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坍塌的高昌

回程车
2005-04-17 00:28   收藏:0 回复:1 点击:5629

    吐鲁番行记之四
  
  
   玄奘于贞观元年自长安始行,往西域求经,此时其行踪尚未为国家所承认,仅是一个世俗僧人的个人行为.
   历尽万难,终行至于鞠氏之高昌,高昌王鞠文泰深慕玄奘佛理精深,起其于离丧乱民之中,庇之佑之,欲留于本国供奉,为国师,玄奘以求法故,坚辞不就,鞠文泰坚留,以至于禁其于室,玄奘绝食以抗,如此四日,鞠氏终为其慕佛诚心所动,亦深感玄奘其人之可敬,逐与玄奘八拜金兰,并剃度沙弥为其厮仆,赠金珠以为盘费,相约玄奘求经回途时须在高昌停留三年讲经.
   玄奘行时,鞠氏扶肩结臂,大哭相送至十数里外.
   玄奘游历天竺朱诸地,求师游学,切磋佛理,历十七年解经卷而回.然其回途经高昌时,高昌诸国正与唐朝交恶,于是玄奘避道而回长安,不久,唐灭西域诸国,鞠氏至此绝国。玄奘终生亦未能践当年之约。
  
   当我知道了这段历史时,我想的最多的是:鞠文泰有怨过吗?玄奘悟悔过吗?为什么他洋洋万言的《大唐西域记》里居然未有只字关于鞠氏恩情的叙写,是他寡情吗?是他惧势吗?
   在我看来,这恐怕的确与当时的世界权利结构不无关系,因为玄奘始终没有忽略过自己是唐人身份的这个事实,在他心里,众生之所谓众生,大抵指的还是大唐那些言语与共,呼吸相闻的人群.他精通的是固然还有天竺语以及路上那些方言俚语,而且还以之舌辩群僧于烂陀寺,但与今日漂流海外的人们一样,他魂梦牵绕的始终是中华,很难想象他说印度话时的滑稽样子,是呀,这一切,与吴承恩笔下那个方面修眉,耳软心活,一听妖精来了就缩在马上瑟瑟发抖的唐御弟,是如何千差万别的人呀!
   辩机所记载的那个圣者的事迹经历,他的目演心印,在这里我们不再去复述.
   我想说的只是,高昌那位义兄,怕是玄奘一生最负疚亏欠的人了吧!他在取经的路程里,最重要的人不是西游记里那个长亭送别的唐太宗李世民,那时他还在忙着收拾他们兄弟夺嫡后所遗下的那个万象伊始的国家.而是那个和他义结金兰的御兄,那个庇护他在继续西行的路上有了通关印碟,有了身份证,有了签证,有了仆从的鞠文泰.我在想,他当失去了他的故国家园时,心里不知有否划过玄奘的影子可,不管怎样的想,紧接着的,这一切都结束了.
   我不想去考证高昌鞠氏后来的去向,因为他的那个时代,那些名字,已经在玄奘沉厚的经卷里,默默的掩埋了,黯淡了.
   高昌,你要了什么吗?一场悲歌,就须一次祭奠.
   那这场法事,纵使迟了,在我的心里,它终究还是燃起了第一炷香,响起了第一声梵唱,哭吧!那些失去了故国的人们.唱吧!我们这些沐浴在阳光里的遗孤.
   千年的钟声,于现今响起,迷离的泪眼,擦干后,渐露出一弯新月的笑意.袅袅……
  
   《高昌古城》
  
   在这个地方
   永远都不要有诗意的情绪
   因为 它们不许
   无论是赤暴的阳光
   黄色而血腥的沙丘
   都容不下
   都是对抗的目光
  
   《玄奘》
  
   想着玄奘
   他也是
   用那颗杂乱着毛发的光头
   去祭礼
   这无奈的荒原的吧
  
   孤身简行的他
   在这里
   有了第一口喘息
   第一个驿站,一个家
   乐极的轻易
   困苦的相拒
   那种生死考量后的情义
   他过帕米尔时回望的目光里
   有看到过吗?
   他看到的
   是雪中燃碳的高昌,
   还是锦绣缀珠的长安?
  
   《鞠氏铭文》
  
   那一垒垒沉厚的经卷
   重吗
   为什么回途的这里
   少了你的脚步
   好匆匆
   我们是敌人么?
  
   城墙崩塌碎乱时的沙砾
   有一粒
   迷入了你的眼睛
   袍袖轻拭
   你的鞭子挥动了
   抽打着负笈的白马
  
   如云的从者
   斑斓的袈裟
   这就是大乘和度化的代价吗
   那 来吧
   我要一场法事
   来祭奠我的臣民 我的众生
   哦 那众生
   是你的众生吗 是你的普度吗
   我只知道
   大漠那孤圆的夕阳
   已不是我的夕阳了
   倦极
   迟了 我不怪

作者签名:
在若耶浣净血污的颊
在剡溪决裂国殇的纱
风舞云谲
雷动电魅
往往嘶鸣斑骓趋
手沉无心系罗裳

原创[文.心路心语]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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