始有点晕了,才收回自己的目光闭上眼睛。闭上眼睛,我看见自己蜷在家里的沙发上不敢出门,那么灿烂的阳光召唤着我,我却不敢举步。
为什么要在意自己的头发啊,人生本是浮华,不是说看人要看心灵的吗,我又何必去在意那么表面的东西。
又想起了木木。
记得自己对木木讲过一个故事。
有几个不错的朋友,大家经常在一起玩,说说搞笑的话题,很是轻松的团体。在某个初春,大家一快去踏青,坐在草地上,其中一个人说热,脱了鞋子。
木木说,这很正常啊。
可是那个人的穿了一双破袜子,露出了脚趾头。朋友们笑他,叫他穿上鞋子,他却不在意的穿着破袜子在草地上行走,谈笑风声。
你就看不顺眼了?木木问我
是,我的心情就突然变坏了,也许在他眼里觉着没有什么,可我不习惯。于是我找了个借口先回去了,从此后再不参加了他们的活动。
木木笑了,说我比较唯美。突然他说他不穿破袜子,因为在夏天他根本就不穿袜子。
故事只是当故事讲过,不知道可会在木木的心里留下痕迹,木木又可会为了我的不修边幅而转身离去。喜欢只是一种感觉,它来得容易去得快,木木与我可学会了把握?
心情还是没有办法好起来……
我要母亲为我买一顶帽子,小小的圆边,要求是要帆布的,深颜色,那样可以配上我平时穿的牛仔。帽沿下露出些许黑发,也许会让我看上去有另一番风韵。
我极力往好的方向去想。
母亲在第二天带来一顶帽子,醒目的红色,天,竟然是顶旅行帽。
我把帽子往枕边一扔,倒头就睡。
再过一天,母亲又带来一顶白色的编织帽,纤细的帽沿上还缀着轻纱做的蝴蝶,倒是很飘逸。应该是那种很有气质的长裙女孩子的随身物。
我苦笑,不再说什么。
我还能说什么?
那一刻,我怀疑,是他们不理解我,还是我的脑袋已经被撞坏了,无法清楚的表达我自己的意愿。
用手摸摸自己的头发,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上,这些天的汗水滋润着它,我简直无法去想象自己的样子。一直向母亲要求着洗一次头发,就算是它短短长长,最起码还给它原本的黑与顺,给我的心一点点的清爽。却招来母亲的呵斥,是要好看还是要命。
我在心里嘀咕,我要命也要好看。却也只是敢放在心里嘀咕而已。
在夜晚来临的时候,我趁着没人,我还是决定自己上街走走,去买自己心里想要的帽子。
重一次走到久违的街道上,虽然摇摆的身体漂浮着好象不是我自己的一样,但我还是找到了脚踏实地的真实感觉。街上还是有很多的车,我望着绿色的公交车大多是空的,没有乘客。也望着自己黑乎乎的影子紧紧的跟随着我,不离不弃。温柔的月光落在我的肩头滑了下来,还有一缕缕的微风,拂过我的头发。
黑头发飘起来……
这是一首老歌了,我不记得了其中的歌词。可这一句却突然蹦进了我的脑海。
脚步突然轻松了起来,这样的夜晚我走在小镇的一角,轻哼着歌,想象着不久后的某一天,我的黑发重又飘扬在风中,一如我心中重又飞扬的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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