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很痛
　　
　　爸爸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趴在桌子上看书，室友正在灿烂地看着什么玩笑。
　　
　　后来我就看到了书上说的一则消息，我看到了一个年轻的母亲，她下班回家，发现刚上幼儿园的孩子躲在房间的角落里，抱着一条毛巾落眼泪，就问孩子出了什么事，孩子说，我不想长大，我要是长大了，爸爸妈妈就要老了，老了以后，就要死了，我永远也不要长大。
　　
　　我就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我哭了很久，很奇怪，我是不轻易在别人面前掉眼泪的，可是现在宿舍有这么多人，我却哭了。哭得昏天暗地。
　　
　　我想起我在十三岁的时候自杀过，1998年的7月份，期末考试我的成绩退步了，而那天早上，我有很不争气的顶了 爸爸的嘴，爸爸给了我一个耳光，我认为那一天是爸爸不要我了。我就穿着拖鞋跑了出去。我试图用死来结束这一切因为我太狠毒，不知道用什么样的伤害才能让他痛苦，我要用这种方式来报复他。我想我要是死了他才会后悔，他才会痛苦，我就是要他痛苦，我要去死，我死了就好了。
　　
　　妈妈一直跟在我后面跑，她一直拖住了那个时候瘦小的我。她叫我回去向爸爸认错，认了错就好了，我坚决说不，我说他没有我这个女儿，就当我已经死了，就当我已经死了。妈妈跟着掉眼泪。
　　
　　那是我第一次想到死，而且是自杀，然后到了初三，就有了第二次。初三的时候，我已经是一个忧郁的孩子了。
　　
　　那次自杀是因为考试，只是班级第三名。我突然就觉得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当然还是没有自杀成功。然后因为体质太弱，就晕倒了。
　　
　　再后来是老师把爸爸叫到了学校。所有的人都认为是爸爸给我了太大的压力，所以我才会想到自杀，所有的人都这么认为。
　　
　　我几乎认不出爸爸了，他憔悴极了，脸色很苍白，我真认不出来了，我面前的这个苍白的男人，他会是我爸。他年轻的时候，曾是一个很帅气，很有才气的小伙子，可是他却被我毁掉了，他的半生都被我这个坏孩子毁掉了。
　　
　　那天晚上爸爸在我的床前站了很久，我躺在被窝里没有说话。我看不见爸爸的面孔，在黑暗中，他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他。只有寂静，无边的寂静。
　　
　　我在黑暗里开始流泪，我的眼泪把枕巾都弄湿了，我没有发出一点点的声音，我侧着脸，想抑制住自己的眼泪。枕单和被套都是白天妈妈刚换的，被子也是白天刚晒的，有着阳光的味道。可是我的眼泪越来越多，我把一切都弄湿了。
　　
　　那些往事，只隔了几年，可却像隔了几辈子一样。现在我若无其事地活着，可是那块阴影一直烙在爸爸的心里。我知道的。
　　
　　小的时候，我跟爸爸说，我长大了要当作家。我要挣好多好多的钱，给家里买空调，买冰箱，我还说，我要带你和妈妈去成都，因为爸爸以前在成都参军。
　　
　　我想起来，二十岁那年，我第一次拿到带家教挣的二百块钱，我打电话给爸爸说，我要给你买衣服，我爸爸很高兴，他说丫头真的长大了，后来我又拿到了第一次的一点稿费，我打电话给爸爸说，我要请你们吃饭。爸爸高兴坏了，丫头会挣稿费了，丫头以后真的会成为作家。
　　
　　我在电话这边轻轻地笑，我很怀念那样的日子，我们全家人在一起采茶叶，在一起快乐地交谈，我好怀念。
　　
　　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争气的孩子，做太多太多的坏事，太多太多的坏事，，真的不是一个好孩子。
　　
　　两年前的一个冬天，我跟爸爸妈妈在一起晒太阳，然后妈妈说，你看，你爸爸的头发都白了这么多了，说这话时，她是看着我的，我看到了她眼中的疼惜。
　　
　　我扭过自己的头，我说阳光刺眼了。
　　
　　我又回忆起我妈疼惜的眼神，你爸的头发都白这么多了。我就哭出了了，我听到了心剧烈疼痛的声音。
　　
　　2005.3.25
　　
　　 于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