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乌云聚了聚，天便阴了下来。这时，他们相遇了。当他们分手的刹那，目光凝滞了，天下起了雨。
　　 雨水湿漉漉的在他的脸上流动，颇像河水慢慢结冻。风卷着雨丝，也拽起了他的长发。凄惨，便如亲吻后的失恋。
　　 久别。礼物。重逢。应该给他带来喜悦与幸福。然而伴着这场春雨的到来，带给他的却是一个凄惨。
　　 片刻间，他的心已经憔悴得落叶般。两年多的相爱，灵与肉已经全部给了她。
　　 惨啊惨。
　　
　　 二
　　
　　 他在雨中孤独着。
　　 雨夜里的灯光，烟雾中的影子一样，朦胧地闪现着。连同流淌身边的车的目光都带着不屑的味道。
　　 大脑空白着。没有了缠绵的恋，没有了温柔的情，有的只是他自己的灵魂在雨中游荡。
　　
　　 她回来了。曾与他四十三天的离别。她还是那样动人。
　　 相逢间她让他帮忙给送一份礼。
　　 他纹丝没动，坚硬得颇如嘴上叼着香烟样坚挺。嗫嚅的唇，发出的声音，是嘲笑。这是他的性格。
　　 ——真的不行？
　　 声音夹着惊愕，旋而变成了胆怯。
　　 ——当然。
　　 他怕惊动了里屋的妈妈。声音很轻，但很坚决。他但愿她能改变这个送礼念头的丑陋。
　　 她转头便走，带着些许的愤怒。
　　 他愕然。既失望又有些许的轻松。
　　
　　 三
　　
　　 他站在雨中，看到风、雨、夜都颇有谄媚的贱味，他讨厌。
　　 送礼等于溜须拍马，谁不懂？可她为什么要让我替她送礼？入党，提干？的确，送礼给部长，好使。他承认。但他就是讨厌这事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于是他愤怒，在雨中依然雄狮般愤怒了三个小时。
　　
　　 去吧！去敲响她的房门。即便他的举动已经深深地刺痛了她。即便她不回头的离去也刺痛了自己。即便这深深的爱增加了这场寒冷的雨……
　　 她会宽恕。她一定会宽怒！
　　 他想。
　　
　　 四
　　
　　 他敲响了她的房门。
　　 无奈的表情在他脸上抽动。嘴便嗫嚅得超出了声波的速度。想说什么，终于没有说出。
　　 ——既然这礼没有人替我送出，我会把它保管好的。我不会送礼，况且……唉，这份名贵的茶，很香的，我所以买了。想买样贵重的，可没那么多钱。
　　 哦，上帝！
　　 宛如一声闷雷，震醒了他的神经。人的信念，人的资本，人的地位，不就是从这种交往中从无到有，从有到强吗？能力、知识、水平靠边站。礼，礼就是钱，钱能买靠山！此刻他感到了轻松。
　　 他想，在自己的人生旅途上，是否应该与她谐振？
　　 他认真地听着。
　　 ——我总想去看看部长，他太好了。我之所以能活在这个世上，有了今天……，部长对我是有再生父亲的深情啊！我求你，是因为你是我最知近的人，又是部长的亲戚，可……
　　 他似乎觉得她讲过。
　　 ——溜须拍马，等于歇斯底里，社会的许多风气已经将生活与人性的本来面目扭曲了。让人性与生活复原是我们共同的愿望，你知道吗？
　　 他突然感到疲惫，似乎踩着云彩。
　　 应该给他点机会，哪怕是个句号。
　　 ——我软弱，骨气并不。我虽然是个女人，但我喜欢冲锋。唐吉诃德不是左突右冲吗？谁要是鄙视我，坚决地回击他。包括你，我正在这么做。你记住，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不是现在就是将来，这份礼我一定要送出去。因为这茶到什么时候都是纯洁而清香的，因为人心到什么时候也不会让狗吃了！
　　 静，听得见心在胸膛搏动的声音。
　　
　　 他漫步在雨中，留下了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雨大了，风便吹起雨丝，雨水推动着泥沙，终于，脚印被雨水抹平了，只剩下一条在雨中洗礼的平展的路……
　　 他想：是呀，如果真的这样该多好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