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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的十个理由[转载]

烦恼的女孩
2005-03-19 14:36   收藏:0 回复:0 点击:4929

   
  
  
  
  
  
  
  
  爱你的十个理由
  
  作者:席绢
  
  
  为什麽爱你?
   ——因为美丽如一颗石子,往心湖投去,泛起了涟漪阵阵。
  
   为了你的美丽,我爱你。
  
   第一章
  
   认识罗家的人都啧啧称奇於这家子的组合奇异。而其中最不可思议的莫过於罗
  
  氏夫妇能够结婚叁十年而不曾动过离婚的念头。
  
   这不光只是性情上的南辕北辙,更是收入上的天壤之别。尤其女方的收入一直
  
  是罗家开支用度的主力。就见得女主人的钱越赚越多,房子越搬越大,由当初两人
  
  住都嫌挤的四坪大宿舍,搬至占地二百多坪的郊区别墅。令人不由得想:若没这麽
  
  一个厉害的女主人,这罗家一家六口,还不知道要苦到几时哩。
  
   人心就是这麽奇怪,既羡人本事强,又偏要以一套道德高调去批判他人家中
  
  事。不过任何闲言杂语可没有人敢在罗家人面前指指点点。
  
   如果硬是忍不住,也得挑看对象。例如那个大半辈子忙着笔耕及打理家务的男
  
  主人罗南光,或是罗家老叁罗绍。
  
   说到这个,就不免让外人再惊叹一次。罗氏夫妇育有四名子女,其中叁名甫一
  
  出生便承袭了其母的冰冷性情,北极的冰山还比他们可亲一些。不爱笑,也不搭理
  
  人,长着好相貌,却终年死绷着脸。唯一的例外,正是老叁罗绍;他像父亲,温文
  
  有礼、笑脸迎人,左邻右舍有事来找,必也只挑罗绍在的时候。
  
   例如此刻,枯守在自家大门外,静待对面罗宅传出一丁点声响的马太太一见到
  
  牵着机车出门来的罗绍,立即巴了过去。
  
   「小罗,你出来得正好,要上课了吗?正好正好,你有没有听到你大哥说最近
  
  哪一支股票会涨?还有,上回你妈从约旦带回来的死海泥还有没有剩?我不会叫你
  
  蚂妈送我,我是要跟她买啦,对了,这是我家小明的便当,他忘了带,你去上学时
  
  顺便绕一下路,送去XX国中给他。还有……」
  
   冷然的声音打断了火鸡般的滔滔不绝——
  
   「小哥,我第二节有课,走了。」跟在罗绍後面走出来的,是一身黑衣黑裙衬
  
  出玲珑身段的美丽少女,没有刻意表现出冷淡,却教外人立即闭上嘴。这是来自罗
  
  夫人的遗传——天生有着难亲近气息的隔离况味。
  
   「喔,好。」罗绍对妹妹应了声,复又转头看着马太太,「对不起,可不可以
  
  请你再说一次,我才好回答你,家母的敷面泥、小马的便当,还有……」
  
   「哎,哎!回来再说,不用了,你妹妹上课重要。还有,还有我记起来了,小
  
  叫的学校与你们K大一点也不顺路,隔上半个台北市哩。呵呵呵,我叫他自己买便
  
  当就好了,哈哈哈……」乾笑声迅速消失在铁门之後。
  
   罗绍看着关上的门好一会,才看向小妹。
  
   「她在怕什麽?」老实说,他一直不明白为什麽外人莫名其妙的对自己的家人
  
  感到畏怯。事实上母亲与兄长、小妹并不曾做过什麽教人害怕的事,他们只是少笑
  
  一点、少理人一点而已。
  
   罗红扯了下唇角,算是在笑。
  
   「怕闪了舌头。」
  
   罗绍哈哈大笑。启动车子,待妹妹坐上来後,才记得要问:「你今天早上几时
  
  有课了?旁听吗?」
  
   「嗯。」她不多言,抱住小哥的腰,没有讲长串话的习惯,当然也不会说她是
  
  临时「决定」早上有课得上。
  
   「其实附近的人都很好相处,偶尔我们家也该参与一下社区活动。」停在红灯
  
  处,他对身後的小妹说着。
  
   没有应和的吭声,不代表她没在听,罗绍迳自说了下去:「不过我实在很难想
  
  像妈与她们一齐去跳土风舞、上超市抢购特价品,以及上百货公司大血拼的样子。
  
  倒是爸,他搬来这里没叁天便与一些老伯伯相处愉快,天天有人找他下淇、泡茶、
  
  研习书法、参加读书会什麽的。对了,住在叁街十二号的那个林艾芳不是你系上的
  
  同学吗?我看她偶尔会来借你的笔记,你们的交情应该不错吧?」这回他要求一个
  
  声响来应和,侧转了头,扭了近一百八十度看向安全帽下妹妹的脸。
  
   罗红微扯唇角,「还好。」
  
   「嗯,很好。你这个年纪正是交一些知心好友、分享一些闺中密的好时机。
  
   她静静听着,没有费力去告诉她那热心开朗的小哥:林文芳小姐会来串门子的
  
  原因只有一个——垂涎於大哥与二哥的男色。
  
   小哥的朗笑声与风声夹杂传入耳中,她昂首看向天空,秋天到了,暖乎乎的风
  
  与高高的天空,让人感受到属於秋的不同意境。
  
   她喜欢听各种声音,虽然她向来长话短说的少言。
  
   她总是有着愉悦的心情,虽然她的外号叫冰山美人。
  
   * * *
  
   「我喜欢她,从她新生入学第一天起,我就不由自主的被她紧紧吸引了。」
  
   又是这麽老掉牙的一句开场白。
  
   秋晏染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後任目光追随落叶移动,看它们在秋风中飞舞,旋
  
  呀旋的,终至不得已的跌落滚滚红尘中,了无生息……
  
   「小秋,你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醉人心弦的震撼,像是山崩地裂,像是我的
  
  世界突然成了一片黑暗,而唯一的光明便只在有她的地方,只是那麽一眼,一眼就
  
  造成那麽大的激汤,让我痴痴念念到现在,我想接近她,想看她的微笑,想看她冷
  
  淡少有表情的面孔……真的,没有人可以冷得那般浑然天成。不是来自做作,是天
  
  生的傲然冰骨教人移不开眼、不敢轻亵……」说到最後,沈湎入自己思绪中,任喃
  
  话转化为无言的愁怅……
  
   秋晏染拍了拍表哥。两年来的失魂落魄,她是看在眼内的。因此,她的态度也
  
  由嘲笑、不屑转为可怜他;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而她的同情心没空浪费在
  
  胆小鬼身上,意思意思当他偶尔的苦水垃圾桶就算仁至义尽了。
  
   「小秋,日本那边一直在催我回去,也许我是该回去了。你说得对,我在感情
  
  上根本是一个大懦夫。」
  
   吁了口气,秋晏染又拍拍他。当成是在拍小狗,就不会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敷
  
  衍没诚意。
  
   她这位中日混血儿的表哥呢,长得是一表人才,斯文且高大,在酷男冰男日渐
  
  失宠的现代,这种平易近人又斯文帅气的男人当下成了抢手货。所以不必太意外何
  
  以他身边总是围着一堆女人,以柔弱的姿态近他身,名为需要帮助,实则觊觎这名
  
  年轻讲师的「女友」宝座。
  
   日本男人的大男人主义呢,大抵上只会栽培出两种:一种属绝大多数,既自大
  
  又自负又狂妄,自命不凡得将女人当成粪土,把自己当成人类界第一等生物,而女
  
  人全是奴级的次货。(据说她的姨丈在婚前正是这种男人,最後阵亡於外柔内刚的
  
  阿姨手中,死得心甘情愿。)
  
   另一种呢,可以说是新好男人了,他们的大男人性格是被教育成「大丈夫当以
  
  守护弱女子为职志」的那一种。举凡粗重、低下、费力气之事,皆是男人务必代为
  
  包办服务、不得让弱女子陷於无助之中——她的表哥正是这一种人。
  
   这个时代的女人聪明多了,捕获这种温文有礼的男人来当丈夫,好过去对一张
  
  冰块酷男脸自讨没趣。所以范群身边永远有一群女人。这一点很容易带给人「花
  
  心」的误解。
  
   其实他对任何人都平等待之,温文有礼且乐於助人,不曾对任何一名女子有过
  
  逾越。可能是太有风度了,让许多妄想症严重的女人全以他的女友自居,并对其他
  
  相同抱此目的女子大肆口诛笔伐明争暗斗,让全校师生一致认定日文系讲师范群是
  
  颗彻头彻尾的花心大萝卜。
  
   这些传闻他一向是不在意的。只要自己行得正、做得直、不愧己心就可以。但
  
  自从他乍然被雷劈中一般狂恋上中文系的冰山罗红之後,从此便失魂落魄了起来。
  
   不敢前去向心仪女子表白倒不是说怕被冰山冻伤,而是察觉到了自己的风流居
  
  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大有名;以及,曾听罗红的班导说过,罗红最讨厌日本
  
  人。
  
   当下,五雷齐来轰顶,刮风下雨也不缺,连最後一丝妄想也不敢残存在体内。
  
   也之所以,秋晏染便倒楣的成了表哥唯一的苦水倾倒处。谁叫她是他在台湾唯
  
  一年纪相近且合得来的亲人。范群有许多朋友,但因为他一向扮演倾听者的角色,
  
  并不习惯变换角色改成诉说的一方。
  
   可怜哦,这麽意气风发的一个男人。
  
   「外貌常是惊艳的来处。」她搔搔头,忍不住道:「所以美女永远吃香。」
  
   「除了外表,当然还有其他的,我着迷於她的冷淡,她的冷淡使得她两年来没
  
  有追求者敢近她身。我一方面高兴,一方面相同於其他男人的不敢接近她半步。」
  
  范群无力的反驳。
  
   「好吧,那麽如果今天罗红生了张麻子脸秃头外加ET相,你以为她的冰山气
  
  质会让你心动几分?你们日文系的版本丽子那块冰山怎麽就不会让你有五雷轰顶的
  
  感觉?」版本日本婆长着一张酸梅超人脸,终年不笑,怪里怪气,年方四十,却穿
  
  得像八十岁。之可怕的一个女人,气质够特殊吧?性情够冷淡吧?
  
   范群不得不承认表妹的话切中了要点。不管男人如何否认对外貌的重视,终究
  
  乍遇的第一眼,便是取决於外表的姣好与否,决定心湖波涌的程度。
  
   小秋讲话向来直率,而直率中所含着的刺,每每正中红心。是的,如果罗红一
  
  点也不美,甚至不是正值青春年华,那他不可能会轻易丢心,并且一丢就是两年。
  
   「小秋,我该带着遗憾回日本吗?」
  
   「最好是。」她点头。「单恋毕竟是你自己的事,何况你都快回去了,何必被
  
  是为了成全自己的痴心,而去造成别人的困扰?你告白完了,拍拍屁股走人,为自
  
  己划了一个完美的句点,但她怎麽办?莫名其妙的被个花花讲师告白,然後像被开
  
  玩笑似的从此以後没了下文,活似遇到一个疯子,既然注定没结局,何必在别人的
  
  心中开启一个序幕?」
  
   「我并不花,我从不玩弄感情,我对她们都没有失礼的举动。」范群低吼出控
  
  诉,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花名竟远播成这样。
  
   对男人而言,博得花名不至於造成别人多负面的评价,当然实质上的伤害也就
  
  不会有;可是,一旦名誉及性情成了他追求心仪女子的阻力之後,这一口被冤屈的
  
  郁气便再也怎麽都吞不下去,明明他不是花心的人,却有那样众所皆知的名声。
  
   而这名,正巧犯了心仪女子的大忌之一——
  
   罗红讨厌用情不专的人。
  
   那真正是叫死不瞑目呀。
  
   沈湎於自怜的灰色调中,无视周遭秋色满庭,落叶纷妍,只看着他足下的灰黑
  
  小羊皮休闲鞋,辉映着自己的灰头土脸,唉……
  
   「表哥,今天早上罗红有课吗?」突然,秋晏染抵了抵兄长的手臂,而她的目
  
  光对左侧方的某一点专注了起来。
  
   「没,她下午二、叁堂有「声韵学」,其他时间都没课。」每学期他都会在第
  
  一时间污来一张罗红的选课表,搞不好比她还清楚上课时间。
  
   「那她怎麽来学校?咦?那个笑得像白痴的男人是她男朋友吗?」
  
   范群火速跳起身。扭头看向校门处。叁秒後表情由凝重转为笑意满盈:
  
   「她怎麽来了?那是她叁哥,他们罗家的突变种,你最不屑的烂好人,叫罗
  
  绍。」
  
   「喔,那你今天真的是赚到了,快去感谢你的神吧,让你得到这个意外的惊
  
  喜。」秋晏染挥挥手,准备上课去也。
  
   直到心上人陪着兄长往工学馆的方向消失後,范群才对表妹的背影说:
  
   「我希望能有一个管道可以传达我的思慕,即使罗红永远不知道。」
  
   约莫走了十步远,秋晏染才回过身,叹出悠然长气:
  
   「随你,不过那个「管道」应该不包括我。」
  
   单恋是可悲的事,不过被单恋的人更无辜。希望她的生命中不会有这样的事。
  
   幸好,像表哥这样的男人毕竟不多见了。
  
   * * *
  
   说是抵死不帮忙,其实心肠并不若外表表现出的强悍,尤其表哥真的没有再来
  
  烦她之後。秋晏染第一百次告诉自己:今天只是不小心想走远路去吃午饭,顺便欣
  
  赏中文系这边荷花池的美景,秋天的秃枝、黄叶、浊池水,倒也有一番可歌可泣的
  
  意境。
  
   瞧瞧,她运气多麽的好,一票坐在凉亭内聊天看书的女子们中,不就有罗红的
  
  身影?
  
   秋晏染第一次客观且仔细的打量表哥的心上人。
  
   这罗红,大二,今年二十岁,有着沉静的气质与耐看的脸孔,姿色中上,一看
  
  便觉得很难接近,通常不会有人想自找麻烦的去招惹这种人。
  
   什麽也不必做,闲杂人等便会自动回避,罗红身上的况味就属这一种。
  
   但除了这一点,她在同学的口中并没有坏风评。顶多是一致的认为:不知道该
  
  怎麽与她结交为朋友。
  
   「嘿,秋秋,你愣在那儿做什麽?」凉亭内突然有一名女子发现了她,热情向
  
  她挥手,招她过去。
  
   是她高中同学纪文娟,中文系中挺活跃的成员。
  
   「哈罗,读书会吗?」她缓步踱近。
  
   「没有,我们小组要制作一份报告,正在研究怎麽分工。以及找哪些资料。」
  
   「哪方面?」她随口问问。
  
   「有关台湾民间信仰。」
  
   「以道教为大宗,佛道相融成一气,不太好下笔,干嘛自找麻烦?」
  
   「又不是叫你写。」纪文娟白她一眼,向小组成员介绍道:「各位,这位是经
  
  济系的才女秋晏染,你们应该不陌生,我们学校的奖学金几乎都由她包办。」
  
   「少来了,讲这些做什麽。找今天特意来沾染一下你们中文系的古典气质,可
  
  别反倒沾上了我的市侩气。」她状似随意的落坐在罗红身侧。见她一身浅咖啡色的
  
  线衫配长裤,一式的咖啡秋天味,由领口翻出白领,足下套穿白袜,当下使得沉色
  
  调对比出鲜活的视觉效果,素素雅雅,端庄得宜,也展示出不可轻亵。
  
   很懂得搭配的女子。虽是为表哥而来,但好奇心的浮上,却是自己预期外的情
  
  况了。
  
   「你是罗红吧?我远远见过你好几次了。」
  
   罗红抬眼望入她眼中,对着她大剌剌的打量,并不产生局促仓皇,也不说客套
  
  话,只点点头。
  
   「介意我的直率吗?我对你很好奇。」
  
   「不介意,但不代表我会满足你的好奇。」
  
   「秋秋,我们罗红不太说废话的,你可不许打屁太久。」纪文娟抽空插话过
  
  来,然後再埋首入小组核心成员中参与热烈的讨论。
  
   正好给了两人空闲,不使他人注目。
  
   「嗯,你对「追求」……或「异性」有什麽看法?」
  
   「没有。」罗红侧首想了下,直接回应。
  
   完全不熟就是这麽不好,不可能轻易与人谈到深入一些的话题;尤其那人是罗
  
  红,更难。
  
   罗红是那种有多少交情说几分话的人——秋晏染的观察初步有了结论。表哥或
  
  许深深迷恋罗红两年,却无法更进一步去探索到她的灵魂本质,主要是从未接触
  
  过。
  
   「我想我是冒昧了。呃,是这样的,我对令兄有一些好感,想知道你们家人对
  
  感情有什麽看法。」
  
   喔喔,她找了个什麽烂藉口!?能把谎言说得如此流利,几乎要肯定自己未来必
  
  是商界一匹黑马,可以混得如鱼得水, 商嘛。
  
   罗红讶然的挑了下眉梢。目前仍与她相同在求学的,就只有小哥了。她的意思
  
  是对小哥有好感吗?那麽想必是她未曾见过另两位长相出色的罗家兄弟。以前书包
  
  中常塞着不少给大哥二哥的爱慕信,倒不曾听说有人会直接挑中叁哥来表示好感。
  
   这个经济系的才女,讲这种话的真实度有多少?她眼中并没有闪动爱慕的光
  
  采,那麽,她的目的是什麽?说这种话想达到什麽效果?
  
   「人……都是不同的。」她浅淡的回着。
  
   「对,所以我想先知道你的看法。」要命,从来她就不是热络的人,也不谙说
  
  废话的艺术,这会儿哪里叁姑六婆得起来,秋晏染脑袋转了转,只好切中要点的
  
  问:
  
   「暗恋,如果你被人暗恋了,会不会觉得很窃喜?很荣幸?」
  
   「既是「暗恋」,必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我喜由何来?」
  
   对喔,真是说了蠢话,不免再一次暗骂起自己的多事,干嘛同情心过剩的硬是
  
  拨起一江春水?
  
   「嘿,要是我,我会先看看那人帅不帅、有没有前途,再来决定这种暗恋对我
  
  而言是荣幸还是不幸。」纪文娟跳过来参与讨论。
  
   「一般女孩子大都会这麽回答。可是一旦当真遇到真命天子出现了,可就不是
  
  那麽一回事了。」纪文娟身边又挤来一名俏丽少女发言道。
  
   秋晏染直率的看向罗红问着:
  
   「是吗?你也是吗?」
  
   不意,罗红极淡的勾勒了下唇角:
  
   「你也是女孩子,又何需特别问我?」
  
   在其他人开始热烈的讨论起感情观之後,罗红得回她沉默的权利,在人群中扮
  
  演着不起眼的陪衬。然後,眼光远远的拉向天空,寻找秋昼天色中常会出现的第一
  
  颗星子。
  
   秋晏染专注的看着她的举动。
  
   有人说她是冰山,其实不是。这罗红,只是很淡很淡的过着自己的日子,悲欢
  
  苦乐没有太情绪化的呈现,但不代表她没有。
  
   如果勇於表现自己是人性期望受拥戴瞩目的虚荣,一如其他在各科系意气风发
  
  的人,乐在其中并且在需求层级中算是自我实现,那只能说罗红的价值观偏离了绝
  
  大多数的依归。她也不像是怕受瞩目,更不是特立独行,只是平凡的过着日子。
  
   没有拒人於千里之外,但不亲切。
  
   什麽样的家庭会养出这种小孩?明明她的叁哥是很正常的人种呀,活泼、开
  
  朗、乐於助人的正面阳光性格。
  
   这会儿,她开始对罗家感到好奇了。
  
   * * *
  
   「回来了。」罗红打开大门,便见到父亲蹲在小庭院中翻土。
  
   罗父将帽沿往上推,露出阳光般的灿笑,褐肤衬着白牙,对比得很鲜明。
  
   「小红,下课了呀,吃午饭了吗?饿不饿?我煮了八宝粥,还有莲子银耳汤。
  
  不想吃甜的也有馄饨面。」
  
   「不饿,待会再吃。」她将手袋放在门廊上,走过来父亲这边,一同蹲了下
  
  来。
  
   「太阳很毒,会晒红你皮肤的,去去,到门廊那边去坐着。」罗父一面拿下帽
  
  子戴在女儿头上,一面又要推她到凉荫的地方。
  
   不一会,罗红已安坐在门廊的椅上,桌上放了一杯百香果茶。
  
   罗父也暂停了工作,呷了一大口茶道:「我打算在那个角落种青椒,有很多颜
  
  色的那一种,一定很亮。听说甜椒用来做生菜沙拉很好,那以後你妈的美容餐又
  
  多了一种选择。」
  
   「嗯。」她点头,沉默地啜饮着果汁。
  
   「对了,你妈妈今天有点不舒服,提早回来了,正在房里睡着。等会记得去看
  
  看她。」
  
   「好。」
  
   「会不会是吃得太少呢?我一直觉得她够瘦了,做什麽还要少吃,健康才是最
  
  重要的不是吗?」
  
   「偏头痛?」这是母亲的老毛病。
  
   「是呀。她老是把压力放在心底,不愿表现出来,一些小毛病通常是因为长年
  
  积郁所产生。有时公司出了点事,她回到家也不肯说。你与你妈性子很像,可别什
  
  麽事都闷在心底。」见女儿喝完一杯,又赶忙执壶替她将果汁倒满。
  
   「妈醒了。」她转头看向门内,见着母亲正手持无线电话。想必是与公司联络
  
  中。
  
   她有一个工作狂的母亲,有一个懂得享受生命的父亲。一直在怀疑,如此极端
  
  不同的人,何以会相爱。并且结近叁十年,彼此怎麽可能会包容对方完全与己不
  
  相同的处世观与价值观?
  
   罗父连忙起身在入屋内,小声道:
  
   「不是要你睡一下吗?瞧,待会头又痛了。」
  
   罗母没有拒绝丈夫为她披衣的动作,即使这种天气可以称得上热,任由丈夫将
  
  她拉坐在沙发上,又是在颈後放垫子,又是替她拿来垫脚的,她依然口气平稳的交
  
  代:
  
   「对,那个案子就如同早上会议所决定的去进行,曹老板那一边不必再多说,
  
  ……嗯,很好,令庸,今天就麻烦你了,明天再听取你的简报。」
  
   罗红捧着杯子,站在门口看着数十年如一日的景象。父亲总是怕疼惜不够妻子
  
  似的,老是在母亲身边团团转,光是父亲一人丰沛的爱便已使一家子全部得到足量
  
  的关怀。
  
   是天性吧。
  
   否则为何在父亲的身教言教之下,四个孩子中竟只有小哥肖似父亲,其他叁人
  
  全是不讨喜的样貌?
  
   喜欢这样的人,却不代表可以成为这样的人,因此她的性格只会是母亲那一种
  
  ——冷淡、得体,没有太形於外的情绪表现。
  
   外人说这叫「冷若冰霜」「莫测高深」;而她心中,只知道这叫「情感低能」
  
  以及「自我表达的不能」。
  
   在家中两颗太阳的溺爱之下,她的性格便顺其自然的长成这般——一个连自己
  
  都不甚有好感的女子。
  
   「头疼吗?」她走进客厅,轻问着。
  
   罗母微扬着眉,保养得宜的面孔上见不着深烙的皱纹,像个精明干练且美丽的
  
  贵夫人。没有人会相信她嫁的丈夫只是一名写作成绩平平、终日种菜莳花下下棋的
  
  平凡男子。
  
   「下午没课?」一向她与子女相聚的时间只在晚餐的餐桌上,因她的丈夫坚持
  
  全家人一定要有固定聚会的时间,再忙那不该忙到忽略全家交流意见的宝贵时间,
  
  即使那个时刻只有丈夫与小儿子在卖力演出,能在这个时间见到女儿,不无诧异。
  
   「没有。」
  
   「那……好。」
  
   这种对谈显然比在商埸征战更教人疲惫,罗母清清喉咙,问道:「身上钱够用
  
  吗?」
  
   「够。」她点头。
  
   光是努力还是不够的。没有方法可以让生性淡然的两人步入热络的领域,即使
  
  她们对对方的爱从未少过一分一毫。
  
   没有方法,所以谈话在她们母女间一向困难,没有人规定母女一定得是最亲密
  
  的人,不是吗?
  
   若没有父亲这种人的出现,母亲必然注定了一世的孤寡……
  
   一如她。
  
   ——缘份如红线将我缠了又绕,
  
   让我连挣扎的机会也没有,我爱你。
  
   
  
  书路--爱你的十个理由
  
   第二章
  
   那个人是怎麽回事?
  
   罗绍起初并不特别注意那个长相讨喜的男子。若不是他站在那边太久,投注过
  
  来的眼光频繁,肢体语言更表现出为难的焦灼……他是不会发现那个人一直在看他
  
  的。
  
   而这个人,终於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迈着坚定的步伐向他这边大步走来。
  
   同班的小方也注意到了,顶了顶罗绍的手臂。
  
   「你认得他吗?日文系的讲师,很有女人缘,搞不好看你可爱,打算染指你当
  
  他最新一名战利品,你知道日本近来同志漫画兴盛,受日本教育的男人天晓得会是
  
  什麽性倾向。」
  
   「得了,我哪有你可爱。」他回顶。小方口中的日文系讲师已然近在咫尺。
  
   「你好。」范群慎重的点了一下头,「可以借一步与你说话吗?」
  
   罗绍乐於助人的天性向来只有一个回答:
  
   「当然可以,不过我并不认得你,有什麽事是我可以帮忙的吗?」
  
   才说完哩,小方已受不了的低叫:
  
   「喂,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老是开口闭口都表示出两肋插刀的热情。真要有
  
  两把刀子过来,你当真乖乖挨插身亡呀?」这人生来就不知道「拒绝」两字怎麽
  
  写,教一票朋友看了想K人。
  
   「没关系的。」
  
   「不是的。」
  
   罗绍与范群同时出声。
  
   「我并不会麻烦到他什麽。」
  
   「没关系的。」
  
   从来就没有麻烦过别人的例子,只是回日本的时间一天天逼近,如果这学期他
  
  再不做些什麽,必然会极度遗憾的回日本。
  
   他希望自己不会造成罗红的困扰,却又希望如果她不会是他诉情的那一个,那
  
  麽至少她身边有人会代她知道:有一个人,曾有那麽一个人深深倾慕着罗红……
  
   只要有人代她明白这一点,那就够了。
  
   比起时下青年的追求花招百出、懂得如何去玩个爱情游戏而言,他知道自己的
  
  做法有点傻,简直是学生口中的时代新语言「逊毙了」、「LKK」、「SPP」什麽
  
  的。
  
   但一个从未沾情惹爱的人又如何去知晓该用什麽方法来博得最大的成效呢?
  
   最笨最笨的,莫过於现下他用的这一种了——找她的兄长诉尽满腔情衷。这何
  
  尝不是一种侵扰呢?
  
   思及此,不免局促不安了起来。
  
   罗绍打发走了小方,笑对范群道:
  
   「走吧,对面红茶店的珍珠奶茶很好喝。」
  
   「谢谢。」范群感激的道谢。
  
   深深的松了口气。
  
   * * *
  
   罗绍二十二年的生命中,最常帮得上的忙,便是替那些仰慕大哥二哥的女子传
  
  口信或情书。他有两个又酷又帅又出色的兄长,终年忙着代收情书礼物真的一点也
  
  不稀奇。只是,在听完范群两年来的爱慕之意後,他产生了两点感想:第一,范群
  
  是个真正把爱慕与尊重放在一起力行的好男人。第二点是,曾几何时,他的小妹已
  
  成长到令人爱慕的年华了呢?他以为不会那麽快的。小妹还小,而且能够无惧於她
  
  冰冷外表而执意爱慕的人并不多见。真正是勇气可嘉。
  
   「为什麽不追求呢?只要追求的方式不会给她勉强的不适感,终究还是在尊重
  
  的范围。把不爱变成爱的过程很难说恰不恰当,其实我个人也没有研究,但你的心
  
  意让我很感动。」
  
   「她……不可能会与我定居日本。她讨厌日本人。我有一半的血统。」骨血承
  
  袭自何方不是自身所能决定,更不能因此而自厌或自矜。他只能遗憾心仪的佳人无
  
  法接受已然无力改变的事实。
  
   「老师……呃……您还没谈到恋爱,竟然已想到长远的一辈子了吗?」罗绍有
  
  点不可思议的问着。在他这种二十出头一点点的年纪,绝难想像对某个人有了初步
  
  的好印象後,没有经过交往的互相了解便已打算到了婚姻那回事。
  
   这范群居然认真到那个程度。
  
   「你大概不会相信一见锺情……你知道那种「相见俨然」的感觉吗?二十八年
  
  来,我认识、见过的女孩子不少,你如何能否认,茫茫人海中,唯一揪住你视线与
  
  心绪的那个人,不该是你今生命定的伴侣?我因为仰慕母亲祖国的文化而踏足台
  
  湾,然而揪住我心的,却是一名曾经与我不经意错身而过的女子。她讨厌日本人,
  
  宣判了我毫无机会。我不要她为难,回日本後,这两年会是我最美丽珍藏的回忆。
  
  感谢你听我的牢骚。」他又慎重的点头感谢。
  
   「如果,你是有机会的呢?其实你也只是有一半日本血统而已。基本上,读过
  
  中国近代史的人多少都会有一点仇日情节,不过那不代表会以那种情结来对抗所有
  
  日本产物呀,也许你是最适合小红的男人呢,老实说,她从来没有收到什麽情书、
  
  鲜花的,可爱、平易近人的女孩比较吃香,小红就是太安静了。您会喜欢她,我很
  
  感到不可思议。」
  
   「不奇怪,她外貌姣好,气度沉静,喜欢她的男人一定很多,敢行动的却是少
  
  之又少,全像我一样胆小。」范群自嘲。
  
   罗绍没有接腔,事实上小妹还排名不进中文系十大美人之列呢,充其量就是十
  
  分清秀,不过爱情这东西会美化一切,在他们心目中,心仪之人皆是最美。
  
   他不喜欢悲剧,但看起来范老师就是决定以无言的结局来收场。
  
   这份感情,对小妹而言来得太早,她才二十岁,但范老师却是个成熟且有社会
  
  历练与稳定收入的男人了,不是毛头小子,不是那种有满腔抱负却没被社会辗磨过
  
  的心高气傲人种——一如他。
  
   计算下来,似乎值得好好谈上一埸,并以圆满来收场,只是,小妹有心走入情
  
  爱世界中吗?
  
   「罗绍,这事别让罗红知道,我只是想找人说一说而已,没有其他隐藏的企
  
  图。」
  
   再一次地,范群交代罗绍。
  
   罗绍只得点头。
  
   心情有更好吗?大口吸入粉圆,塞满了嘴,再囫囵嚼吞而下。
  
   食不知味,无力品尝。依然,没能绑住胸臆澎湃的恋慕,任它决堤,淹没他於
  
  苦涩的单恋绝望中。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麽可以在完全不了解一个人的情况下,便投注了浓
  
  重的情意,至今犹无力收回。
  
   既甜蜜,又痛苦。
  
   两年来不是没有自问过的,为何要自找麻烦?
  
   答案,系在渺远的一端。不敢追寻。
  
   今日与罗绍谈了这一回,也该心满意足了。
  
   这是一个单恋的句点,该感到了无遗憾了。
  
   * * *
  
   「你……对感情有什麽看法?」罗绍搔了搔头,先傻笑了半晌才问出口。
  
   「嗯。」她应了声,不想回答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尤其前几日早已有人这麽
  
  问过她之後。
  
   今日的天气难得的凉爽怡人,她买来两枝冰棒,不急着回家,与小哥坐在行人
  
  椅上,吹着凉中带暖的秋风,吃着冰棒。昼长的时节将日光无限延伸,大地不急着
  
  披上夜衣,五点半的光景,阳光仍是据守西天的灿亮。
  
   「如果……如果有人很爱慕你,你会不会感到高兴?而且那个人的条件很
  
  好。」罗绍锲而不舍。
  
   「不会。」怎麽小哥的用词完全仿自秋晏染?他们有共同的剧本吗?还是大脑
  
  运转的方向全然一致?
  
   「为什麽?你不觉得喜欢一个人需要极大的勇气吗?而且喜欢你到不忍让你感
  
  到一丝丝困扰。这是很高尚的情操。」说至此,不免回想到以前的经验:「以前我
  
  们的书包中常塞满了大哥二哥的仰慕者所写的情书,还有人天天跑到我们家附近等
  
  人,不断有陌生女子打电话到我们家指定要哥哥他们听电话……她们一点也不认为
  
  她们已经妨碍到我们的家庭生活了,相较之下,我觉得……呃,如果有人一直在爱
  
  慕你,那他的性情一定很好,很尊重人。你以为呢?」
  
   小哥是在明示果真有人对她张扬着爱慕的旗帜吗?
  
   「不晓得。」她回着,一心忙於应付融化得太快的冰棒,吃不及的情况下,只
  
  得任黏腻流满手心手背。
  
   凝着眉,将冰棒塞入小哥的手中,极度厌恶手指上黏嗒嗒的感觉。
  
   「那边有水龙头。」罗绍两叁口吃完手上的冰品,指着对面的小吃店道。
  
   她点头,直直走了过去。由於路上看不到什麽车,所以也就不太注意路况,一
  
  心只想洗去手上的黏腻。直到她被一股巨力抓跌入一具男性的胸膛、耳畔传来机车
  
  尖啸盘後,才惊魂未定的看到了咒声连连、并且已然远去的机车骑士,也明白了自
  
  己差点发生交通事故……
  
   「你该明白台湾没有良好的路况,穿越马路时应该更注意一点。」男性焦急的
  
  声音自她头顶上方传来。
  
   这才令她回想起自己仍被牢牢困在一具男性的胸怀中。她抬头,同时也抵开与
  
  陌生人太过亲密接触的肢体。
  
   她看到了一双涌着关心的眼瞳,眼瞳的主人有着斯文出色的面孔,似乎有点面
  
  熟,但确定自己并不认识。
  
   「谢谢。」她低头看着自己黏腻的手正平贴在他雪白的衬衫上,印上了浅浅的
  
  污渍。
  
   「怎麽了?发生什麽事?」罗绍跑了过来,刚才忙着帮一名老妇提重物上楼,
  
  不晓得短短几分钟之内发生了什麽事,倒是听到一阵好刺耳的煞车声,下楼来便看
  
  到这幅景象——他的小妹教一名男子给搂住。
  
   待奔近一看,才低呼出声:
  
   「呀,你……」这人可不正是恋慕小妹已久的范讲师?好个巧遇,一定是缘分
  
  天注定。
  
   「你们好。」范群白的面孔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看着心仪的佳人离他愈来
  
  愈远,心中的失落也逐渐加重,却不敢有丝毫逾越的举动——例如顺着胸臆的冲动
  
  再度搂她入怀……
  
   罗绍用着兴奋过度的语气介绍:
  
   「小红,他是日文系的讲师,叫范群,日本名字叫川端群己,他是个混血儿,
  
  二十八岁,你应该听同学说过他的名字吧?」滔滔不绝的介绍其基本资料,活似在
  
  相亲。
  
   「没听过。」她勾住小哥的手。淡道:「我饿了,回家吧。」
  
   「呃……呃……好吧。」实在没有牵过红线的先例,也八成不是月老投胎,所
  
  以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没表情的小妹与一脸失格的范群,兀自在心中乾着急。
  
   罗绍犹不知道该怎麽不失礼的道别,范群已代他省了事。
  
   「再见。」他浅笑着挥手。
  
   「那……再见了。对了,谢谢你。」虽然他不太明白刚才发生了什麽事。
  
   待罗氏兄妹随机车声远去之後,范群才转身走入小吃店中;那里头还坐着表妹
  
  以及表妹的高中时代同学,正等着请教他留学日本的事宜。
  
   赶忙收拾好自己寥落的心情,以阳光般的笑容面对人。
  
   「对不起,刚才我说到哪里了?」
  
   秋晏染只得无言的拍拍他,有外人在的场合,她不宜多说些什麽,也不宜抚慰
  
  他被冰山冻伤的心。
  
   「你刚才提到亚细亚大学的各门科系的差别,还有,丽怡需要一名日语家教,
  
  你顺便想想有谁适合。」
  
   那名叫丽怡的女子一迳甜美的表示:
  
   「拜托,川端大哥不就是最好的日话教师吗?何必舍近求远。」
  
   「我表哥这等人才,你何忍让他屈就?忙完学校的事,他赶在回日本之前还有
  
  一长串的事得做。还是介绍日文系的高材生来赚你一点生活费吧。」秋晏染嗤笑了
  
  声,一棒打碎了同学的妄想。
  
   秋晏染明白原本吕丽恰真正纯粹是需要日本各大学的资料而求助於她,因知道
  
  她有一位阿姨远嫁日本,不过在见着斯文帅气的范群之後,可就不是那回事了。一
  
  个学有专长又年轻英俊的男人可不正是如意郎君的上上之选?更别说他住日本,返
  
  日的时间与她留日的时间恰恰搭得上。到了人生地不热的日本,可不就有现成的护
  
  花使者为她挡风遮雨?
  
   因此在小吃店的会晤,渐渐变质为相亲,只除了心不在焉的范群全然无此自
  
  觉。尤其在他看到罗氏兄妹坐在对面的行人椅上吃冰之後,简直把叁魂七块赶出体
  
  外,飞奔到伊人那边飘飘汤汤了。
  
   「川端大哥,你刚才真是英勇,英雄救美耶。」面对另两人的沉默,吕丽怡只
  
  得努力找话说,并且企图引发范群目光的垂怜。
  
   「没什麽的,我并没做什麽……」掌中留着佳人的馀温,发现自己的心愈来愈
  
  贪。早已不满足於远远看着她、恋着她……甚至只是碰触到她……
  
   那样冷淡的眼瞳下,想着什麽?看着什麽?喜欢着什麽?又厌恶着什麽?
  
   白衬衫上有几个浅浅的指印,他看到了,忍不住轻覆其上,有着一种窥知密
  
  的满足……
  
   他知道了她,一个讨厌手指黏腻的罗红。
  
   知道了一点,却又想知道更多一点,然後任这种贪念淹没他於沈沦。他只能无
  
  助的等那一日必然的到来。
  
   * * *
  
   曾经有许多闲言闲语,在在传着一种谣言——
  
   有一个叫赵令庸的男子,他之所以被提拔栽培的原因,在於他是朱习冰的入幕
  
  之宾、包养的小白脸。在公事上的同进同出、形影不离,五年来随公司的扩张,只
  
  有更紧密的配合,而无生疏的距离。
  
   赵令庸,是「丰硕企业」的总经理,一个叁十岁的青年才俊,中小企业界中前
  
  途不可限量的黑马。而「丰硕企业」则是朱习冰二十年来的心血结晶,朱习冰,同
  
  时也是罗南光的妻子。育有叁子一女的母亲,也就是罗红的母亲。
  
   「咦?今天没上课?」
  
   由於罗夫人近日常有偏头痛的情况,在罗父的坚持下,只得留在家中遥控公司
  
  事务,一些机要的文件则由赵令庸携来商讨。
  
   望着前来开门的罗红,赵令庸浅笑问着。
  
   怎麽人人见了她都是打先问出这一句?今天已经有叁个人问过她了。远从法国
  
  回来的大哥、服兵役中放假回来的二哥,以及忙着替母亲食补的父亲。
  
   回答了叁次,不想再回答了,只让开路,让他得以进门。而赵令庸了解的笑
  
  了。
  
   「董事长仍不愿去医院检查吗?她这次的头痛太不寻常,应该去检查一下比较
  
   「她不去。」母亲生平最厌恶的事就是看医生、上医院。听说四次的生产经验
  
  实在让她吃足了苦头,尤其是她,早产不说,且差点死在医生的误判之下。五岁以
  
  前,她都是在吃药打针的情况下度过,并且让父母轮流抱着睡,以确定她仍是有呼
  
  吸,活着的。
  
   父母的怀抱是她五岁以前的床。只是天性的冷淡让她不再寻求拥抱,忘了那种
  
  安心且宁馨的感动,只因为,长大了。
  
   生疏了对父母怀抱的触感,最新的体验来自於前日那个日文讲师。说不上什麽
  
  特别的感受,毕竟在惊魂未定的情境下,没有其他细致的感受力来体会其它。
  
   「有心事吗?」不急着进书房与罗夫人研商公事,杵在门口,凝望着罗红,这
  
  个安静的小妹妹向来是他关注的中心,因此他能比她的家人更加透析她几分。
  
   「没。」她微微摇头,想到了前些日子八卦杂志上影射着赵令庸的大名,轻易
  
  的被冠上花花公子的大名,谣言总是来得这般轻易,并且比事实更教人深信。
  
   「就算有,你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去谈个小恋爱吧,让海誓山盟倾口而出,训
  
  练一下自己的口才与表达能力。」
  
   她只是淡笑。
  
   「妈在等你。」
  
   「你要出门?」他点头,看了下她手上拎的小背包。
  
   「去省博物馆看展览。」
  
   「怎麽去?」
  
   「搭公车。」
  
   「那好,我会去接你回来。七点见。」他挥手走了进去。
  
   霸道,是男人的本色吗?强制与关心的分际如何区别?毋庸置疑,自信的男人
  
  有霸道的本钱,可以吃得人死死的,便招惹来一大群倾心爱慕者。
  
   也许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有两个俊帅酷冷的兄长,以及保护她不遗馀力的赵
  
  令庸——他是那种笑得邪邪的、眼光坏坏的、能力又强的男人,几乎都是女人心中
  
  男友该具备的条件,但她竟是无感无觉,完全看不出他们与寻常见到的男人有何不
  
  同——除了他们永远有女人倾慕。
  
   她的情绪沈潜在不见底的深渊,能撩拨的人未曾出现。世上有耐心的人毕竟不
  
  多见。
  
   上了公车又下了公车,省立博物馆在不远处耸立,不知是什麽特别的日子,馆
  
  旁的公园内人声鼎沸,热闹不已,穿梭来去的人潮因太密集,难免擦来撞去,连连
  
  被好几个人撞得身子不稳,差点跌跤,她只得加快脚步穿过与她逆向的人潮,赶在
  
  红灯闪起之前抵达对面。
  
   迎面而来吨位庞大的中年妇女再次重重撞到了她,脚下几无立足之地,往後倾
  
  去的身躯让身後一双手稳稳扶住,还来不及细看,便已让人以身体护佐,快速到达
  
  对面,正好赶在红灯之前。
  
   她侧身看着护住她的男子,很是面熟,正是前些日子拉了她一把,使她免於遭
  
  受机车擦撞的人。
  
  
  
  回应人:continue 回应时间:01/28/99 1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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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群一身正式的打扮,手上还抱着一大束粉白的玫瑰花,惊喜且腆的看着已
  
  有一星期没见过面的佳人:
  
   「你……你好。」
  
   「你好。」她浅淡的点头,看到他的一只手还放在她肩上,便轻退开一步,让
  
  他收回手。
  
   「你来看表演吗?这个慈善义卖会的重头戏就是等会有一个日本歌唱团体的演
  
  出,公园内能站人的地方都塞满了。」范群指着人潮愈来愈多的公园说着。
  
   她摇头。
  
   「我来看展览。」希望这种喧闹不会干扰到馆内的安静。
  
   「呃……是这样吗?」他满脑子全是她的倩影,没有多馀的心力去苦思话题来
  
  滔滔不绝。没话可说的窘况下,只能呆视着她,并且任一大束花在左手右手的交互
  
  蹂躏下奄奄一息。
  
   「再见。」好没礼貌,老是直勾勾的看人。她轻声告别,转身往往博物馆的大门
  
  走去。
  
   范群不由自主的跟在她身後,见她秀发飘扬,浅咖啡色的丝质衫裙在秋色的点
  
  缀下有着弱柳迎风的气韵,教他痴痴恋恋。
  
   「呃……」怎麽办?她快要走进去了。
  
   她讶异的转身,这人……怎麽一直跟着她?!
  
   「送你。」他坚定且不容拒绝的将一大束鲜花塞入她手中,然後转身大步走
  
  开,不让她有拒绝的机会。
  
   罗红怔怔的看着那人消失在人潮中,然後低首盯视白玫瑰好半晌。不明白自己
  
  为什麽会碰上这麽莫名其妙的事。
  
   * * *
  
   穿过水不通的人潮,范群艰辛的挤入後台的休息室中,也立即被搂抱个死
  
  紧。
  
   「花呢?我的花呢?」清脆的女音不停的问着,「你说会送我一束花,骗我的
  
  吗?」
  
   「莉莉安小姐,你的妆还没化好哩,快过来。」化妆师跟在身後跳脚。
  
   「莉子,你的口红印在群己的衣服上了。」严肃的男子不由分说的将她拎开。
  
   「哥哥最讨厌了,群己哥哥也变讨厌了,没有送我花。」小女生噘着嘴被一大
  
  群工作人员团团围住,再不能脱身。
  
   「对不起,莉子,我忘了。」范群诚心的道歉。
  
   川端裕拍拍他,领他到一边安静的角落道:
  
   「这次麻烦你了,没有你的奔走,开发案不会进行得这麽顺利。」
  
   「别这麽说,我只是中文说写流利占了好处而已。」范群连忙说着。
  
   川端裕笑着摇头。对於这个堂弟,宾在是不无佩服的,随和、亲切、没有野
  
  心,却有人人佩服的能力才华。连当年毫不留情赶走因娶了台湾妻子而不见容於川
  
  端家的叔叔婶婶的爷爷,也总是忍不住赞美起这个优秀的孙子,连他是混血儿的原
  
  罪也变得无足轻重了。
  
   只可惜硬脾气的叔叔牢记当年被家人轰出大门的耻辱。宁愿一辈子当一名中学
  
  老师,过着平民生活,也不愿回到川端家帮忙家业。与叔叔同样脾气的爷爷自然也
  
  不会承认自己早已後悔当年的绝情,情况也就一面这麽僵持下来了。
  
   为了怕被自己的儿子耻笑,川端老爷即使想死了要把这个出色的孙子吸纳入
  
  「川端集团」来栽培,也不愿做得明目张胆,只能时常透过川端裕来交代一些「忙
  
  不过来」的工作。
  
   川端群己乐於助人的天性使他从不推拒任何一件工仵,倒是想必叔叔早已看出
  
  端倪,否则不会故意怂恿群己来台湾教书,并且多多研究中国文化——不能辜负母
  
  亲这一边的血缘与博大精深的文化。
  
   川端裕敢拿人头保证,叔叔是存心气坏爷爷,让爱孙心切的爷爷更加深刻的明
  
  白群己有一半中国人血统的事实;他优秀的孙子体内有他最厌恶的支那人血统。
  
   唉,天晓得这一对父子打算斗气到什麽时候。
  
   「对了,爷爷说你已经有半个月没有打电话问候他了,思念你得紧,有空打个
  
  电话回去,还有,叔叔接到了一些大学的电话,都希望你能去教书,他想问你中意
  
  哪个学校,好替你回绝其他大学。」
  
   「我没想那麽多,还有四个多月才回去,不急的。」他笑,看着十五岁的小堂
  
  妹正在与夥伴排练歌曲,道:「莉子愈来愈走红,仍是打算让她走入演艺圈吗?」
  
  任谁也没有想到玩票性质的参加新人选拔,却在短短一年内家喻户晓,以爷爷的古
  
  板,想必不能见容。
  
   「爷爷决定让她在十八岁时退出,然後送她去新娘学校修身养性,现在她的演
  
  艺工作有我们旗下的艺能公司在打点,不怕她被骗,担心的事便少了些。爷爷的心
  
  思全在你身上了,去年漾晨考中医学院,并且当了女状元,考了全日本最高分时,
  
  爷爷到现在还生气着叔叔不让她去参加特地为她举办的庆祝舞会,你们兄妹愈出
  
  色,爷爷愈心痛。上个月漾晨替爷爷翻译了一份外国客户寄来的合约,两叁下挑出
  
  了弊病,使我们公司免於增加叁干万美金的费用,爷爷眼睛都直了,万万没想到没
  
  学过商业方面功课的漾晨居然那麽厉害。而叔叔笑得更得意了,居然打了一通电话
  
  来家里,对爷爷大笑叁声再挂上电话。」
  
   说起这对宝贝父子——他们小辈眼中的长辈,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私底下没事
  
  总拿来当笑话谈论。
  
   「这次来台湾,爷爷还不死心的要我说动你回公司效命,你应该考虑一下!」
  
   「不了。公司有爷爷、大伯,以及其他堂兄弟就够了。未来几年,因为还要修
  
  学位的关系,所以仍是以教书最为恰当。」范群笑着拒绝。他比较喜欢单纯的生
  
  活。
  
   川端裕打量了堂弟讦久,看着刚才莉子印在他衣服上的唇印,淡问着:
  
   「有喜欢的人了吗?你必须有心理准备,回日本後,会有不少的相亲宴等着
  
  你。」
  
   范群不自然的别过头,一时不知该怎麽回答。
  
   幸而外边已在吆喝着上台,後台更乱了,范群赶忙加入翻译的行列,解释流程
  
  以及该配合事项。中文、日文、英文夹杂,忙得人无力思索其他。
  
   也无力去想关於爱与不爱的问题,以及——他的花,是否被投置於无人闻问的
  
  垃圾桶。
  
   冷淡的表情偶来穿插着不自在的羞赧,牵我神魂。
  
   不经意的笑如同春风戏过水塘,漾起波纹,
  
   盈向我的心口,让我被淹没,
  
   淹没在心甘情愿的沉沦——我爱你。
  
   
  
  书路--爱你的十个理由
  
   第叁章
  
   如果说范群原本的小有名气在於他是日文系年轻又英俊的讲师,让一些女孩子
  
  中意不已,那现在的大大有名,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八卦杂志上说的:日本超人气美少女锺情於英俊潇的讲师,来台期间形影不
  
  离……
  
   这下子就连少有注意花边新闻的罗红也不得不听过这个大名了。
  
   范群的花名又大大添上一笔,真是百口莫辩,欲哭而无泪。
  
   抱着一大堆歌迷塞来要他转交的信,呆立於办公室前的长廊下,不明白为什麽
  
  自己居然如此容易招来花名。已有不少少男少女警告他千万别辜负莉莉安,否则要
  
  他好看,也不许再拈花惹草。
  
   真的被莉子害死了。
  
   现下好了,她拍拍屁股回日本去了,而他独留台湾让人骚扰。
  
   「我看你真的是完蛋了。」秋晏染代他唏嘘不已。挑弄着几封信件,对着眼前
  
  免费的邮差笑道:「不过也还好,你与罗红八字从来就没一撇,想必佳人的唾弃是
  
  伤不了你的。而且你可能不知道,最近有一个看来多金又事业有成的男人天天接送
  
  佳人上下学。有胆追求她的男人出现了,暗恋的没胆人种如你,正好可以乖乖退埸
  
  回日本去。」
  
   范群愣了一下,急问道:
  
   「什麽?什麽追求者?」他最近忙於与堂兄参加各种研发会议,连续忙了两星
  
  期才底定了一切,也才得以在没课的时间闲荡於校园,而不是匆匆赶搭小飞机南来
  
  北往。罗红她……她已经有追求者展开攻势了吗?
  
   「我查访过了,那人叫赵令庸,是罗夫人公司旗下的一员猛将,早些年一直传
  
  出两人间有不伦的行为;在我看来,那人的注意只在罗红身上,你危险了。」秋晏
  
  染从罗家邻居那边听闻而来的消息——那个女生是罗家老大的崇拜者,简直对他们
  
  家无所不知(尤其是八卦)。
  
   「她……她比较喜欢从商的男人吗?」
  
   「天晓得。」她耸肩。「不过我想喜欢这档子事不在於对方从事什麽行业。」
  
   范群心定了定。「她下午没课,所以大概等一会就直接回家了。」将整堆信件
  
  往表妹怀中塞,他匆匆忙忙往中文系的方向跑去。他必须亲眼看到她的追求者,必
  
  须看一看他条件好不好……
  
   然後呢?死心吗?不,他没法想更多,他只是想知道她、只是想看她——
  
   不久後,下课钟声扬起,一波波准备觅食或回家的学子穿越这条必经的林荫小
  
  道。他静立在一旁,找寻着他心中未曾一刻或忘的熟悉面孔。
  
   不久,他找到了,在人群渐稀之後,独自抱着课本,着一身米白连身洋装在秋
  
  风中舒缓走来,她不喜欢走在人群中,讨厌肩擦着肩的感觉,因此已不意外她总在
  
  人潮散尽後,独享清寂。
  
   他无意叫唤她,只想在她错身时,悄悄跟随在她身後,但老天似乎不这麽安
  
  排。
  
   在错身的一刹那,她低垂的面孔突然不经意的仰起,似想深呼吸着秋意,却不
  
  意撞着了一双漆黑的眼——
  
   「啊!」她吓了一跳,同时也认出了他,没来由的浮现一丝恼意。这人!真被
  
  他害死了!
  
   两星期前莫名收到生平第一束花,教她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最後准备丢掉
  
  时,却教赵令庸撞见,不由分说连人带花载回家中宣告她已有追求者的大消息。
  
   母亲、大哥与二哥虽话不多,但眼中常浮现询问的浓重兴味,父亲与小哥更不
  
  必说了,成天问东问西,教不喜说话的她穷於应付——事实上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
  
  状况,又哪能回答别人的疑问!
  
   都是这人!
  
   「对不起,吓着你了。」他急声道歉,不知该喜该惊。以前常跟在她後头,从
  
  没被察觉,今日还没来得及跟随,便已教她看到,该归於运气好的表徵吗?
  
   「你是吓到我了。」她走了开去,想起赵令庸应该已在校门外等着了。今天全
  
  家人要去吃馆子。每次可以吃馆子,代表父亲又有一本稿子被录取了,是全家必须
  
  庆祝的大事——即使吃上一顿大餐便代表着吃空了父亲刚领到手的稿费。
  
   「惹你生气,很对不起。」他只能痴痴跟在她身後,努力解释着。不知为何,
  
  即使她平淡的表情没有什麽变化,但他就是知道她可能在生气。
  
   她没理他,依然走她自己的。
  
   该怎麽逗笑一个原本在生气的人呢?他脑筋蹲了又转,却转不出一个所以然。
  
   「罗红,我做的任何事都无意让你生气。真的,我是想……」他说着,一边绕
  
  过她走在她面前。她没有停步的迹象,他就只好倒着走,不敢阻拦。
  
   「你别——」
  
   「砰!」
  
   同时的,在罗红想请他让开时,一颗足球硬生生由右侧飞来,打中了范群的手
  
  臂——而原本,那颗球该命中的,正罡罗红的腰侧,范群只来得及以反射动作伸手
  
  去护着,然後看到自己的手因被球打中,贴上了她的柳腰,而罗红在惊讶之下,脚
  
  步不稳住左侧跌去——
  
   「小心!」他慌忙叫着。
  
   结果两人跌入草地中,皆沾了一些泥与草屑在身上。
  
   「没事吧?」他以身体为垫,半身让她压住。
  
   「你……你……」恼意更浓,一向白皙的面孔覆上薄晕,而他的双手还圈住她
  
  的腰身。「别碰我。」
  
   「对不起,我扶你起来。」他几乎可以读到她眼中写了两个字:色狼。
  
   七手八脚站直身之後,不待他再说些什麽,她已大步跑开,连落了一地的课本
  
  也忘了收拾。
  
   他吓到她了吗?
  
   「对不起,你有没有看到有颗足球飞过来?」不知死活的男音传来,一个满身
  
  大汗的男子过来寻球。
  
   范群的回应是「好心」的以足尖将球勾起,踢回那人手中——并且让他滚了好
  
  几圈,被那力道震得七荤八素。
  
   * * *
  
   等在校门口的,不只是赵令庸,还有准备搭表哥顺风车的秋晏染,她不时瞄着
  
  距她十公尺远的那辆BMW,以及靠在车门旁优闲抽菸的车主。
  
   由很多路过的女生皆情不自禁偷瞄他一下的情况看来,这个看来多金又属管理
  
  阶层的男人无疑是帅哥一名,而且是表哥的情敌,就不知表哥看到了这人,会不会
  
  就打算给予祝福,乖乖回日本去了。
  
   由校门内跑出来的人儿令那名优闲的男子当下脸色大变,匆匆丢掉菸蒂,跑过
  
  去扶住急喘不已的罗红。
  
   「怎麽了?」他小心拍抚着她的背脊,直到她呼吸趋於平缓。
  
   她咳了几声,摇头道:
  
   「没事,走吧。」
  
   见她脸色由青白渐渐转为少见的红润,他才笑了出来。「我倒想知道是什麽人
  
  居然可以让你花容失色,不是色狠吧?」最後一句,他问得认真。
  
   她摇头。
  
   「你这样子,你家人见了,必定会要问的,你自己可要做好心理准备。」他看
  
  了下她的衣服上沾有草屑与泥土,眼中的兴味更浓。不枉他两个星期来风雨无阻的
  
  接送,果真有点味儿,就不知会是怎样的进行方式了。
  
   「我知道。」她只能这麽回答。
  
   「哎呀,好巧,罗红,好久不见了。」秋晏染走了过来,无非是好奇她刚才惶
  
  然的面孔是否来自她那表哥——即使她一直认为不可能。
  
   好巧?可不是,这女孩在等的人莫非也是小红?赵令庸上下打量着这个眼露精
  
  光的小女生。
  
   「好久不见。」并没有交情,突来的热络令人不太适应。
  
   「咦?你今天没带课本来上课吗?」秋晏染问着。
  
   「呀!」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两手空空。不安的住校门内望去,竟然望见了那个
  
  冒失的人,她心跳加速复又喘息,拉了赵令庸的手道:「迟到了。」
  
   赵令庸有趣的任她拉着走,不忘回头看过去一眼,看到了一名斯文有型的男子
  
  正脸色凝重的看向他这一边。是他吗?
  
   秋晏染也看出罗红的心慌,再望向她伟大的表哥——不会吧?表哥做了什麽天
  
  理不容的事吓到人家了吗?她大步跑向表哥那边,而那个可怜人早已石化成雕像,
  
  在见着了心上人的追求者之後。
  
   急着拉回表哥神志的她,并没有发现一双估量的眼正锐利的打量她与范群。
  
   这是什麽情况?赵令庸安置好罗红,将车子稳稳驶入正午的车阵中,决定弄清
  
  楚一切。
  
   * * *
  
   一家子人突然全部有空起来。二哥已服完兵役,参加完众多公司的应徵後,已
  
  有不少录取通知寄来,以後的工作地点可能在新竹科学园区。大哥的贸易公司已小
  
  有气候,训练了新一批人才出国洽商,空闲的时间玩玩外汇股票,在家中的时间多
  
  了起来。
  
   而母亲,在全家人一致的坚持下,不得不去做全身健康检查;结果发现她的子
  
  宫长瘤,必须找时间开刀割除,不宜太劳累,只得留在家中让丈夫又是食补又是药
  
  补的摆布,叁十年来从没这麽懒散度日过。
  
   十月中旬,周休二日让一家人全到齐,偌大的屋子虽安静却人气充足。
  
   一埸秋雨初歇,她待在房中赶着两份报告,以为该是静谧的周末,意外而来的
  
  访客却打乱了既定的规划。
  
   「小红,快下来,有客人!」楼下传来罗绍大嗓门的呼喊,亢奋得令人不解,
  
  客人?找她的吗?
  
   推开椅子,打开门,就见着另两扇门也同时打开,是大哥与二哥。
  
   「你的客人?」老大罗纳问。
  
   「不知道。」不知为何,她心中期盼两位兄长不会有下楼的打算。
  
   「还不走?」老二罗维关上房门,搂着她的肩一同住楼下走去。
  
   「你们——要下去?」她踯躅着,问身边的二哥与身後的大哥。
  
   「我们等很久了。」罗纳直接说着,把小妹近些日子以来的心神不定看在眼
  
  内;加上赵令庸的事後报导,让人扬起无限的好奇心。
  
   罗红只能无奈的被带了下去。
  
   楼下,被当成新奇事物欣赏的正是范群,手中有几本书,以及一盆小巧的鸢
  
  尾,正开着白色的花。
  
   其实,他不是来作客的,由於数日来罗红一直躲着他,他根本没机会将书本奉
  
  还,不让别人代为送还的原因是希望自己还有机会与她谈上一会儿话,绝对不是来
  
  自於纠缠的意图。
  
   实在是等不到她,又怕她没课本可用,让她上课不方便,今日只得硬着头皮前
  
  来罗家,原本他只是想把书与小盆栽放在她家门口的信箱上,然後走人,但正巧由
  
  外面骑机车买物品回来的罗父遇着了他,好客的天性不由分说便将带他入屋,再加
  
  上罗绍正在楼下打扫,忙不迭的跑到楼梯口去叫人,叫他想即刻走人也不好明说。
  
   在罗氏父子热情款待下,他稍稍打量了客厅的陈设——淡雅简单且乾净。随手
  
  可拿到的书册看得出这一家子以看书为主要的静态休闲。
  
   「范先生,你真了不起,年纪轻轻就是一位讲师,我听小绍提过你,正好今天
  
  你来作客,让我们一家子得以认识你,希望你不会觉得我们太烦人。」罗父捧来水
  
  果,笑得鱼尾纹益加深刻,也有点手足无措。实在是没有经验,所以不知道该怎麽
  
  应对女儿的追求者。宝贝女儿有人追了,心中又是骄傲又是失落。
  
   「不会的,是我太鲁莽,对不起罗小姐……」
  
   「妈,快来看,他就是范老师,很帅很斯文对不对?他人很好呢。」通往书房
  
  的门被打开,消失数分钟的罗绍正扶着母亲出来。
  
   他们家的客人一向少,每一个上门的,皆列为稀客。
  
   「范老师,这位是我妈,跟小红长得像双胞胎姊妹对不对?」
  
   「伯母,您好。」紧张的范群连忙起身鞠躬九十度。
  
   「你好。」罗夫人浅浅一笑,打量眼前俊秀男子良久。看也知道这对宝贝父子
  
  的热情弄得年轻人手足无措极了,就不知一家六口两极化的性情会不会令他如其他
  
  人一般不敢再上门?
  
   这时罗绍已发现立在楼梯口的小妹了。
  
   「小红,快来,范老师特地送回你掉落的课本,还有一小盆花喔,快谢谢人
  
  家。」
  
   被小哥牵到范群面前,罗红不发一言,一家子人的注意力全在他们身上,难堪
  
  的感觉令她平服已久的恼意又起。低着头,就是不开口。
  
   「对不起,我……我也该走了,东西送到就好,谢谢你们的招待,告辞。」
  
   既然客人已说要走,那她更没有再待着的必要,转身又要上楼。
  
   「小妹,你的客人,你送客。」罗纳扶住她肩,帮她转了个方向,言简意赅的
  
  说着。
  
   不明白家人在想什麽,尤其大哥更不该是会这麽说的人。她眼睫上扬,看到二
  
  哥似乎出赞同大哥的说法,只得无言的走向大门,经过范群时,低声道:「走
  
  呀。」然後先行出去。
  
   「小妹……在生气吗?为什麽?」罗绍问着家人。
  
   「她不喜欢改变。」罗维拍了拍小弟的一睑茫然,吃着他捧来的点心
  
   「真舍不得。」罗夫人往丈夫怀中偎去。
  
   「没关系,至少还有两年才大学毕业。」罗父在感伤中力图乐观。
  
   罗绍小心翼翼的问箸:
  
   「我……咳,有没有说过他是日本籍?以後会回日本定居?」
  
   众人沉默了好半晌,罗夫人先道:
  
   「日本太冷。」
  
   「小妹还小。」罗纳开口道。
  
   罗维接着道:「那人太老。」
  
   也就是说冷静派这一方集体准备反对。
  
   罗父拍了拍妻子:
  
   「不会啦,是个不错的青年,反正日本很近,看来会很疼老婆的。」
  
   「这种人台湾也有。」罗维不接受。
  
   一群人,就这麽讨论起小妹该不该远嫁日本。
  
   说真的,罗家很少有机会热闹成这样,因为愿意说话的人实在不多。
  
   * * *
  
   范群对罗家人并没有太深刻的想法,他的心思全在不言不语的罗红身上。
  
   她——像是在生气。
  
   是气他那日在校园内的唐突,还是送花那日的莽撞?
  
   「对不起。」他再一次道。
  
   罗红与他站在大门外,清幽的巷道偶尔有邻居来来往往,她背靠着围墙,让树
  
  荫送来一些清凉。
  
   在她二十年的生命中,从来没有会硬介入她的生活或思绪中、非要让她深刻不
  
  已的人,同性与异性,皆恰当的守在距离以外,与她浅淡的维持同学关系。若要论
  
  得上深交,必然得像赵令庸那样与罗家密切牵连十五年……
  
   没有人像这人,陌生得唐突,莫名其妙的弄得她生活平静不再,父母兄长全瞩
  
  目以待,直到今日的到来。成为这种目光焦点并不好受,更别说她与他真正是素昧
  
  平生。
  
   区区一句「对不起」便可以勾销他给人造成的不便吗?
  
   「再见。」她只想达成送客的任务,不想牵扯其它。
  
   范群见她冷漠,差点失却一切勇气,往车中钻去乖乖远离,但,她在生气,如
  
  果起因来自他,那他必须作一些补救……
  
   「我知道你有一位条件很好的追求者,当初……呃,当初送你那束花,是表示
  
  祝福,没有其它轻薄的意思,也许这恰好造成了你的困扰或造成你男朋友的不谅
  
  解,我很抱歉,我也愿意去向他解释。真的,我无意惹你心烦。」他诚挚的说着。
  
   他怎麽还不走?却说了一大串话惹人更心烦。
  
   「我明白了。」她虚应,只求他上车走人。
  
   她真的明白了吗?
  
   「是吗?那……那……」也就是他该走人了吧?她厌烦的冷然让他跃动的心为
  
  之瑟缩了。
  
   「咦?川端老师?」由计程车内走出来的一名少女惊喜的叫着。
  
   罗红看过去,是住在叁街的林文芳,以及一街那边大别墅区的有钱千金张干
  
  宝。叫的人正是张千宝,才叫完呢,便扑身要来个西洋见面礼。
  
   不料范群戒慎的退开好一大步,让她好生尴尬的双手抱了个空。
  
   「你住附近吗?真巧。」范群温文一笑,面对自己的学生,不免表现出师长的
  
  模样。
  
   「是啊,不过我住的不是四街这边,我住在一街八号,再上去一点的高级别墅
  
  区,有森严的警卫以及高级的设备,不是小家小户住得起的,这一家……」张千宝
  
  睥睨的打量了一下,「只是普通人家吧,开小公司的。」
  
   「千宝,这一家就是……」林文芳拉着好友,迳自咬起耳朵来。
  
   「是吗?就是很出名的怪人之家?要说她哥哥有多帅我还不相信。」张千宝不
  
  忌讳的直接对罗红评头论足:「很普通呀,没什麽。」
  
   「在主人家面前指指点点是很失礼的,你们应该道歉。」范群眉宇轻锁。
  
   「我何必,她又不在意。」张千宝耸耸肩,笑着又偎近他。「老师,你与莉莉
  
  安的事不会是真的吧?我们都很好奇,可不可以告诉我?」这次她用的是日文,极
  
  端崇日的她不只念日文系,每年寒暑假更定必去日本膜拜再膜拜才甘心。
  
   「这是我私人的事。」他以中文回答,几乎想发起脾气。由眼角馀光看到心上
  
  人已然步向大门,准备回屋内,而他却连多看一眼的机会也没有,被两名崇日的女
  
  生纠纠缠缠……再也顾不得礼貌,他丢下两个问题滔滔不绝的小女生,两叁大步走
  
  到罗红身边。
  
   「罗红。」
  
   他挡住她的路了,她只能抬眸看他。
  
   「我不能改变我的日本人血统,但至少,我的品性并不坏,我不花心。」她对
  
  他的厌恶可以因此而消蚀一半吗?
  
   他在说什麽呀?什麽日本血统?什麽花心?
  
   这些与她何干?
  
   「川端老师,别理她了,到我家做客吧。」张千宝又偎了过来。
  
   「罗红……」几乎在她冷淡的眼神下瑟缩,可是他仍希望——希望她在心中对
  
  他留下一方印象。然而这一团混乱,让他的陈述流於不堪一击的薄弱。
  
   她不再看他,侧身走入大门,随着大门轻轻叩上,再一次切断了联系的波动,
  
  强调陌路的事实。
  
   「老师——走啦。」
  
   有人在他耳边叫唤着什麽,但他无心理会。有什麽东西勾缠住他手臂,他无所
  
  觉的甩开,启动车子走了好远一段路之後,终於有了体认——
  
   罗红与他之间永远有一道拆除不去的藩篱,冷冷阻隔住了他的痴心妄想。
  
   在她的厌烦冷漠下,他还有勇气痴看她的行踪吗?停在红灯路口前,他将头抵
  
  在方向盘上,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
  
   早该听小秋的话的,让暗恋只是暗恋,不要让自己的心愈求愈多,贪到今日这
  
  般,深重的挫折是自找的呀!
  
   企图在罗红心中留下影迹又如何?如果是极恶劣的,还不如不要。
  
   但恐怕已来不及了。
  
   苦笑半晌,任心去纷乱,不知从何理起。
  
   * * *
  
   一本「叁曹诗」翻来覆去全没半个字入眼。再过两日要小考,分数之糟已能预
  
  期。
  
   罗红看了下时钟,十点半了,父母亲应已就寝,哥哥们大概各自在房中忙着自
  
  己的事情。推开椅子,转而半躺在床上,搂过床边的小叮当布偶轻了两下。
  
   她的房间内塞了不下二十个大小布偶,要不是前两年整理了五十来个到储藏
  
  室,她房间恐怕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父母送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哥哥们、令庸哥哥还有很多很多亲戚送来
  
  ……而这个最大只的,有半人高,抱着睡时软绵绵,以亮光布面裁制而成,没有绒
  
  毛来使她呼吸不顺。这是赵令庸送的,在她六岁那年。
  
   苍白的童年能记忆的事并不多,愿意去记忆的更少,一个医生换过一个医生,
  
  医院由这家转到那家,吃不完的药、打不完的针……她宁愿忘记。
  
   也许是一直被告诫不能大悲或大喜造成心脏过度负荷,往後,她的情绪一直控
  
  制在极小的震幅。所以,五岁那年,当她被愤怒得几乎杀死她的赵令庸又抓又拽推
  
  倒在地时,居然不感到怕,也不因疼痛而哭嚎。她只是不明白的看着一个十五岁大
  
  的青少年对她怒咆狂啸,最後她的叁个哥哥正好到医院,见此情况便凑上来一阵扭
  
  打——
  
   她的心脏,来自赵令庸相依为命的姊姊赵令柔的遗爱。一名酒後驾驶肇祸,让
  
  赵令柔二十岁的美好生命划下句点。在弥留的那些日子,她签下了器官捐赠,尤其
  
  指定心脏要捐给她当义工期间所照顾的小朋友——罗红。
  
   原本,她没能那麽快接受换心手术的,台湾并不流行器官捐赠,太多太多需要
  
  换心的人只能无助的排成遥遥不见彼端的一长龙,在病床上绝望的等候,愿意割舍
  
  的人却如此之少。
  
   因此,她的父母无比感恩,得知此一消息後,便捧着一笔钜款上赵家表示感
  
  谢,赵家,只剩一个国叁的小男生,而他们被轰了出来。
  
   没几日,那小男生,更是在前往医院收拾亡姊身後物件时,瞧见了苍白的她。
  
  她着一身睡衣、赤着脚,站在停间门外,那时,他凶猛的推倒了她,所有压抑的
  
  悲愤怒火全在此刻喷出如熔岩——
  
   「你们有钱!有钱了不起吗?你凭什麽利用我姊姊的死来换取你的生?这就是
  
  你的目的吧?成天巴着我姊姊,让她疼你,最後连死了也是骨不全,被切切割割
  
  的拿走所有可以用的东西,再放一把火烧掉,放屁!什麽遗爱!什麽一部分的活着
  
  ……」
  
   他的怒咆後来与哥哥们的拳脚相向演化成令她深刻的记忆。
  
   大姊姊死了,她心好难过,可是她竟没有哭,後来当她可以恣意在阳光下跑跳
  
  了,也不再容易满足欢笑。
  
   情绪的浮现变得很淡,感受了十分,往往只能表现出叁分。
  
   已很久很久不曾有沉郁的心情了,如今突来的挥之不去,恼意犹存,教人想拍
  
  打什麽来 愤一下——而她也这麽做了,因为她发现自己一直在捶打着小叮当。
  
   「你要好好代替我姊姊活着……」
  
   当赵令庸携来小叮当探望开刀成功後的她时,是这麽说的。
  
   好好活着、好好感受生命中必经的一切酸甜苦辣。
  
   她的世界中也与别人相同有着缤纷七彩,只不过总是浅浅淡淡的落款,预见了
  
  不会有波澜壮阔的景象。
  
   今日的思绪根本是不应该有的,尤其是来自那个莫名其妙的人。
  
   用力翻了个身,决定不再去想。
  
   她一点也不想改娈现况。
  
   别笑我总是笨拙,楞头呆脑。
  
   谁在爱情面前不若一名呆爪?
  
   将你引入嗔痴爱怨的红尘,是我无意。
  
   容我跌撞在你迷宫般的心灵,因我爱你。
  
   
  
  书路--爱你的十个理由
  
   第四章
  
   台北总是在下雨。
  
   非假日的重庆南路行人不会显得太拥挤,撑着黑伞,罗红一家书局逛过一家。
  
  早上没课,她决定买一些书回家充实她的书柜。
  
   没什麽朋友,却有不少书。才逛了一半,她的手袋沉重不少。七、八本书已
  
  然造成负荷,幸好不必走太远。早上与赵令庸约好,中午在卖酸梅汁的店口见,他
  
  今天与客户在附近洽谈,有空来顺道载她回家。
  
   母亲已动完手术,目前在家中安养,医生嘱咐必须安静休养半年以上,不能劳
  
  累与提重物。这样一来,几乎必须处於半退休的状态下,全仰仗赵令庸一人独览大
  
  局了。
  
   母亲认为他的能力与历练已够,并不过问公司的种种决策。倒是赵令庸仍每星
  
  期来家中做简报。
  
   手上愈来愈沉,该买的书已买得差不多,不想再多逛了,走到相约的地方,意
  
  外的看到赵令庸的车子早已到了,而站在车旁的人令她讶然的眨了眨眼……
  
   雷、星、罩、顶!
  
   秋晏染咬牙切齿的看着自己裤管上的一片泥水,刚买的酸梅汁阵亡在车轮下,
  
  雨伞不知飞向何方,刚买的书全浸在水洼中……实在是……实在是令人发指、天理
  
  不容、千刀万剐不足以谢一身罪的浑——帐!
  
   「对不起,我会赔偿你一切损失。」赵令庸手上的大伞遮在怒火冲天的小女生
  
  头上,绵密的毛毛雨飘落在他名贵的西装上,「不过,小妹妹你应该知道,边走边
  
  吃且不看路,是不智的行为。」
  
   秋晏染自诩是个冷淡善嘲的人,任何事情都不能令她破口大骂,形同泼妇,她
  
  是个毒舌派的人种,不屑与人大小声,倒是适合以言话去挑拨得人蹦蹦跳且大小
  
  声。
  
   是的,她要先冷静,不要想着由白转黑的裤管、不要想她心爱的酸梅汁、不要
  
  想那几本中意的书,更别说里头夹着下午上课必须用的笔记了——
  
   「去你的!你没长眼呀!胡乱停车又技术不佳,你是乱视还是瞎啦!没看到我
  
  正由店里走出来,而且你的车轮正辗过一处大水洼吗?台北市交通之所以混乱,你
  
  绝对是参与有分的造乱人士!」
  
   原本只觉得此姝有点面熟,在她仰首对他叫嚣时,赵令庸便立即想了起来——
  
  是她!那个小日本的表妹,在K大经济系属功课顶尖的人物,叫——秋晏染是不?
  
   「K大的才女当街叫器不好看吧?我听说贵校的校长以「K大出淑女」而自
  
  傲,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喝!他他他!怎麽猜出她是K大学生?
  
   咦?有点面熟……秋晏染瞪大眼看他,不久便想了起来,不正是前一阵子殷勤
  
  接送罗红的那个痞子吗?表哥为了他还独自黯然神伤得不敢再侵扰入佳人的生活
  
  中,诚心祝福咧。
  
   「你是赵令庸?」她退了一大步问。
  
   「是的,秋小姐。」他有礼的躬身,唇边一抹邪笑令人想揍一拳。
  
   他怎麽会知道她?
  
   「令表兄近来安康否?」他闲闲的问。
  
   「你查过我们?」她又退了一步,对於这种在社会上打滚已久的商,实非小
  
  小经济系才女可以应付。
  
   「我总得知道是什麽人在动我小妹妹的主意。」他上前一步,将她再度纳入雨
  
  伞的遮挡之下。
  
   将惊诧的悸汤甩到一边纳凉,秋晏染立即反应:
  
   「小妹妹?不是小情人吗?」她的消息错了吗?
  
   「叁姑六婆的话几时可信了?」他依然是一副邪笑的死样子,放肆的打量这名
  
  个性美女的每一抹生动表情,很是乐趣,像藏着千万个揶揄准备消遣人。
  
   不行,这人太奸诈太强悍,她不宜恋战,速速鸣金收兵,下回再说。
  
   「呃……今天的事,算我倒楣,我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了,拜拜,不见。」
  
   「嘿,别急。」他抓住她右手。「下着雨呢,女孩子秃头不好看,你该知道在
  
  台北淋雨的下场。」将雨伞塞入她手中,趁她搞不清楚状况时偷了个香,啵了个吻
  
  在她挺俏的鼻尖上。
  
   「色狼!」玉腿反射性的踢出,却只有扑了个空的命运,而且还悲惨的让人抓
  
  住了腰。
  
   「放手啦。」
  
   「想要再来一次吗?」他的眼神充分表现出乐意。
  
   「去、去你的!」她飞快挣脱他,不敢再动报复的歪脑筋,现下只求在损失最
  
  少的状态下退兵。
  
   所以她一边诅咒、一边急退,最後消失在人来人往中,一只向上指的中指为最
  
  後的道别式。
  
   而这取悦了赵令庸,他几乎是没形象的加大笑容的弧度,最後大笑了出来,久
  
  久不能停止,已记不得自己有多少年不曾这麽恶劣缺德过了,实在——很过瘾。
  
   罗红立於他身後不速处,惊奇的眨巴着眼,若有所思了起来……
  
   * * *
  
   由小哥那边知道了秋晏染原来是范群的表妹之後,前一阵子她的刻意接近,便
  
  有了明确的解答。
  
   范群是喜欢她的吗?所以让一些人大费周章,却弄得她生活乌烟瘴气。
  
   不能怪别人多事,因为眼下,她可不就是多事的一分子吗?范群在第四节有一
  
  堂语言学概论的课,她坐在日语系办公室外头的亭子内边看书边等人。
  
   早上甫一进教室,她便收到一张纸条,上头凌乱的字迹昭示着气急败坏的情绪
  
  ——
  
   赵令庸是个金玉其外、色欲其中的老色狼,我个人建议你抛弃这匹狼,另觅良
  
  绿,以免终生遗憾。
  
    秋晏染
  
   她看到的第一眼便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由昨日的亲眼所见,对照着纸条上的
  
  火爆,真的非常有趣。今天赵令庸没有来接她上学,她由小哥载来,一路上便听小
  
  哥说赵令庸一大早不知上哪去了,平常都会来他们家吃早餐(他住在她家附近,约
  
  莫十分钟车程的距离),哪知父亲电话打过去都没人接。
  
   然後她便收到这张纸条了。一定是赵哥又对秋晏染做了些什麽,她心中有这抹
  
  笃定。
  
   下课铃声响起不久之後,便见着范群往办公室这边走来。她心下突发一阵紧
  
  张,不由自主的想隐藏起自己,几乎忘却自己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他。
  
   有点……尴尬。因为前几次的见面,她总是一张冷脸,对他只有气恼。风水果
  
  然是轮流转的,她想。但若不是找不到秋晏染的影迹,她不会来找他。
  
   还来不及细想该怎麽与他打招呼,范群便已感应到她的存在似的,原本专注看
  
  着前方的眼蓦然投向亭子这一边。隔着七、八公尺的草坪、树,他就是瞧见了
  
  她。
  
   惊愣、不信,然後是狂喜得手足无措。
  
   他大步跨了过来。
  
   「嗨。」她是来这边找人的吗?或乘凉而已?会不会……会不会介意他的参
  
  与?当他想到这一点时已来不及了,因为他已在亭子内与她对望了。
  
   罗红站直了身于,突然发现一派斯文书生长相的他,其实有着笔挺的身长与宽
  
  肩。两本厚重的日文硬皮书,只让他以手指箝制住,似乎毫无重量。男人的力气真
  
  的强过女人很多,她第一次有如此深刻的认知。
  
   「你好。」她迟疑的开口。
  
   「你好。」他连忙回应,努力压抑自己快飞上天的雀跃,生怕有任何不当的举
  
  措惹得佳人拂袖而去。
  
   「你来找人吗?有没有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对了,你饿不饿?一起吃中饭
  
  好吗?」
  
   他灿然的笑脸与热切的语气令罗红有点退缩。她并不习惯来自於外的盛情,也
  
  ……没有人这麽的对她表现过,吓到了,但并没有以往的抗拒。
  
   今天是她来找他的,理应表现出一点礼貌。她想了一想,决定道:
  
   「我请你吃饭,学校对面的简餐店可以吗?」
  
   「请我?」他讶异低呼。「我很乐意与你共进午餐,但男人怎麽可以让女孩子
  
  付帐,不行。」
  
   「这很重要吗?」她微蹙眉,不明白他干嘛在意这种小事。还是她索性直接借
  
  用他几分钟谈完走人就行了?但这会不会太不礼貌?太唐突?
  
   「不重要。」他承认。「只是开口的不该是女孩子。」
  
   「那……午饭还吃吗?」她主随客便,不勉强。
  
   「走吧。」他不再对这件事发表高见,怕佳人转身就走,那他就该死了。
  
   他先退出亭子,边走边转身,差点往石柱上撞去,幸好紧急顿住。
  
   「这里有柱子,小心。」他羞愧的示警。
  
   谁不知道那边有柱子?该小心的人是他吧?她唇角蕴着一抹笑,低首不让人瞧
  
  见。嘲笑别人笨拙是恶劣的,所以不该表现得太明显。
  
   简直像个呆子!
  
   范群在心中为自己哀号,平常他冷静且得体,为什麽一在她面前便成了十足的
  
  呆子?愈想表现出完美就愈是笨拙,想来自己在她心目中的评价又更差了吧?
  
   几乎没脸去迎视她,在走了许久之後,他以眼角馀光偷偷瞥了佳人一眼,然後
  
  失魂於她冰冷面孔上浅淡的笑意,她的微笑有一抹羞涩……
  
   当她无意中也看向他时,目光相撞,她怔楞住,迅速的别开头去,有被抓包的
  
  心虚困窘,红潮包围了她白皙的面庞。
  
   而范群,则早已溺毙於她罕见的美丽中,连手上的书本掉了都没察觉。
  
   * * *
  
   其实他身上有一种从容的气质,必是来自於心性及教养的陶冶薰化,让他沉稳
  
  且闲适。而这样的人,不该有毛躁无措的表现——一如这一顿午餐,他已经掉了好
  
  几次汤匙与筷子了,最後他在服务生的白眼下,歉声连连的让人把食物撤下,送上
  
  果汁,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怎地,服务生以塑胶杯子装果汁,与她的精致破璃杯呈现
  
  明显的落差。
  
   不过,范群并不介意,甚至每次服务生一来,他就忙道歉,脸都红了好几次。
  
   他的脾气很好,与父亲、小哥很像,但气质上仍有些不同。范群身上除了有阳
  
  光般的正面性格外,其实还有一些不可捉摸的其它特质,相当的沉潜,不好挖掘。
  
  想来今日这种无措,对他而言恐怕是生平第一次吧。
  
   她会令他紧张吗?为什麽?侧着头沉思,不愿刻意故作无知的忽略他对自己明
  
  白昭示的好感,但是,喜欢她会造成他这麽大的紧张吗?为什麽?
  
   「我不是赵令庸的女友,烦请你转告秋晏染一声。」不愿多思索一些难以理解
  
  的事,她直接把重点表明。
  
   「这……有什麽原由吗?」他们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范群努力抑制自己再度
  
  死灰复燃的心,那麽……他还有希望吗?
  
   可是有希望又如何?他们之间会走出一个圆满的结果吗?也许,能够与她结交
  
  为朋友便是十足幸运的事了,他不该再妄想其它。
  
   罗红浅啜了口果汁道:
  
   「她以为赵令庸是我男友,更以为他很风流花心,我希望她不要让错误的讯息
  
  误导。」
  
   「他在追求小秋?」这会儿他有点了悟了,讶然的问着。这两人怎麽会凑成一
  
  气?
  
   这人反应极快,倒令她有一点讶异。比起半个小时以来的频频出错,她几乎要
  
  以为这人是书呆子那一类的人了。
  
   范群低笑了出来。
  
  
  
  回应人:continue 回应时间:01/28/99 1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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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倒是不担心赵先生是否如外传的恶名昭彰,只不过他会追得很辛苦。小
  
  秋是个很有目标的人,对她自己的人生早有一番规画,不太容许有人半途介入扰
  
  乱。她对异性并不看重。」
  
   他是个比较开通的兄长吧?她打量他爽朗的笑脸,不由得回想起数日以来,家
  
  人对她「可能」会交男朋友的反对态度,与其说是反对范群(前提是他必须真的有
  
  心追求她),倒不如说他们已想到她远嫁异国、难以相见的情状,所以认为她此刻
  
  不宜交男友,换个对象更好。小哥与父亲属於沉默支持者的少数。
  
   而她,只觉得他们的忧虑十分可笑且荒谬。
  
   「能交上朋友也不错,没有人能说以後必定会如何。」她只是想再次看到纯粹
  
  且愉悦的笑脸在赵哥脸上展现,如果爱情如同情诗所歌颂的那麽灵如仙丹,也许赵
  
  哥会因此而有不同的生活。她的人生少有不切实际的渴盼,其中,首推这一点教她
  
  坚持不已。
  
   她看到了秋晏染令赵哥开心,所以想做一些努力。似乎,秋晏染也不是那麽无
  
  动於衷的,不是吗?
  
   「我也能与你成为朋友吗?」他小心的问。
  
   「我没交过朋友。」她道。
  
   「可以从我开始吗?」他双眼灼亮。
  
   有何不可?只是……
  
   「朋友之间要做什麽?」她一直有这种困惑。共同分享密吗?她没有 密。
  
  共同织梦吟风花弄雪月吗?她少有不切实际的时候,更别说在异性之间。通常异性
  
  之间进行的是理所当然的爱情。
  
   范群被她的问题问得一楞!有谁会问别人:我交你当朋友做什麽?除非她从来
  
  没经历过交友模式,她是吗?
  
   他以为她的独来独往是冷淡的天性使然,令她厌烦所有的人际关系与交流。没
  
  有想过她或许根本就没有交过朋友,所以一直过着独自来去的日子。
  
   「朋友之间,不必刻意去做什麽,有时就是像你与你哥常做的,一同上下学,
  
  偶尔散步吃个冰,有心事时一通电话聊到通霄,例如现在,我们为了我们共同关心
  
  的人坐在这里谈话。」
  
   「一定要有这种交流才能是朋友吗?」
  
   「不,重点在两人同时有这种心情的随性。朋友是——当你苦闷或开心时,一
  
  个共分享共分担的管道,我希望有这个荣幸成为你的朋友。」
  
   「那,不容易有喜悦与苦闷的人就不需要朋友了?」她从不感到自己有这方面
  
  的匮乏。
  
   「那这时候,朋友的存在便成了一个备胎。备胎也很有用的,谁知道突发状况
  
  什麽时候会来。」
  
   这人真能拗。备胎?好像不是用在这儿的词,她低头浅笑,吸了吸只剩冰块的
  
  果汁,久久不想抬头。实在是他专注的眼光一直放在她脸上,看得她渐渐不自在。
  
   不禁疑惑着:他对「朋友」都专注到像在研究什麽稀奇物品似的不懂得移开目
  
  光吗?
  
   「我……该回去上课了。」她看着表,松了口气的找到离开迫人眼光的藉口。
  
   「喔喔,好,我付帐。」他连忙起身,膝上的餐巾掉落,他掏出的皮夹也掉
  
  落。他赶忙弯下身去捡,结果头往桌面撞了上去。
  
   又是令人不忍卒睹的惨状……
  
   她偷偷将书本掩住嘴,怕他看到自己笑得太明显的唇线。嘲笑人是不对的,笑
  
  人笨拙更是残忍的,但……真的好好笑……
  
   这人,叫范群,一个笨拙的男人,居然是因为他的笨拙,她深深记住了他,在
  
  心版上。
  
   * * *
  
   真的是风水轮流转,两年来都是范群单方向找她当心情垃圾桶,如今咧,可真
  
  是惨,她怎麽可能会有这麽一天?!换她愁眉苦脸的缩在表哥这边唉声叹气。
  
   这时候不免怨叹起自己明知道鸡婆是不智的行为,偏生就是忍不住鸡婆了一
  
  回,落了个如今牛皮糖加身,真正是悔不当初,她干嘛因为不忍见表哥太过哀怨而
  
  加入罗家一家子事件中搅和!并且从此黏上一个牛皮糖?
  
   那个高龄已叁十的赵家老头总是弄得她咬牙切齿悔不当初。
  
   为了想知道罗家人何以有奇特的性格,她一次又一次给赵令庸骗去公司当小
  
  妹,没支薪不说,还为了得到更多情报而傻傻的赔上了寒假,偏偏他说的「辛」
  
  一点价值也没有。直到她的周休二日、春假、寒假全被拐骗走,当定了白工小妹之
  
  後,才悔恨的想起这些资讯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由罗绍身上问出来——那个热诚
  
  坦白的呆子会很乐意提供的。
  
   唉唉唉!她实在很困惑为什麽赵令庸突然莫名其妙的充塞在她的生活中。
  
   「罗红的童年几乎都在医院里度过?为什麽?」将卡布其诺放到表妹面前的桌
  
  子上,范群为自己倒了杯不加奶精的蓝山。
  
   「心脏不好。因为常被告诫不能有太亢奋的情绪起伏压迫到心脏,久而久之,
  
  她的性格便养成了冷淡。」
  
   「她现在看起来很健康,可能是病治好了吧?」他忧虑的轻问。
  
   「嗯,开了好几次刀。」她大大喝了一口咖啡,唇角沾满了泡沫,「我这星期
  
  六有幸见到罗夫人一面,发现她们母女长得好像。罗夫人刚开完刀,不能操劳,只
  
  是来发放中秋节礼金。叫怜的工读生小妹我,终於在做白工叁个周末之後,收到第
  
  一笔进帐,有二仟元耶,如东小妹工读生都有这种价码,那赵老头的进帐一定多得
  
  吓死人。不然那天晚上他不会破例请我吃牛肉面。」以前拖着她加班到入夜,总是
  
  一碗阳春面、一颗卤蛋打发掉她。
  
   这男人真的是她生平仅见最抠的男人了,亏他穿得人模人样,啧!
  
   「小秋,这个男人喜欢你,你感觉不出来吗?」听了好几次的抱怨,范群反倒
  
  诧异着精敏如她,怎麽会看不出来赵令庸在追求她呢?否则以那种事业心重的男人
  
  来说,哪来的闲工夫去逗一个小女生玩?
  
   「喜欢?我的老天!我当然明白什麽是喜欢该有的表现。我高中时期收过一些
  
  情书与花,有二愣子替我在公车上占位子、跟踪我回家;大学时,学长藉社团或功
  
  课的理由约我去图书馆或一同举办什麽活动;再有就是我同学的哥哥约过我看电影
  
  ……这才是喜欢的表现,并且力求表现出最出色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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