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嘲阳-个人文章】
人生的三次死亡
□ 嘲阳
2005-05-28 1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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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记忆中,母亲是很伟大的,虽然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我没有怪母亲,我知道,母亲有她的苦衷。
母亲的走带走了我的一生,所谓的童真一去不复返,母亲离开后,我的父亲就再也没有理过我,天天就知道酒肉温柔乡,兄姐也把家里能卖的东西变卖,换成路费去打工了,留给我一个空荡荡的“家”;我恨我的父亲,我记得最深刻的一次,父亲带一帮朋友回来喝酒,我叫父亲给我五块钱去买一双白布鞋,因为我的破得不能再穿,而他却从床底下拿出一双他穿过的破解放鞋扔给我,而那双鞋我整个屁股都可以坐进去,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向父亲开口要过一分钱,就算我饿着肚子的时候也没有开过口。
那时唯一陪在我身边过日子的是母亲在世的时候给我买的一只狗,大家都叫它小黑,小黑很乖的,很听话,但自从母亲走后,经常吃不饱的小黑也渐渐变坏,经常去邻村偷人家晒在竹杆上的腊肉,有时我会去随母亲走而荒废的菜园里,摘一些过期的蔬菜,和小黑拖回来的腊肉煲成一锅,和小黑一起吃;那段时间小黑经常被人家打得一拐一拐的回来,半夜里给小黑的伤口擦药时,看着小黑泪汪汪的眼睛,我很想哭。
母亲走后,为了纪念母亲,外婆让我随母姓蓝,名子流,意思是蓝家的子孙流芳百世吧,外婆偶尔会来看我,带点吃的给我,爷爷偶尔也会偷偷的用小胶袋从叔叔家拿点米之类的食物给我,就这样,我和小黑的日子饥一餐饱一餐的过了大半年,很苦很苦,就连生病的时候也只有小黑陪着我,我很想哭,但我没有哭,母亲说过,男子汉不可以哭的,所以我没哭。
有时间,我就会带着小黑去母亲的坟前,摘一些野花放在母亲的坟头,陪着母亲过一天。
我知道,那时候,我死过一次。
是爷爷把昏在母亲坟前的我抱回来的,用姜汤把我救醒;从那时开始,爷爷离开了和叔叔家,带着我相依为命,爷爷会用藤条、竹子做一点工艺品菜蓝子的东西,拿去卖钱供我读书,一直到供到我小学毕业,小学毕业后,我已经知道爷爷已经没有能力再供我读书了,因为我常看到爷爷为了我的一点学杂费而忙到天亮;常看到爷爷偷偷把姑妈买给他的衣服拿去贱卖掉,被姑妈骂得狗血淋头,常看到爷爷三更半夜坐在床头,一边抽着旱烟,一边摸着我的头,流眼泪;也常看到爷爷有时对着我贴在墙上的奖状在发呆。
在初中新学期开学的前几天,我给爷爷留了个纸条,就离家出走,因为我不忍心看到爷爷为了我这样没命的忙下去,所以,我来到了这个只有母亲带我来过的城市里,我要赚钱;在城市里,我学会了偷,学会了抢,也学会了坑蒙拐骗,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赚多点钱给爷爷,不想爷爷的日子那么苦。
那时经常会被人家打得头破血流的,那日子很惨的,以前小黑被人打,还有我安慰它,而我呢,只有自己去感受,而我却知道,这是我心甘情愿换来的日子,当我每次从口袋里掏出那点用血换来的钱交给爷爷时,是一种最大的满足;我骗爷爷说,自己在城里帮一家餐厅洗碗,有吃有住还有钱拿,爷爷信了,信得那样无可奈何,次次拿着我交给他的钱时,爷爷哭了。
慢慢地我学会了生存,学会了在那样的环境下生存,过那样的生活,要讲所谓的义气,要心狠手辣,才能立足,所以我变了,变得那样冷血无情,变得那样的心狠手辣,其实我也不知什么叫心狠心辣,当时小黑被一家人用老鼠药毒死了,我很伤心,把小黑埋葬的时候我流泪了,我陪了小黑一个晚上,也流了一个晚上的泪,那个人被我打得进医院躺了一个多月,要不是当时兄弟们拉着我,我非做了他,他们说我心狠手辣,也许吧!我认了;
慢慢的我在城里小有名气,开始有人会请我帮忙摆平一些事情,那时我手下常带着几个人,叫兄弟,而他们也各自带了一批人,帮一些人或小公司收回别人欠他们的账款,道上的话叫收数。
在我十九岁那年,手下的一个兄弟因在一个歌舞厅和一个治安仔发生了冲突,治安仔和当时一起的几个市武警中队的武警把他暴打了一顿,事后治安仔还敲了他几百块钱汤药费;我听了当时很生气,一个执法人员呀,做法比我们还流氓;第二天,我带上一把斧头,把那治安仔给废了,也许那次是我最残忍的一次吧,用斧头背把他双腿全给敲碎了;因此,因严重持械伤人和殴打执法人员两项罪名成立,我被判了六年有期徒刑。也许是因为平时帮了不少人,那次他们都出钱出力的帮我,才被判六年,而且没有被谴送到劳改场,留在了市劳教所。
那一年,严格来说,我也死过一次。
而这一次,却是小雪救了我,小雪是劳教所所长的女儿,因她爸的关系,学法律的她在我被判那天在法院听审。小雪说:一个真正坏的人不会有那么多人帮的,一个真正坏的人不会为兄弟出这样的头的,一个真正坏的人不会在法庭上说:如果让我再出生一次,我能走的还是这条路;小雪说这背后是一个谜,她要解开这个谜。
从那时开始,小雪介入了我的生活,回到我的过去,我的童年中,在小雪的全面了解下,在她毕业的同时并考取了律师证,和她爸一起帮我翻案,因此,我被改判为三年,我出来了。
三年的劳狱中,家人没有来看过我一次,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托人带过进来,只有小雪,当我是亲人,时时来看我,帮我照顾我可怜的爷爷,帮我在母亲坟前尽孝,小雪是我的恩人。
我出狱那天,是母亲的忌辰,是小雪这样安排的,小雪在母亲的坟前等我,把母亲的坟打扫得干干净净,站在母亲的坟前,小雪只说了一句话:子流,我们虽然是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你虽然活在你的世界里,但是,却活在我的心中……
我一直认为我高攀不上小雪,她太完美,而却因为这一句话,我和小雪走在一起,我们的生活很平淡,却很幸福,我去了学电脑,小雪在市中级法院工作;然而,我去不知道,小雪却身患绝症,小雪一直都不肯告诉我,她说怕我担心,怕我走回以前的路,而我真正知道的那天,医生告诉我,小雪最多只能陪我五至八年的时间……
我哭了,这一次是真正痛心的哭,从那时开始,我更加爱小雪,我要让小雪在五年的时间享受到她一生能享受的幸福,所以,我和小雪去照了婚纱照,我要小雪做我的妻子,而小雪却不答复,给了我一个遥遥无期的等待:素心兰开花的日子,就是我们结婚的日子……
2000年情人节的前两天,我坐在电脑培训中心,精心的在电脑上绘制了一颗已开花的素心兰,在我们的第一个情人节时送给小雪,而那天,小雪却出事了,骑自行车摔了一跤,当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跟我说,因为小雪从小到大都是靠输血来维持生命,体内多种血液在互相抗衡,互相排斥,导致体内血小板偏低,虽然是小小的伤口,却无法止住血……
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如此,抱着最爱的女人,看着她躺在自己的怀里,慢慢的离去,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三次,心完完全全的死去……
……
作者签名: 举杯笑月风姿尽,落泪嘲阳英雄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