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鸽子飞翔在梦中-个人文章】
爱你就是要伤害你 35
□ 鸽子飞翔在梦中
2005-05-28 18:44
收藏:0
回复:0
点击:4996
(35)
苏凤儿的家离吃饭的地方不远,第一个红灯往右拐,没多久就到了。她把车停在底层车库,我们乘电梯径直上了18楼。
进了门,我环视客厅,足有40多平方,装修陈设非常个性化,处处透出一个单身女孩特有的气息。与客厅相连的餐厅也有20多平方,餐柜餐桌都是西式的,餐桌上摆着一个带底座的大水晶盘,里边放着山竹、火龙果和美国加州提子,那提子透着琥珀一样的光泽。四周的墙上挂着几幅苏绣,上面是一些小动物的可爱形象。
她从房里搬出一台录放机,用两根电缆与客厅电视进行了连接,接着从牛皮纸袋里拿出那盘原始录像带,放入录放机,按下播放键,电视机莹屏出现了证券大厅的画面。
“现在我们一起把它从头到尾看一遍。”她说着在我身边坐下,身上透出淡淡的法国香水的味道,这香味令我有些心猿意马,我侧脸望着她发愣。她发现我在看她,伸手将我的脑袋扳了回去。“拜托。用点心好不好。”--她处于工作状态下的言行举止与平时相比,总是判若两人。
画面上很快出现了邓岚的身影:高挑的身材,头发扎成马尾巴,穿着银灰色风衣和天蓝色牛仔裤;她轻盈地走到柜台前,拿起笔开始填单,之后将单子和存折一起交给柜台工作人员--我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些图像。邓岚走之后,一些陌生男女的面孔陆续出现在柜台前,有讯问的,有交易的,有办理现金提存手续的;人多时柜台前挤得密密麻麻,人少时半天不见一个人影。带子结尾处正好是当天下午股市收盘时间,大厅空无一人,工作人员陆续下班。
“你看出有什么问题吗?”苏凤儿转过脸来问我。
我摇摇头。“没看出来。想必一定有问题。”我说,“不然小偷不会连续两晚光顾我家。目标就是这盘录像带。”
“受惊吓了,”她笑,“一夜未睡就为这个?”
“那倒不至于。”我说,“主要是思考一些是似而非的问题,终于有些进展了。尽管掌握的资讯还不是很多,但大致脉络有了,进一步的方向明确了。”
“这盘录像带就是原始带,”她说,“这点无可置疑。但正如你所言,里边还有疑点。”
她边说边快速走带,屏幕图像扭曲成一条条带宽边的流线。很快她把画面定格在邓岚填单那一刻,接着恢复画面正常播放速度。
“你注意看她填了几张单。”她说。
我看了片刻,突然醒悟过来,“不对啊,应该是6张单,她为何只填了3张?交易记录显示当天股票是分6次买进的。”
“现在明白我的用意了吧,”她冲我笑,“我为何让你花费3个小时看这盘录像带啊。现在你明白,那女孩当天下午只进过1次交易大厅了。”
“明白了。”我应道,“就是说,另外还有人帮我买了股票,交易次数同样是3次。只是某位人士不想让我知道这些,所以只给了我一盘原始带。”
“只说对了一半。”她望了我一眼,“另有人帮你买股票这点没错。但那人的图像同样也在这盘带子里,只不过这盘原始带也被人做了手脚。”
“不是说原始录像带做不了手脚吗?”我惊讶地问。
“没错。那是指图像修改方面。”她说,“这盘带子只是被人剪掉了1个小时。”她说着快速倒带复零,接着按下播放键,画面又开始正常播放。“你注意看右上角的时间显示。”
我定眼望去,果不其然,录像带从零开始播放,画面时间却显示60分08秒。这说明,此前1个小时里发生的事被人剪掉了。
“如此看来,”我说,“另一个人的图像就在剪掉的这1个小时里。”
“绝对正确。”
“怎么会这样子?”我疑虑重重,“按颜总当天的表现,他应该不会出此下策的。”
“这个方法其实很笨。”她说,“不会是高手所为。应该是短时间内仓促作出的决定。问你一个问题。”
“请讲。”
“这盘带是那位颜总亲自交给你的吗?”
“不。是他交给公司,然后公司交给我的。”我说。
“中间隔了多长时间?”
“6、7个小时吧。”
“哦。”她想了想,“要不是颜总的问题,那就是你公司的问题了。”
“有道理。”我点点头,“二者必居其一。绝对如此。虽然目前还没有把握断定。”
这时,她从厨房拿出几罐啤酒放在茶几上。看了3小时的录像,我感到有些口渴,打开一罐喝起来。她把啤酒倒在杯子里慢慢啜着,身体贴在茶几上面,手撑下巴,仿佛又在思考什么。
“知道上次我为何冲你发火吗?”她若有所思地说,“就是你去海南度假的前一天。”
“那次真是不好意思。”我说,“让你生那么大的气。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她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啦。我这人有时太任性,好端端的突然间就不高兴了--我就是这种人。那次生气的原因,倒不是因为你把我们去海南的消息透露出去,而是透过这件事使我感到你周围的人太复杂。我这人很阳光的性格,喜欢透明,喜欢直来直去,最讨厌那些使阴招的家伙。可是综观你的周遭,环境太黑暗啦,人心又太阴险。不知对这一点,你是怎么想的。”
我啜了口啤酒,把一只手放在桌上,望着她。“说心里话,我也没有把握断定这一切。这么说,你以为我很笨对吧?可确实如此,没有把握断定。你说的那些,我觉得好像都是事实。我有这种感觉。然而我又不能确信这是事实,不认为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至少现在不能确定或者准确地说不能全部确定。关于这点我一直在思考,但是不行,我这笨脑袋就是想不明白,问题的关键已经消融在空白之中了。于是我又想找出一些具体的证据。我一直在找,就为了能给事情定性。但结果同样令人失望,一次次落空--就像我以为只要今天找到你,就会发现另外的秘密从而使事件真象大白一样。我曾经尝试过整理支离破碎的记忆,但具体情节往往又无从想起,它们像风一样零零碎碎,一会儿跑来这里一会儿飞去那里,错综复杂如得同被人改了程序的电子游戏。所以我就想,我的记忆果真是客观记忆吗?比如老Q和猪猪做的那些糗事,倒底是她们真的做过还是事后我的呓想自行编造出来的呢?对这些我一直在怀疑。有时很绝望。”
她默然盯视着我,听的很认真。停了一会,我继续说道:
“究竟整个事件里,哪部分是现实哪部分是非现实呢?我很想分清楚。我有时觉得在同你交往的过程中很有可能会把某些问题搞清楚,因为是你让我知道了这件事里暗藏的阴谋,从那时起我以为你可以助我消除混乱,就像打开窗户让阳光流入那样。”我交叉起手指,定定看着啤酒罐,“假如是老Q和猪猪要伤害我,那么是出于什么动机呢?我究竟做了什么使她们如此对我呢?我强烈地感觉到这里面自己应负的那部分责任。还是那句话,我无法判断这些究竟是已发生过的客观事实,还是由我主观推断延伸而来的虚幻意象。”
又是一阵沉默,良久的沉默,我一直用眼睛盯着茶几上的啤酒罐。
“你是累了,”她望着我笑,同时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我的头发。“你只是累了而已。你恐怕什么也没做错,错的是别人对你的误解。你有一种自责心理,总是把一切过错都看成是自己造成的。这不公平。”
我叹口气,然后继续喝酒,无言以对。
“不过假若是我,也会有疑惑噢。”她继续用手抚摸我的头发,“有些事如实相告比什么都好,如果把它隐瞒下来,也许是件很不地道的事呢。可明白我的意思?”她问。
我摇摇头。
“问题的所在是,”她迟疑了片刻,“有件事上我对你作了隐瞒。当然不是恶意的隐瞒,只是我还在困惑当中。所以一拖再拖,一直拖到现在啦。”
“那是什么?”我望着她。
“你认为我们的相识是缘分是奇遇吗?”
“当然了,”我笑,“除此之外,还能会是什么。”
她摇摇头,将手从我头上拿开,望着我的眸子有些迷惘。
“事实不是那样。”她继续摇头,“这是一次我至今仍感觉莫名其妙的人为的安排。”
“当真?”
“当然。”她回忆了片刻,尔后缓缓说道,“半年前同学聚会时认识一个人,太普通了,至今连名字都叫不出来。有天他突然找到我,说公司给了他两张去海南的往返机票,机票时间是定死的,不能改动。因而他去不了,另有更重要的私事要去办。他问我去不去,否则机票白白浪费了。我公司那几天正好没活,于是答应了他。下午他把机票送来了,临走时还开句玩笑,说回来的飞机上准会遇到帅哥,别错过机会。我听了后笑着说,好啊,要是真遇到了肯定搞掂。我在海南玩了4天。回来的飞机上遇见了你,当时想那家伙还真蒙对了。现在再想想,感觉事情不那么简单。为什么?看看你这盘录像带里发生的那些故事,一个个结构严谨,布局精巧,无一不是行家所为。这几天我一直用逆反思维的方式思考这件事--为什么录像带里发生的这些猫腻偏偏让我发现了?为什么不是别人?因为你的朋友里就我是干这行的。为什么我是你的朋友?就因为那两张对我来说相当于免费的机票所为,而送机票的人好像事先就知道你要乘坐那班飞机回来。事情至此已经明了:有人就是要我认识你,帮你识破录像带里的骗局。虽然从动机来看,对方也是在帮助你,但我呢?被人当枪使了吧?”
听完她说的一切后,我愣愣地望着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她说的没错,这又是一个周密的计划。躲在计划后面的那个人对我没有恶意,他在暗中帮我。但他和那位年轻女子是什么关系?我想应该是同一路人马。年轻女子操纵邓岚出面帮助我,他操纵苏凤儿出面帮助我。目的是一致的。那么,另外那位3次帮我买进股票的人又是谁呢?与他们是什么关系?
“关于那个人,”我问,“后来再没见到过?”
“没有,”苏凤儿说,“也没法找,不知道名字,也没留电话。就是我要电话,他也未必肯留,即便留了很快也会把号码更换掉。”
“说的也是。”我说,“完全合情合理。你那位曾是聚会主人的同学呢,能找到吗?”
“出国啦,”她笑,“去澳州了。去后就没了音讯。”
我摇摇头。“这都是命。不过因此认识了你,可谓三生有幸。我说这话,你可信?”
她点点头。“说实在的,春节前那段时间,有好几次都想对你如实道出,但又颇有顾虑。不知一旦说出来,你会有什么反应。我觉得你的烦恼之事够多了。你知道吗?和你在一起时我非常开心快乐,非常。这对我而言是很难得的,我不愿意失去这些。呵呵,从今往后再不对你发脾气了。你不知道,我心里后悔死了!”她说完端起还剩一半啤酒的杯子,像电视广告里的模特那样晃来晃去,接着长吁一声,杯子里的啤酒在晃动中翻着白色的泡沫。
“把一切不愉快的事都忘了吧,”我用平静的口吻对她说,“我的和你的统统都忘掉。你能做到?”
“毫无疑问。”她望着我笑。
“我们有时把事情都想得过于严重了,”我说,“最好能轻轻松松休息一下。把所有的一切都抛在脑后一百公里远的地方。什么也不要去想。天不亮就开始在海边捉虾,游泳,开着车在海滨高速公路上兜风,边听音乐边吹口哨,周杰伦也好,谢霆锋也好,jackson也好,总之什么都听。迎着海风,只管敞开心扉,尽情放松自己。如果真要考虑什么,往后的日子里再慢慢考虑也不迟嘛。”
“这主意不坏。”她久久盯视我的脸,眼角漾起细小的笑纹,“再从网上钓两个人来,恐龙归你,青蛙归我。大家从早玩到晚,开开心心的多好!”
“我可不要什么恐龙,”我笑,“你也不要什么青蛙。天地之间只有我们,只有你和我。这是天成地设。还不明白?”
“那好,我随时可以动身。”她说,“你呢,果真如此?”
我点点头,把剩下的啤酒喝完。“也许你说得对,我是累了,”我放下空啤酒罐说,“尝试一次总还是值得的。你同意?”
“当然。”她又在杯里加些啤酒,“我信赖你呀,从飞机上见到你那一刻起就开始信赖你,不知为什么。你有非常好的个性噢,那正是我所喜爱的啦。”
“我谈不上什么有个性,”我说,“我这人就是迟钝,笨拙,一点意思都没有。”
她突然放下酒杯伸出双手扳过我的肩膀。“告诉我,请问哪里有意思?”她带点醉意,“你和我生存的意思到底在哪里?是过去,未来,还是现在?依我说,反正怎么都无所谓啦,只要我说你有意思,那就是有意思喽。对不对?”
“当然,绝对如此。”我望着她笑。
她点点头:“我想也是。我觉得自己似乎比以前更接近你了。所以今天特别高兴啦!” 说着端起酒杯晃了几下又喝了一大口,尔后停下来望着我。“你的杯子呢?没有?自己去厨房拿一只来,我要与你碰杯。”
“好的。”我说着去厨房拿了一只大酒杯。回来时,她已经不见了。再往前走几步,原来倒在茶几后面的地毯上睡着了。我心里暗暗叫苦,这可怎么办?外面天色已晚,她又醉得不轻,我是离开,还是留下来照顾她?
我望着醉意中的她,依然千娇百媚,面色白里透红,呼吸温暖而潮润,睡得十分恬静。我足足凝视她10分钟,似乎眼睫都不曾眨一下--这是最长久最仔细的一次凝望。随后我跪在地毯上,用手轻轻推她。
“苏凤儿,醒醒。”我低声说,“这样子不行,你怎么可以睡在地上。”
她含含糊糊、咦呀咦呀地似乎哼了句:“就让我在这里睡会儿嘛。”
我又推她。“不行,地上太凉。”我说。
她断断续续、声音浑浊地哼了句什么,但我没有听清。
没办法,只好将她抱起来放在沙发上。她咕哝了一句,尔后翻身朝里沉沉睡去。
我背靠沙发坐在地毯上,打开电视把音量调到最小,一边抽烟一边看一级方程式赛车。
过了子夜,室内温度骤然下降。摸摸她的手指,有些发凉。我怕她冻病,只好抱起她进了卧室,但见月光透过玻璃洒在屋内,浸染每个角落,幽暗后退消失。我让她仰面躺在床上,随后盖上绵被,月光正巧照在她的脸上,美焕绝仑一如月下仙子。我如此观察了20分钟,见她睡得很香。方才安心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