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快乐九歌-个人文章】
月亮还挂在天上
□ 快乐九歌
2005-06-06 1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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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老铁有个君子协定,他上午上网,我不能看,我下午上网,他也不能瞅。老铁很郑重其事地教导我说:“我的事,你不可能有知情权。”
我非常讨厌老铁说话的语气,尽管我们俩的私交已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但我还是难以接受他那副把一切、当然也包括把我都不放在眼里的嘴脸。他那个德行,咋看都像个灵魂里充满喧哗和骚动的小资。有时,我甚至想:小子,甭在关公面前耍大刀,早晚有一天让你好看。
我属于大人有大量的那种人,虽然老铁经常用阴损的话刺激我的交感神经,或者总装出一副讳莫如深的酸样子,妨碍我的视觉神经,但我决不会与他斤斤计较,在我眼里,他所有的作为都是小儿科。交女朋友,尤其是找情人,我比他在行,要不,为什么我结婚都十几年了。而他却还在苦苦支撑着光棍汉的门面,像一条随波逐流的小船,始终找不到栖息的彼岸呢?
老铁的样子总是怪怪的,白眼球多,黑眼球少,还总往上翻。手里拿着我从西双版纳买回来的象牙梳子,一边梳着他那不可一世的大背头,一边教训我说:“你用两个手机干什么,装富人摆阔呀!”紧接着又嘟囔了一句:“像个叫春的猫。”
呸。我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义正词严地警告老铁:你要是再这样犯规,就不要说我是“黑哨”。
老铁的鬼伎俩逃不出我那睿智的眼睛,他是在用激将法套我的手机号码,我不能告诉他,这个号码除了我之外,连老婆都不知道,万一他出卖了我,我可就惨了。况且他这个人不讲诚信,我真怀疑在我们这个越来越把信用当回事的国度,老铁该怎样生存下去。
老铁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嘴里一边信口开河地胡诌,一边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把鼠标从我手里夺过去,然后,对着迈着轻柔脚步的女孩就是点击,根本就不理会我的喜怒哀乐,愿意还是不愿意。
说老实话,我的第一次网恋,还真得感谢老铁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点击。那一次,他点击了一个叫“蓝色情感”的女孩,然后,不怀好意地对我说:“跟她聊吧,她能收拾你。”
老铁的强迫举动,虽然让人觉得心里不舒服,但他那阴森森的表情,却使我不得不乖乖就范。而老铁这轻轻一点,也从此改变了我对上网聊天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使我一下子沉湎进去,像一条钟情于海岸黄沙的鲸鱼,彻底痴迷起来。
凭心而论,我之所以和老铁泾渭分明地分享上网聊天的快乐,并非是我热衷于此,根本原因是我实在不愿回家面对那张不知何时就要下雨的脸。与其在家遭受千夫指,莫若逮个机会找寻快乐,而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我和老铁都是美工,忙时忙个死,闲时待个死,百无聊赖之际让思想暂时出一下轨又何乐而不为呢。
结婚十几年,我的内心充满了惆怅,我做梦都在寻找老婆那青春亮丽的影子和柔情似水的温柔,但是,我彻底的失望了,我所有的努力都化做了一纸云鹤。那河东狮吼总让我想起金大侠笔下的夜叉。老婆的娘家就住在我母亲家的房后,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她就不厌其烦的每天跑到我家里呼唤我和她一起上学,再以后,由初中、高中乃至大学,我们都是一个班的同学。很多的时候,我觉得她像个老师,更多的时候,我总在拷问自己为什么会娶一个严厉的家教回来当老婆。她透明得像是一杯清水,既可以横竖左右看穿,也说不准会在什么时候就把我浇成落汤鸡。十几年之痒痛,真的使我如抓心挠肺般的难受。自从与“蓝色情感”邂逅,我才真切感受到上网认真找情人的快乐和下网糊涂做爱人的痛苦。
“蓝色情感”谈吐高雅,知识渊博。我觉得她的修为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不像那些浅薄的女孩子,说不了三句话就像警察查户口,把你查个底掉儿。我喜欢“蓝色情感”,除了她所拥有的知识外,还因为她非常善解人意,从不问我家庭状况如何,也不问我的电话是多少号,她那淑女般的矜持让我着迷,我真的很后悔:为什么她不早出生十几年?为什么我会在十几年前就匆匆忙忙地上错了车,稀里糊涂地娶了媳妇。假如我现在像老铁那样,选择的空间该是多么广袤,而幸福如果擦肩而过,肯定是非常痛苦和残酷的。
我毫不犹豫地告诉“蓝色情感”,我爱她胜过爱自己的生命。“蓝色情感”呵呵地笑过一阵后,说:“你连生命都没有了,还拿什么爱我呀?”然后,她很理智、也很固执地告诉我:“交通规则可是法定的,每一个人都要遵守,犯规就意味要接受处罚,咱们还是做朋友吧,我不喜欢小资。”
“蓝色情感”在逃避现实。我很快就判断出她的内心世界。毕竟,我是过来人,女人心里想的和嘴里说的,永远都不会一致,这个我十分清楚。于是,我说道:“如果咱们不上路,警察也会束手无策,他只有干着急的份。”
“蓝色情感”终于经不住我的穷追猛打,束手缴械投降了。那时,她在屏幕上所现出的文字是:“我是噙着眼泪告诉你电话号码的,其实我真的不想这么做。”
我笑了,开怀大笑了。没有哪个女人能够经得起爱情的摔打,尤其是我这种干柴烈火般的爱情,不把你烤糊了,也会灼得你口干舌燥。
我的炽热爱情灼烤着“蓝色情感”,我觉得她此时此刻就是手中的俘虏,不用我再打电话,她就会主动地把电话打过来,向我倾诉她的情愫。只是她总像远离了话筒,那清笛般的声音总裹挟着沙哑,像是从大漠飘过来似的,使我很难辨别她声音的特质。
但是,人总有失足的时候,我搞不清是哪句话说错了,得罪了她。反正,有一个星期的时间,“蓝色情感”没有给我打电话,而我越是想见她的芳容,她却越是音信渺然,这样的日子可谓度日如年。当我苦苦的检索自己究竟错在哪里的时候,“蓝色情感”又来电话了。那时,我感觉自己就像坐在电椅里的犯人,受到电击后,猛然跳动起来一般,心里却想:看咱们谁能熬得过谁。
“蓝色情感”哭了,说话的声音很是沙哑。她告诉我,这几天之所以没有打电话,是因为她正在找工作,忙得头昏脑胀的。我很惊讶地问:“你不是有工作吗?”
“蓝色情感”呜咽着说:“我把那个公司给炒了。”
我心中一阵颤栗。老婆所从事的IT业最近不景气,她也下岗了,烦躁得像一只失去伙伴的雌猫,说不清来由就和我找茬打架。“蓝色情感”现在的状态和我老婆不差分毫,我是她的情人,有责任当然也有义务替她分担痛苦。于是,我问:“你又找到新的彼岸了吗?”
“蓝色情感”很肯定地告诉我:“还没有,那几个公司的老板不守规矩,她面试时,总和她动手动脚,要不就谈性的问题,她感到害怕,心里不踏实。”她说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个不干净的地方,所以,她不断地跳槽,像个跳蚤似的,有时她感到非常累,身体累倒在其次,关键是心累,她说她想我,特别是每次聊过天之后,从心里往外都充盈着向上的力量。
我内心很是酸楚,甚至想,我要是经理就好了,可以把她安置在身边,但这只能算是妄想,因为说不定哪一天我被公司炒了鱿鱼呢。
这以后,我的手机费消耗得很快,不足一个月就花费了1000多元,囊中开始变得羞涩起来,不得不厚着脸皮向老婆要些小钱以应付早晨的饥饿。老婆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总用躲躲闪闪的目光打量我,和老铁眼里放出的蓝光差不多。她含糊其辞地给了我一句话:“我发现你现在出手很阔”。
我没有工夫去理会老婆旁敲侧击的话,她那公主般的高傲总让我如坐针毡。而“蓝色情感”所给我带来的是对人生无限的遐想,她爱我都要爱到骨子里去了,她告诉我说,她现在总睡不好觉,梦里总会见到我。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恋爱的感觉。她还告诉我说,梦里的“我”是个什么模样,有时“我”很高大帅气,样子长得像刘德华,有时“我”像一个猥琐的小老头,跟武大郎差不了多少。我很认真地纠正她失之偏颇的地方,因为我觉得她妄想中的形象,和现实中的我有着巨大的反差,那种印象一旦在她的脑海里定格,我那特征明显的形象必定会被贬得一文不值。
于是,我告诉她说,我的发型很像南霸天,属于“前途一片光明”的那一种。“蓝色情感”咯咯地笑着说:“是热闹的马路不长草吧?”我笑了,默认了她的说法。“蓝色情感”安慰我说:“其实南霸天在女人心目中的位置还是很高呀,你长得像他吗?”我心想,他是什么货色呀,我又是什么年龄啊,能随便往一块凑合吗?我说我比他帅气多了,容貌比费翔还酷,论体格,十个八个施瓦辛格也比不上我的十分之一。“蓝色情感”听了我的话,总在咯咯地笑,或者就用“哦、哦”的短音节来回应我。每到我口干舌燥无话可说时,她总会不失时机地变换话题,而那些话题,也恰似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抛出的绣球,使我迫不及待地去接住她,有时,我想,假如鬼子再打进来,根本就无须用酷刑来拷问我,那会儿我准是一个汉奸,因为我把该说的和不该说的,全都一股脑地说了出去。
这样的生活过了三个月,我陷入了深沉的网恋中,我真不知道,我那个样子像不像一个小资。可我还是觉得,这样的恋爱比当初与妻子的山盟海誓还要强烈,更为执著。
女人这辈子最大的难事就是经不住男人的诱惑,在我无怨无悔的追求下,“蓝色情感”激情燃烧了,她终于同意和我见上一面了。那时,我兴奋得像是中了大奖,手舞足蹈都不足以表达我的丝丝眷恋。并在我正式约会的前一天,破天荒的请老铁潇洒了一回。当然,为了不引起老铁的过分伤感和嫉妒,我没告诉老铁为什么要请他,毕竟,男人的保密事多着呢,不能逮啥说啥。
“蓝色情感”所指定的会面地点很难让我琢磨透。她告诉我说,地点就在她原来那个公司的门口,公司门脸前面有个大花坛,花坛中央有一尊思想者的汉白玉雕像。
我心里有一种酸楚的感觉,搞不清楚是“蓝色情感”留恋那个公司,还是我在吃那个公司的醋。我说那个公司都不要你了,你又何必在意它呢?“蓝色情感”很认真地纠正我的说法,是她炒了那个公司的鱿鱼,而不是那个公司把她拒之门外。但不管她怎样解释,我对过程和结果的态度,则是更看重后者,过去的事情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怎样一眼就认出她来。
“蓝色情感”说,你到了以后就打电话,她接到电话后,就会像小鸟一样从楼里飞出来,当然,她没忘了提醒我,让我左手戴一只黑色的皮手套,以便她也能一眼就认出我来。
我是一个见过世面的男人,有着丰富的人生阅历,不可能被虚假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十分警觉地问道:“你何必非得在那个公司里面等我呢?”
“蓝色情感”似乎觉察到了我的疑问,她用一种既像开脱又像无奈的语气解释说:“是呀,这纯属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是在朋友那里小件寄存一会儿,目的是为了和你见面啊。”接着,她又用飘过来的声音说道:“哥哥,你的心路很宽呦,如果你不方便的话,咱们还是以后再见吧,好吗?”
我觉得“蓝色情感”是爬在我肩膀上十分委屈地说着违心的话。我想,如果一个男人让女孩子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那他就绝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于是,我一边使用丈夫的温柔安慰电话那头的啜泣声,一边用男人的博爱胸怀去容纳如即逝冰水般的小娇人,说尽了一切能打动“蓝色情感”的缠绵话语。虽然我知道有许多话言不由衷,但毕竟都是美丽的谎言,因为心灵的感觉和现实的知觉都是我想要得到的。
黑色皮手套把我折腾够戗,那种东西家里面没有,于是,我就跑到街上去买。可是,炎炎的夏日里,没有哪个商店会卖那种东西,我从东城跑到西城,又从南角跑到北角,无论是赫赫有名的商贾云集之地,还是小贩们的叫卖之所,都未能使我如愿以偿。那些售货员们用怪怪的眼光看着我,好像我这个人有什么病似的。我想,你们就使劲看吧,把眼珠子都瞪出来,我还是我。但买不到黑色皮手套,的确让我魂不守舍,一个男人不能履行诺言,甭管是在生意场、官场和情场,那是注定要失败的,更何况,我这又是十万火急的事情,是“蓝色情感”一眼就能认出我的唯一信物啊!
毕竟,老天有好生之德。正当我趁着漆黑的夜色,满面愁容地往家赶时,是一个捡破烂的老头救了我一大驾。借助楼道里昏暗的灯光,我惊讶地发现,他的手上竟然戴着一付黑色皮手套,尽管不用仔细看,我就知道那肯定是一付脏兮兮的手套,可我还是决意要把它买下来。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老头不再坚持每只50元的报价,而我仅花了98元钱就购得了东奔西跑都没有买到的物件,我想,这付黑色皮手套虽脏,但毕竟还是物有所值。
第二天,我急急忙忙的向经理请了假,按照“蓝色情感”规定的时间来到了规定的地点。我等了一会儿后,见左右包括百米以内无人盯梢我,便把那只散发着恶臭的皮手套戴在左手上,用右手拨打“蓝色情感”告诉我的电话号码。我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蓝色情感”也没露面,倒是我身边的公用电话亭里,不断传出清脆的铃声。那时,我就恨恨地想:他妈的,这是谁呀,没事和我较什么劲啊!
“蓝色情感”食言了。
直至黄昏,华灯初上,我两条腿都站的发麻了,也未能见到梦寐以求的倩影,而我的左手被黑色皮手套捂得都要冒出水来了。我愤怒地把皮手套甩到一边,左手那种汗臭顿时熏得我五脏六腑都开始翻腾起来。我不甘心等一天的结果会是这样,气愤了一会儿之后,我的热情开始降温,理智提醒我,越是在焦躁不安的时刻,越是要保持头脑冷静。于是,我拨打了114,到底要查询那个电话号码是哪个单位的。114的小姐很热情,她帮我查了,然后,甜声甜语地告诉我:“您所要查询的号码是IC卡电话。”
妈呀,我这个堂堂七尺之躯的男子汉居然被“蓝色情感”给骗了。三个多月的情感投入,近百日的朝思暮想,所换来的竞是“草色遥看近却无”,一切想入非非的美好打算,都化成了一轮明月。左手散发的恶臭,使我恨不得右手里拿的不是手机,而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尖刀,立马把左手剁掉。
第二天上班,老铁看着我愁眉不展的样子,脸上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微笑,然后,他往上翻着白眼球,抱怨地告诉我:前天的烧烤吃得他拉了两天稀。
屋漏偏逢连阴雨,遭遇感情上的滑铁卢是我不曾意料的事情,家里的人民内部矛盾更使我心力憔悴。妻子告诉我说,女儿已不再和她说话,彼此的交往完全靠书信和便条。她痛苦地哭了。嘴里说她搞不明白,为什么零距离接触会出现天各一方的状况。我无法安慰她,更找不到能使她释怀的词汇。我不知道是我们这一代人太落伍,还是孩子这一代太过前卫。只好说,按照哲学的说法,任何事物都有其内在的发展规律,人的需求也是不断发展变化的。妻子打断了我的话头,她说她最见不得我总摆出一付理论权威的架势,她只想知道怎样才能让女儿和她亲如母女。妻子的话让我大为不悦,心想,你当娘的居然混到母女隔心的地步,不从自身上找原因,还搞什么投石问路啊。我可管不了那么多闲事,自己的问题还没解决呢,你就知道在家大展家长派头,能晓得我的生活压力有多大吗,那个苦的滋味决不亚于吞咽黄连。我不想做过多的解释,而实际上是我也根本解释不清楚,现实就是现实,它让我感到恐惧。
找不到落点的感情像是飘动在空中的云。我决心收藏起那份情愫,与上网聊天恩断义绝。但老铁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他用非常揶揄甚至是轻蔑的语气,向我陈述上网心得,大言不惭地告诉我说:“其实那也没啥嘛,你只要把感情天地挪出万分之一就可以了,但多了不行。”
老铁诱惑我的招数没什么特别的,只能算是小儿科那类。一个是他上网时,总用一张旧报纸遮挡住显示器的侧面,阻挡我的目光,然后,不是开怀大笑,就是捂着嘴窃笑。我知道,那是老铁在引发我的好奇心,所以,我对他那些表现,只能是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但每次老铁在网上疯够了以后,他都要拉我出去吃饭或小酌一把,尽管每次买单的那个人总是我,可老铁还是坚持说,是他在请我,因为有了他的盛情邀请,所以,我才有了买单的机会。每至如此话题,我心理就不平衡,但老铁却毫不在乎我脸部表情的变化,煞有介事地说:“你这个人就是天下最大的蠢材,自寻烦恼干什么,有这喝酒吃饭的钱,你还不如刷卡呢,这里边刺激好玩的东西多着呢,都能让你的心蹦出来。”然后,他会顺水推舟地把我放在电脑前,煞有介事地说:“均贫富、等贵贱,咱们一报还一报,你请我喝酒,我请你眼球上岗,那半天的时间就牺牲给你了。”接着,他又摇头晃脑地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啊。”
老铁诱惑我的第二招,是他疲劳过度后,总说:“我还没见过天底下有比你更傻的人呢,这里就是发泄的场所,什么真话、假话、人话、鬼话都可以毫无顾忌的说出去,别总惦记它能有多真实。得了,你来干半个小时吧,我不能让你成为空心人。”
说实话,老铁这招每每都能收到奇效,不用他再多说一句,我准会一屁股坐过去,然后,两只眼睛就像搜寻伊拉克有没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那样,目不转睛地瞪着显示屏,辨认着希奇古怪的名字。
让我眼睛放出蓝光的,是一个叫做“一夜风情”的女人,她在礼貌地向我问好后,又释放出一个鬼脸,然后,她直言不讳地问我:“你找情人了吗?”
看到屏幕上的这句问话,我脸“唰”的红了,心想:“这还用问吗,不想找情人的男人那不就是有病吗?”我下意识地扭过头看了看站在身后的老铁,老铁不怀好意地冲我努努嘴,说道:“你告诉她,就等她前来报到呢!”
我没听老铁的话,更不会采信他的主意,主要原因是我觉得,那是一种没有文化甚至是没有教养的说法,而更重要的是我懂得诱敌深入的道理。于是,在经过短暂的深思熟虑之后,我发出了这样一条信息:“您让我脸红了。”我知道,这句话说过以后,那边肯定会回应我。果然,仅在眨眼的工夫,屏幕上就显示出“你是男人吗”的问话。我这回真的脸红了,绝对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问我。
老铁在我身后揶揄道:“主要区别在于生殖器的不同。”
我扭过头,怒不可遏地狠狠瞪了老铁一眼,喝道:“说什么呢,拿过话来就说!”我觉得老铁太有点缺乏教养了,“这要让人家听到了,会把你嘴巴都扯烂了,小样。”
我双手按住键盘,很实事求是地发射出一个“是”字。
老铁在我身后嘲笑道:“我看你要改性了。”
我没有理会老铁的挑衅,“一夜风情”后面的话怎么说,才是我最感兴趣的。“一夜风情”这次让人觉得更是胆大,她问我:“你多大,结婚了吗,做我的情人好吗?”
还没等我答话,老铁就以不容置疑的口吻断定:“这回你要当鸭子了。”
我非常讨厌老铁在后面多嘴多舌,于是,毫不犹豫地敲击键盘:“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随时随地为你服务,保证一流水准。”我想狠狠气气老铁,咱是过来人,可以洞悉男女之间的一切事情,难道还怕你这个不知女人是啥滋味的生蛋子吗!
“天啊,你真要卖身呀?”老铁在我身后大呼小叫起来。
我没理睬老铁,我想那会儿,他的嘴巴张的肯定跟洗脸盆子差不多。
“哥呀,你三个月都没找到一个情人,难道人家两句话就把你的魂勾走了吗?求求你了,哥,做人吧,别做鬼。”老铁在我身后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像是一只发情的猫。嘴里还不断地鼓噪着:“卖身容易赎身难呀。”
听老铁那话,我就觉得身边有一头大叫驴在狂嚣不已,心里极为厌烦。于是,我快速打出“请记住我的电话,六点钟准时给我打”的字样。
“一夜风情”很高兴地说道:“我会记在心里的。”然后,她在显示屏释放出两个男女紧密亲吻的画面。我觉得脸颊被“一夜风情”啵得声声脆响,心想:这有何难,找情人我在行。
我迅速退出了聊天室,然后,很骄傲地对傻哩巴唧老铁说:“小子,看见了吗,这就叫本事,慢慢练着吧。”我使劲地往后面甩了甩头发,尽管很少,但我还是觉得那个样子一定非常潇洒,女人就爱我这样的。
老铁那个白眼球快要翻到天上去了,其神态似乎就要天塌地陷一般。我鼓励他说:“别急,不远的将来就是你的天下。”
我如约和“一夜风情”见了面,这是个很清纯和把感情当回事的女人。她一见到我,那个样子就像见到了阔别以久的男人,泪水马上像开了闸门的湖水,不,像是九天落下来的飞泉流瀑,根本就不问落点是何处,哗哗的倾泻下来。那时,我真想把她簇拥在怀里,用温暖的嘴唇吻尽她脸上所有辛酸的泪水,从此让悲哀和不幸彻底与她分道扬镳。但是,我还是让理智战胜了冲动,因为周围的人太多,许多人是在用白眼球看我们。
我觉得自己像一只丧家犬,领着一只无家可归的猫,四处逃窜。时而紧靠在“一夜风情”的身边,低声嘀咕几句,时而加快步伐把她甩在身后,左顾右盼,惟恐有熟人发现我这个热面孔。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其实,我很心虚,在愧疚的同时,真怕老婆突然出现在面前,不容分说的在后面薅住我的脖领子,然后,再像宰小鸡似的把我扔到街上去。
与情人幽会,当然是越隐蔽越好,我在仓促间与“一夜风情”达成了一致,她同意我带她到一个偏僻但还算豪华的酒店去晚餐。
刚刚落座,“一夜风情”就迫不及待地捉住了我的双手。那时,我感到她的手既冰冷又不住的颤抖着,好像有一股西伯利亚的寒气直侵五脏六腑。她一连串地向我提出了好几个问题,而最关键的是问我真的还没结婚吗?
我回答说:“是”。然后又十分肯定地告诉她:“不过,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我现在非常讨厌家里那个絮叨起来就没完没了的黄脸婆。”
“一夜风情”被我的幽默逗乐了,样子很可爱的嫣然一笑后,便把头深埋于我的怀中,呢喃地告诉我,她的生活经历和我几乎不差分毫。她不喜欢她那个爷们儿不像爷们儿,娘们儿不像娘们儿的丈夫,尤其是不想再过没有激情燃烧的日子。她说见到我就像见到了真诚和激情,虚幻的东西也变得实在起来。她很认真地告诉我,真诚可以让上亿年的北极雪融化,激情更可以把北极冰燃烧。她找情人的目的,并非是为了生理上的需要,而是为了找寻一个能够倾吐苦水并能使孤独的心有所寄托的人,一个理想的彼岸。当然,有所得就应有所舍,她愿意用一切乃至生命来回报我。在现实中,你必须戴一副面具,甭管这副面具的质量优劣,你都不能把它摘下来,因为人需要美容,需要用后天的手段掩盖先天的瑕疵。只有那样,你才能把自己装扮得像个人。别人哭你也得哭,别人笑你也得捧腹,别人怒发冲冠你也得跟着义愤填膺。假如,你非要展现赤裸裸的情怀,你就有可能是一个反社会的人,一分钟也生存不下去。而在网上,你面对的是虚无的所有人,也可能是个体,但无论面对的是谁,你都无须煞费苦心。你把自己打扮成山鬼,没有人会在乎你的灵魂是否生锈,把自己说成救世主,也同样没有人理会你明天是否存在。在这里,虚拟演绎着真实,你所有的思想感情都可以毫无顾忌的得到宣泄,只有在这里,你才能是一个赤裸裸的人,说的话,办的事,抒的情,爱和恨,喜与怒,都是真实的,刻意的包装反而显得做作和虚伪。
我被“一夜风情”的真诚所感动,于是,我用诗话的语言对她说:“上帝把细雨在人间释放,就是让你把烦恼遗忘;寒风把窗户在夜里关上,就是让你把温馨荡漾。让天证明地久,让地证明天长,我要让你快乐每一天,幸福每一秒。”
“一夜风情”大概不知道这是短信里的话,我只是信手拈来而已,不过,这缠绵的话语,果然使她开始春心荡漾了。她“啵”地亲了我一下,然后,像羔羊吃奶一样,把头紧紧顶在我的胸口。
我决心当一回大款,彻底消费一把,因为我知道,女人除了崇拜有情有义的男人外,更喜欢男人的潇洒大方和出手阔绰。像葛朗台那样的吝啬鬼,女人一般是不会拿正眼瞅他们的。
但是,“一夜风情”非常理智地阻止了我的冲动,她很婉转地对服务生说:“大鱼大肉太腻了,海鲜那个味道我又接受不了,我喜欢纯绿色的,就上两小份薯条和荷兰豆吧。”然后,又很妩媚地对我说:“形式是次要的,结果才是根本呀。”
我看着她那娇羞的样子,心里都要酥麻了,觉得这样的女人既会过日子又温情,她那个丈夫居然对她无动于衷,准是有病。可我还是感到,就点两个小菜,的确有损男子汉的颜面。很多时候,男人在女人面前失却了面子,完全是自己过于吝啬的原因造成的。于是,我摆出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样子,大声对服务生喊道:“拿最好的饮料上来。”说完这句话后,我看到“一夜风情”的眼神是含情脉脉的。
“一夜风情”和我说了许多话,那些话语,让我听了,就像大热天喝扎啤一样,清爽舒适。她说她不喜欢未婚男人奶油小生的样子,一点成熟的感觉都没有。再说,她这个人也非常善解人意,决不能因为她的缘故,让那些小子找不到美好的归宿,她必须成全他们。尽管他们一个个都贱得像孙子,每天早晨给她送来可口的饭菜,可她决不会搭他们半点交情,实在过意不去了,也只能偶尔让他们拉拉手,实质性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一夜风情”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鸟,脸上兴奋的飘起了红霞,她说她愿意找我这样的人,也就是能管住老婆,但又不受老婆管的人。
我提醒她说:“你说的那种人不是我,应该是南霸天或者是黄世仁,可惜我不是。”
“一夜风情”吃、吃的笑,那个笑的力量似乎能把河岸边的柳树连根拔起,她从嘴里往外挤出一句话:“那你算哪一种人耶?”
我说我是空心人。
听我说完这句话后,“一夜风情”哭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呆呆地望着她。她抽噎了一会儿,脸上开始绽开笑魇,说她找寻了天涯海角,其实要找的就是你,如今,我们能面对面推杯把盏,那就是风刮过来的缘分,是天意,怎能使她不喜极而泣呢!当然,“一夜风情”很理智地告诉我,她也不是那种令人唾弃的第三者,假如有一天她怀孕了,她会不辞而别,决不会给我添半点累赘,并一再叮嘱我,一定要把自己包装成“花大姐”,决不可因为她的存在而影响正常的夫妻关系。
我说:那你站在一边算什么呀?
她说:你就当我是一个爱看热闹的观众好了。
那时,我笑了,笑她太痴太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大傻娘们儿。
我和“一夜风情”频频举杯,不知不觉中,我感到脑瓜子很是迷糊,眼前是灰蒙蒙的一片。我说:“我这会儿困得不行了。”
“一夜风情”很爱怜地把我揽到怀里,一边用手轻轻地捋着我的头发,嘴里一边呢喃着,但她都说了些什么,我一句都没听清楚。
待我一觉醒来,“一夜风情”早已没了踪影,我的手包和手机也都不见了,我惊呼上当,急忙跑到服务台,服务生告诉我,那个女人从这里带走了价值5000元的东西,说让你买单。接着,他便把清单递给我。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痛苦地用双手拍打着地面,这个“一夜风情”可把我害惨了,包里有3000多块现金,再加上手机和带走的东西,都快赶上一万元了。
虽然我感到一阵阵心悸,但还是没有报警,真怕因此会搞得满城风雨,将来不好做人,只好打电话请老铁马上救驾。
老铁不愧是我的铁哥们,他很快就来了,他付了钱。然后,面带愠色地对我说:“我不是教育过你吗,不可能有好结果的。”
我怏怏不快地跟在老铁后面,丢钱的痛苦和欠人情的悔恨全都写在脸上。老铁是个逮住蛤蟆就要捏出尿来的主儿,他才不管我心里是不是在流血哩。他用一种貌似造物主的口吻说:“你要是变性就好了,准能成为一个大傻……”
后面的话老铁没说,但我知道他在心里骂我。
网络的诱惑力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它像一个巨大的磁场吸引着食色男女,无论是远在天涯还是近在咫尺,一只鼠标就可以实现零距离接触。屡战屡败的结果不仅使我捐弃了前嫌,更激发了我战无不胜的斗志。我觉得一个男人如果总被誓言所累,绝对就是庸人自扰,况且,在这个以网络为标志的信息社会里,游离于圈外就等于把自己束之高阁,不仅一事无成,更可能会成为社会的一个多余人。
当然,人应该汲取经验教训,故做多情往往被情所困,无情则无异于牲畜,古话也曾教导我们说:“不俗既仙骨,多情乃佛心”。正确把握自己,就是分清良莠的法宝。所以,这一次,我学乖了,谈话也表现出一种漫不经心的姿态,也就是说,在网上咱们可以聊,也可以不聊,是神聊还是瞎侃,对我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情。我再也不能让人家看出来,我是那种情有独钟的人,更不能让人误会我是人见人恨的猎艳者。
经过苦苦寻觅之后,我把目标锁定在一个叫“精灵古怪”的女孩身上,于是,便轻轻按动鼠标,点击了那个名字。出乎我的意料,“精灵古怪”也同时点击了我,屏幕上立刻闪现出“你多大”的问话。
我琢磨了片刻,觉得这个女孩很是大胆,但还是胸有成竹地告诉她:“比你大。”
“那是多大?”女孩穷追不舍。
“有必要问吗?”我很疑惑。
“说,快点!”女孩命令的语气让我觉得喘不过气来。
“就是比你大嘛。”我熟练地敲击着键盘。
“老实交代,再不说实话,小心我抽你。”女孩的话让我觉得窝心难受。
“40岁。”我说道,然后,我十分恭敬地问道:“您呢?”
“50岁。”女孩回答问题的速度很快,好像连脑子都没过一下。
“啊,大姐,您好。”我礼貌地向对方问候。
“少废话,说实话。”女孩很怀疑我。
我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便反唇相讥道:“您也没说实话呀。”
“我,15岁。”女孩快速地回应道。
天啊,她居然和我的女儿一般大。我迟疑了,不想再和她聊下去,代沟让我产生了怯意,更觉得我们之间不可能有共同的语言。
“说话,挺大老爷们咋这么肉啊。”女孩在催促。
“咱们说话客气点行吗?”我小心翼翼地征求“精灵古怪”的意见。
“哪来那么多废话,你几点来的?”女孩好像是在审讯犯案的嫌疑犯。
“8.00”。我的手有些机械了,心里觉得她应该去上学,而不应该在网上。
“你怎么不说下生就来了呢!”
女孩的态度使我非常惊讶,我觉得这次真的遇上了一个小夜叉。
“你多大了,怎么拿过话就说呢?”我十分气愤,开口教训道。
“哈哈,逗你玩。”
我似乎听到了女孩得意的大笑声。
“我这个岁数可以当……”后面的话我没说,毕竟我是成年人,懂得尊重他人就是尊重自己的道理,再说,我也在脑子里忽然闪现过一种念头,如果女孩听了我的劝告,从此认真去读书,那可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于是,我极力往肚子里压了压怒气,然后,十分和蔼地说道:“小妹妹,像你这个年龄应该去读书啊!”
“你真笨,我不去读书还能干什么?”女孩说话还是那么不客气。
“上网会影响你正常学习的,一旦陷进去很难自拔,好妹妹听话,下线吧,去学习好吗?”我接着劝道:“我知道任何一个父母都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我可不希望因为上网的缘故耽误你学习,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是千古罪人。”
“你真蠢,说话像我妈。”女孩讥讽道。
“嫌我唠叨吧,父母养你不易啊。”我似乎看见了种在碗里的一束玫瑰,惟恐一滴露水打碎她的花瓣。继续善意地规劝道:“小妹妹,学习的心态是很重要的,你调整一下好吗,就像划船,失却了目标,你就朝着太阳的方向划。”
女孩说话依然未改棱子味,她说:“她们说话我不爱听,我说话她们听不懂,没法沟通,我都要崩溃了。”
“跟妈妈沟通,她知道女儿心。”我建议道。
“她是蛋白质。”女孩说道。
“什么意思?”我问。
“笨蛋、白痴加神经质。”女孩解释道。
“怎么可以这样形容妈妈呢,为了你,她可是从鬼门关回来的。”我狠狠地教训她。
“你真怪,说话像我妈的老公,多大了?”女孩问。
“40岁。”我又一次实事求是地告诉她。
“看你老气横秋的样子,就知道你是黄土埋半截的人了。”女孩毫不客气。
“精灵古怪”的话气得我火冒三丈,我真琢磨不透,现在的孩子怎么会这样。
“你去找那半截吧。”女孩说完,连个招呼都没打,走了。
我木呆呆地坐在机器前,很悲哀,心情格外的沉重,不知道是风刮过来把女孩吹走了,还是像风筝一样的女孩经不住吹打忽然掉线了。
晚饭时,女儿摆弄着筷子东挑西拣,一付心不在焉的样子,用我怎么也读不懂的眼神在我的脸上瞟来瞟去。过了许久,她冒出了一句话:“你知道什么是人生吗?”我点了点头,心里一阵酸楚:“就俩字,吃饭。”女儿从我的眼前飘走了。她住校去了,临走,她狠狠剜了我一眼。为什么会这样,我和老婆对视着,真搞不懂个中原委。
这一夜,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了网上的女孩,看见女孩的心脏从胸腔里蹦了出来,循着时空隧道飞速地旋转。我又看见了崇山峻岭,大江大河,女孩在汹涌的波涛里拼命地挣扎,她的母亲义无返顾地跳到水里去救她,她的父亲跪在岸边,双臂上举,从喉咙里发出无奈的叹息声。
醒来时,我的枕巾湿了一大片,我很疑惑,为什么自己会无端地做这么一个梦。
我不知道人生的幸福是用厘米计量还是用篮子称重,但却知道那种痛苦总是写在脸上的。
每每看到老铁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就知道,老铁执著的网恋又一次失败。于是,我就毫不客气的以过来人的身份训导老铁:“搞对象得实在的,真刀真枪那种。这里都是虚的,中看不中用。”
老铁的样子怪怪的,他脸上的表情我读不懂。但他脸上蚯蚓般的伤痕却分明告诉我,他一定是出了大事。老铁痛苦地哭了,语言含混不清,吱吱唔唔的。我想探究发生了什么变故,却又难以启齿问他。我知道,他是狗肚子里盛不了二两油的主儿,过不了午时三刻他全得向我如实交代。果然,连三分钟都没用,老铁就沉不住气了,他告诉我他到石家庄去见网友,那个女的丈夫把他们抓了个现行,人家闹离婚,女的发誓说非他不嫁。我惊呆了,敢情他这几天没上班,原来是背着我行靠岸入港之实。活该他落了个满面疮痍回来。“你说咋办呀,我不能要她,她有孩子有老公,我不能当傀儡。”老铁情绪激动。“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忽然,他嘎然而止了,脸色极为难看,“你在心里嘲笑我。”“我没有,我只是想这都是月亮惹的祸,如果我是女人,我一定舔犊你流血的伤口。”我揶揄道。
冷不防,他抱起了显示器。我急忙拦阻道:“这是感情交流的桥梁和纽带,不能摔,要爆炸的。”
老铁呜咽起来,闭上那双小眼睛,神态悲怆地说:“让我把所有女人都抱在怀里吧。”
我低声下气地劝道:“亲爱的,轻拿轻放,别把她们的屁股摔歪喽。”
老铁虽然放下了显示器,却不容分说地伸手关掉了主机。他十分懊丧地说:“我得收拾收拾那帮混蛋。”
我顿时提高了警惕,生怕老铁在一念之差再做出离经叛道的事情来。急忙说道:“现在的娘们儿都贼着呢,比咱们俩傻大汉精明,再说,咱们是什么层次的人呀,思想可以暂时出轨,行动绝对不能越轨。”
仅仅就在片刻,老铁就换了一付嘴脸,他撇了撇嘴,说:“你这个人思想太复杂,哪歪你往哪想,犯法的事咱能干吗?再者说了,好男还不跟女斗呢。我的意思,是那些大老爷们没事儿净看咱们的笑话了,这回咱们也折腾折腾他们,让他们也出出洋相,咱们乐一乐。”
“这样怕是不好吧,有同室操戈的嫌疑。”我犹豫道。
“你就有浪心没浪胆,说你不是色狼都没人信。”老铁见我信心不足,使劲地打着气说:“不就是取乐吗,又不是要人家的命!”
最终,我没有经受住老铁软硬兼施的诱惑,变节投降了。按照老铁的说法,我现在就是一只变性的母狼。
“叫什么名字,丰乳肥臀行吗?”老铁问。
“太露骨了,会让人觉得咱们是鸡。”我坚决反对这个名字。
“那就叫风韵犹存吧。”老铁说。
“给人的感觉就是残花败柳,没有想象空间。”我还是反对。
“叫爱你一生一世,这名字多执著呀。”老铁说。
“俗,婚姻到了十年就是危险期,谁跟你死靠一辈子呀,一看就知道是骗人的。”我说道。
“有了,就叫靓女俏妞,能让人产生无限遐想。”老铁的脸红红的。
“还不如叫大傻鹰呢,没点文化味,诱惑力也不行。”我再一次否定了老铁的意志。
“嘿,咱哥俩,一大一小,就叫带着小姨子的女人。”老铁兴奋地说道。
“你以为这是搭着货往外卖呀,骗人都不会,现在的老爷们都是啥体格呀,一个都招架不住,莫说是俩,早累趴蛋了,再说,这名字也忒艳。”我打消了老铁这个念头。
“哼,我知道了,只要是我说的,你都说不行,你这是嫉妒我。”老铁不乐意地说。
我睁大了眼睛看了看老铁,瞧他一脸晦气的样子,我就觉得他像写“恨赋”和“别赋”的江淹,已经才尽了。要不就像穷尽所有绿色的大漠,被挤干了所有的水分。于是,我再一次以过来人的口吻说道:“叫良家女人,良家是什么?是暗示,是机巧,聪明人一眼就能洞穿其内涵,傻人,只有傻人才会在良家里翻船。你小子没结过婚不懂,现在的男人有几个是弱智呀,一个赛一个的贼,小丫蛋子他们不敢碰,怕沾边,年龄大的他们又看不上眼,就这良家女人才最有诱惑力。经济基础一般都比较扎实,家庭关系也比较牢固,寻求刺激又是她们的渴望,男人喜欢这个类型的,无须劳心费神,又不用花大钱,说不准还会弄个倒贴,这才是关键之所在。”
老铁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我,像要揭穿我的老底似的,说道:“骗你的都是你说的这类人。”
我辩解说:“我是男人,所以容易上当,老爷们心眼软,色性大,见到这类人就迈不动步。”
老铁斜视着眼睛,用“旁光”看着我,说:“你这是情场失意的谬论。”
我笑了,瞅了瞅老铁,觉得从他眼里放射出的光芒是非常浅薄的那一种,便说道:“你是小孩你不懂,咱们要上,就要出手不凡,说的每句话,用的每个字,煽的每一次情,让男人们瞅着心里都着急。”
我重新启动了机器,然后,一边快速地击打键盘,一边说:“小子,瞧好吧,那些男人们就像逐臭的苍蝇一样,‘轰’的一下全都过来。”
显示屏上显出我打的文字:“别问我是谁,别问我多大,我心里有个他,请问落谁家?”
果然,男人们蜂拥而至,同时向“成熟女人”示好的有六个人,其中一位很大胆地说:“爱我吧,亲亲我吧。”
老铁瞪圆了惊诧的小眼睛:“妈呀,这么多。”
我得意地看了看老铁,把双臂抱在怀里,胸有成竹地说:“等着吧,让他们自己掐好了。”
老铁嘿嘿地笑了,说:“你真毒啊,坐山观虎斗。”
“对,这就叫竞争,优胜劣汰嘛。”我说道。
老铁难耐寂寞了,他催促道:“你快说话呀。”
“男人四个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我从容不迫地提出了问题。
老铁不错眼珠地盯着屏幕。我感到了他的心脏在“扑腾、扑腾”地跳动,从他嘴里哈出的气体,有股子咸带鱼臭哄哄的味道。一会儿,他十分谦虚又近乎谄媚地央告我,说:“哥,你那学问够他们学二十年的,你告诉我吧,我不愿动脑筋。”
“你以为你动脑筋就能猜到呀,这是生活常理,得靠阅历和悟性,就凭你那点生活积累,三十年后兴许能有个一知半解。”我在打击老铁,不能让他再像以往那样,总在我面前癫狂。
“说不说,再不说我关机。”老铁恶狠狠地威胁我。
“真笨,都说你笨我不信,归其你是真笨。记住啊,我就说一遍。家里有个做饭的,屋里有个好看的,身边有个撒娇耍贱的,远方有个思念的。这四个你一个都不具备。”我十分得意地刮了老铁的鼻子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屏幕上的男士大都知难而退了,只有一位叫“逃夜狼”的还在负隅顽抗,他打出的字让我吃了一惊:“家里有个她,身边有个密,旁边落只艳,远方有个你。”
“哇塞,上套了。”老铁很兴奋。“这小子很贱。”他又补充了一句。
接下来,我把每句话都设置成一个陷阱,一步一步引诱着“逃夜狼”深入,渐渐的,“逃夜狼”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了,他完全无所顾忌的开始问我的名字、年龄、身高、三围和收入情况。看字面,我就断定他准是一个色狼。于是,我说道:“咱们就做聊友吧,我不喜欢片警,再说,我也不认识你是谁呀。”我不能让“逃夜狼”失望,要给他留下遐想的空间。
“逃夜狼”是个急性子,从他的语言表达上来分析,估计他也是个网上新手,很难识别出真伪。在经过近三个小时的周旋后,我用女性的温存话语告诉他:“我很喜欢你,你的谈吐好高雅呦,让我崇拜得都要小河弯弯了。”
“逃夜狼”乘胜追击,他急切地要求与我见面,好像见不上面就会天塌地陷似的。
“答应他,跟他见,也让他戴只黑色皮手套。”老铁在我身边兴奋地怂恿道。
“说什么呢?”我狠狠打了老铁一掌。我觉得他是在用烧红的火钎子,没有任何顾忌地捅我的肺窝子,警告道:“小心风大扇了舌头。”
“老公在家呢!”发送完这句话,我自己都觉得好笑,更觉得这才是撩起“逃夜狼”心中那团欲火的奇招,也是一个良家女人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
“那,那怎么办?”“逃夜狼”心急如焚了。
“我真的好喜欢你呦,你的学识让我折服,见不到你,我会想的。”我觉得自己此刻真要成了“逃夜狼的俘虏了,但我还是把球踢了回去,必须坚定他要见面的信心和勇气。
“你跟老公讲,就说老家来人了。”“逃夜狼”出了一个非常蹩脚的招数。
“我困了,明天再聊吧,还是那个时间,等我好吗?88。”我下线了,但我没忘记在拜拜之后,又快速打上了一个“吻”字。
老铁十分遗憾地摇了摇头,抱怨说:“才上钩,你就收竿了,没劲儿。”
我诡黠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傻小子,再聊下去就得穿帮了,亏你还是个网虫呢。”
第二天的战役打得非常的简单利落,我看见“逃夜狼”在上面大声疾呼:“良家女人你在那里,我的心在流血。”
我哈哈大笑起来,洋洋得意地对老铁说:“耍心眼你得拜哥哥我为师傅。”然后,我开始敲击键盘含情脉脉地向“逃夜狼”施放烟雾弹。“帅哥哥,你等好久了吗?”我敢肯定,“逃夜狼”见了这句话,心都会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天塌地陷因为没有你,雨骤风歇因为你飘至,星星含泪收起笔,彩虹舞蹈云初霁。”“逃夜狼”在卖弄文采,但他没有忘记问我:“你老公在家吗?”
“他刚出差走,我就感到孤独了,心里都觉得冷。”发送完这句话,我感到浑身上下都起满了鸡皮疙瘩,说良心话,这可是我平生第一次说如此肉麻的话。
“你就当没他那个人,我可以给你温暖的情怀。”“逃夜狼”单刀直入。
“我想吃鲍鱼。”我说。
“就是想吃天上的月亮,我都给你摘。”“逃夜狼”很阔气地说。
“呵呵,牛在天上肥了。”我讽刺了“逃夜狼”一句。并把“飞”打成了“肥”。
“逃夜狼”辩解说:“不是我吹的,那么肥的牛我也吹不动呀。”
我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快速打出一行字:“真笨,还不知道要一起吃呀。”
“逃夜狼”急不可待地说:“出来吧,咱们坐坐好吗?”他永远都是一个话题。
“可以的,怎么见面呢?”我答应了“逃夜狼”的请求。
“在银座大厦好吗?那里的鲍鱼好吃。”“逃夜狼”说。
“好的,可您长得什么样呀,我没见过的,帅吗?”我问道。
“大背头、浓眉大眼、穿一身黑色西服,一米八五的个儿,比刘德华高多了。”“逃夜狼”没忘了标榜自己的英俊。
“哦,您长得可真帅气呀,比我们那口子可强多了,他像武大郎,好没感觉吆,我现在就去见您好吗?”我觉得说这句话无异于在隔靴挠痒,但“逃夜狼”的心里准会瘙痒难耐。
“你长得好看吗?我可没见过你呀。”“逃夜狼”不傻,他不放心我。
“丑小鸭,瓜子脸,丹凤眼,樱桃嘴,高鼻梁,一米七0,穿白色风衣。”我极力把自己表白成绝对的良家女人。
“马上见可以吗?”“逃夜狼”恨不得立刻就飞到我身边。
“可以的,我们下线吧。”说完,我立刻关掉了浏览器。
老铁用十分怀疑的目光盯着我,不放心地问道:“你说那小子能去吗?”
“咱们过两小时去看,那小子准在。”我十分肯定地说。
“他要是不在呢?”老铁最大的弱点就是对任何事情都持怀疑态度。
“没在,我请你,在了,你请我。”我把握十足地说。
“行,还吃烧烤。”老铁说。
“不,烤鸭。”我一语双关地说。
两个小时后,我和老铁打车来到银座大厦,果然见“逃夜狼”像热锅里的蚂蚁,烦躁不安地在大厅里踱着步子。那个样子,绝对和我当初单刀赴会时相差无几,恰似一只公狼,到处寻找发泄的对象。
我们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在“逃夜狼”身边转了几个圈后,就直接奔向烤鸭店,老铁彻底破费了一回。酒足饭饱之后,我高兴地拍着肚皮对郁郁寡欢的老铁说:“这顿鸭子吃得不赖。”
老铁这个人给别人的印象,除了神秘就是诡秘。
老铁现在忙的出奇,每到中午或晚上下班之前,他总会接到一个非常神秘的电话,然后,连招呼都不和我打一下,转身便走。
我对老铁这种为人处事的态度产生了嫉妒,甚至想,过去都是我们俩个人一起出去的,现在,他就像擤鼻涕似的把我甩到了一边,太有点不够意思了。交了新欢就忘了旧友,属于见异思迁的那类人。
但老铁忙碌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他从要找寻的新平台上摔了下来,让我彻底幸灾乐祸了一回。
老铁如实向我交代了这段时间忙碌的事由,我故弄玄虚地掐了掐手指头,说:“有三个月的时间,属于周期率。”
老铁说,他有一个搞绘画的朋友,别人都称那个人是大师。说这话时,老铁的眼神变的黯然了,过去从小眼睛里释放出的流光溢彩不见了。我知道老铁这个人有个毛病,除了见女人迈不动步外,见了书法绘画他同样迈不动步。老铁说,他真想向大师学点技法,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
“你不许笑,再笑我撬掉你的犬牙。”老铁严厉地指示我。他可能觉得我那得意忘形的笑就是在他受伤的心灵上撒咸盐。
我止住了笑,使劲地往耳垂的方向撇着嘴角,然后用两边的后槽牙咬住腮帮子里面的肉,以便使整个脸部都瘪下来。那个样子,我自觉非常痛苦。
“你什么品种啊,像个小资。”老铁非常严肃地说。
我没理睬老铁的话,因为我确实想听老铁的故事,可他连开头都没做,再岔开他的话头,我所有的打算都有可能付诸东流,于是,便装出一付傻乎乎的样子听他训导。
“三个月我花了一万元,钱多少我不在乎,可钱花了,买回来一肚子气,想想都别扭。”老铁终于言归正传了。
我笑眯眯地看着老铁,知道假如我不伸出援助之手,他这个月就得喝西北风去。但我还是没改掉多嘴多舌的臭毛病,说:“花钱能交到朋友吗,你脑袋里是不是进水了。”
老铁没有搭理我,自顾自地说道:“真的,我交朋友是有原则的,这你是知道的,当初我就是想向他学习点什么,哪会想到他那么没品味啊。”
老铁脸上现出一付十分懊悔的神色,我没有打断老铁的话,希望他能很好地宣泄情感。当然, 我更想了解那个所谓的大师是怎样的没品味,从而帮助老铁扭转颓废的心态,谁让我们才是真正的老铁呢。
“我先跟你说说画画的事,那个画家有一间大画室,很大的,有200多平方米,四面墙壁上挂满了裱糊好的国画和书法作品,还有油画。但是,我没发现他真正画的作品,有时我就想,人家是大师级的人物,没准就是真人不露相,没必要在别人面前抖出自己的底细。我这个人贱,更耐不住寂寞,干脆就操刀上手了,画了许多画。你是知道的。我多多少少在中央美院也混过几年,许多画虽说不上价值连城,也够得上滴水成金了吧,这一点你也得服气。大师也总在一旁恭维说,你这画,值得一裱。然后,他飞快地在画的飞白处签上他的名字。起初,我没多想,只是觉得大家都好鼓捣这玩意,能聚到一起切磋技法,除了缘分还是缘分,他愿意盖上他的印戳就盖吧,没什么了不起的。”
老铁眼里放出异样的光来,他瞅了瞅我,深深地喘了一口粗气,接着说道:“很多来参观的名家对我的画都赞叹不已。可我更没想到,大师把那些画卖了,大把大把地数钞票,我却连个边都没沾上。有时我想,沾不上也无所谓,联络感情喝顿酒总该可以吧。对了,说到喝酒了,真能把人活活气死。画家联系非常广泛,什么人都有。每到饭口的时候,他就会站在画室的门口,左顾右盼,然后,他先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前些日子那些电话都是他打的。我去了以后,心想,就咱们两个人,找个小门脸凑合一顿就行了,没必要铺张浪费。可他却说:‘那种地方是我能去的吗,我都是去东海龙宫的。’说完,他就继续打电话,总之,不凑够一桌子他不会善罢甘休。吃饭时,他更没德行,骂完这个损那个,唾沫星子溅得满桌子都是。不是损这个干啥啥不行,就是骂那个吃啥啥没够,好好的一顿酒局,总会让他搅得天昏地暗,好像天底下谁都对不起他。可气的还有呢,我总善良地想,这顿酒局该他买单了,可他总是脚底下抹油,进行到一半,他就溜之大吉了。他那些朋友也会说:‘下次我来,谁争着跟我买单,我跟他急。’可是,我却从没见过他们掏过腰包,回回买单的任务都会责无旁贷地落到我身上。”
我挤兑老铁说:“这么说就是你不对,人家那么做是看得起你,给你面子,就像当初你特高抬哥哥我一样,人家无怨无悔地张罗,你才能有施才显能的机会,谁叫咱们乐意呢。”
老铁把十个手指捏得声声脆响,气哼哼地嚷嚷道:“跟你这种浑人我就说不清楚。你乖乖地给我听着,我还没说完呢。”
我装成了一副十分伤感的样子,无可奈何地说道:“天底下你也就是欺负我的能耐,还以为自己是堂吉可德呢,能横扫千军万马,到末了,在马屁股底下爬着的准是你,对不?”
老铁脸上现出一副打抱不平的神态,他没有搭理我,“尤其不可理喻的,是他总拿朋友的女人开玩笑。人家有情人那是本事,嘿,他气得慌儿。什么话难听他说什么,两只小眼睛总盯着女人的胸部。”我搭腔说:“看样子你也是没少看,三公一母总爱出事。”老铁往我脸上喷了一口烟气,怒喝道:“我是那种人吗,连你都敢小看我?”我调侃道:“那是你没机会,要是有机会你敢把老天捅个窟窿。”
老铁不再理睬我,继续着他的话题:“他要不就是给朋友的女人打电话,说一些没边没沿的事,鬼才会知道他心里有什么花活呢。咱们还是说画,按说,他敢号称大师,总得懂点点和线、章法和布局吧,可他不懂,胡涂乱抹,还大言不惭地说,这叫中西合炉,超古典主义。屁话,这种人你没品过,怎么也品不出味来。”
听老铁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我总算是明白了个大概,心想,你就是“打铁烤红蛋子------看不出火色”来,人家把你唬成那样,你居然还能交上三个月,轮上我,三分钟就能把他洞穿。
我说:“在现实中,你必须戴一副面具,甭管这副面具的质量优劣,你都不能把它摘下来,因为人需要美容,需要用后天的手段掩盖先天的瑕疵。只有那样,你才能把自己装扮得像个人。别人哭你也得哭,别人笑你也得捧腹,别人怒发冲冠你也得跟着义愤填膺。假如,你非要展现赤裸裸的情怀,你就有可能是一个反社会的人,一分钟也生存不下去。而在网上,你面对的是虚无的所有人,也可能是个体,但无论面对的是谁,你都无须煞费苦心。你把自己打扮成山鬼,没有人会在乎你的灵魂是否生锈,把自己说成救世主,也同样没有人理会你明天是否存在。在这里,虚拟演绎着真实,你所有的思想感情都可以毫无顾忌的得到宣泄,只有在这里,你才能是一个赤裸裸的人,说的话,办的事,抒的情,爱和恨,喜与怒,都是真实的,刻意的包装反而显得做作和虚伪。像你这样,离开这个平台就以为找到了另一个载体,看见一种色彩就认为世界都应该绚烂,错了,小子,这个世界是多元的集合,一切存在的都是合理的。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按着你的设想发生发展,就像你自己都不能左右命运一样,四十大几仍然是光棍一条。”我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话,甚至觉得,凭老铁的智商水平,他很有可能听不懂我那些话。
“你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爱看别人的笑话,像个色狼。”老铁的情绪激动了。但他居然把我说成是色狼,绝对是情绪不稳定的裸露,像个灵魂里充满骚动的小资。
于是,我不得不用他能理解的话安慰他说:“朋友相交总是把缺点包装成优点,一旦那个载体失落,所展现的就是赤裸裸的平面,无遮无掩,由理想的倾慕转换成现实的厌恶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你为什么不去做一个立体的人。”
老铁不服气地说:“我这不是站着吗?”
老铁还是没明白我话里的意思,我也就只好恭维道:“你能及时刹车,说明你比育红班那些孩子的智商高多了,就凭这一点,我就得佩服的说一声,你是个聪明人。”
老铁梗梗着脖子说:“你要不把我埋汰到姥姥家,你就不会善罢甘休。这活该,谁让我这人就是老犯糊涂,总交一些狗肉朋友呢。”
我笑了,没有再去理睬老铁,我觉得一个人的灵魂跌落到海底深沟时,心与心是无法沟通的。而他把“酒肉”说成“狗肉”了,是不是也把我包容了进去,却无法考证,当然我也没必要纠正他。
末了,我说:“人生就是这样,有时错过了,但未必是过错,有时是过错,就可能真的错过了,什么事都很难说。”
老铁睁大了眼睛,由衷地钦佩道:“你这才是说了句人话呀。”
我怒喝道:“咋说话呢,刚才我还想请你这个狗肉朋友呢。”
老铁说:“还喝?我都快成酒精肝了。”
我余怒未消地说:“只要你不是乙肝,我怎么也得请你一把,还是烧烤吧。”我兜里的钱可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能跟老铁学,花了今儿个没明个儿的,还得过日子嘛。
老铁笑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挤着小眼睛说:“老哥,你确实行,过日子就是仔细。”
天啊,老铁在损我,说仔细无非就是说我抠嘛。我只好补充道:“那好,再给你煲一支鱿鱼串吧。”
我以为老铁从此以后就会改邪归正,但是,生姜改不了辣味,狗改不了吃屎,一味的轻信,怕是老铁这辈子都不会改掉的臭毛病。
老铁的网友说,她的妈妈走丢了,请老铁帮忙查找。
老铁命令我,并要求我动员所有的朋友帮忙。我说,她妈长啥样咱们都不知道,怎么找啊。老铁让网友发来了她母亲的照片,我们又是忙着下载,又是忙着复印,把所有的资料搞定,已经是后半夜了。
第二天,我们开始上街寻找,所有能找和该找的地方都去了,也未能找到老铁网友的妈妈。
一个月后,一个极为偶然的机会,老铁和我在一个西瓜摊的旁边,找到了一个脏兮兮的老太太。老铁非常兴奋,他说,网友始终未答应和他见面,这回不见也不行了。他很是快活,忙不迭地给网友打电话。网友说:“你妈才丢了呢,那是逗你玩呢,那个脏女人准是你妈。”
老铁被气得七窍生烟,但我还是阻止了他爆发令人难以忍受的怒火,共同把老太太送到收容所。
老铁往天上翻着白眼球,使劲地用手指着我说:“别急,早晚我得找到那个娘们儿,她居然连我都敢骗。”
说来也巧,第二天,老铁的手机骤然响了起来,他一看是网友的号码,气得他破口大骂,越骂越有气,声音越大。楼道那边传来女人的叫骂声,俩人慢慢走到一起,老铁很怀疑地看了那个女孩,挂断了手机,女孩也疑惑地看了手机,自言自语地说道:“他怎么不骂了。”接着,她又拨打了电话,老铁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了。两个人面对面异口同声地说:“是你呀!”
老铁撒丫子就跑,后来,他对我说:“原来是她,我居然还动了要娶她的念头。”
那个女孩所在的公司和我们同居一个楼层,她的样子很丑,属于两头尖中间宽那种,她的长相犹为让老铁失望,一张阔嘴像一条河。
“就这模样的也敢骗人!”老铁愤怒地把手机摔在地上。
我安慰老铁说:“这都是从人堆里挑出来的,你不一定配得上。”
老铁伤心地告别了网络,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愉悦,给老铁盖棺论定时,我十分严肃地说:“你是一个失败的情感网虫。”
老铁对我所下给他的结论持坚决的反对态度,他反问我:“你觉得你能在这里找到至情至性的东西吗?”
“只要你不是居心叵测或不怀好意,一切渴求的善良和美好,都会不期而至,这里虽然是虚拟的,但它更真实。你失败是因为你心态不好,就像你拉不出屎来不能怨地球没有吸引力一样,网络不是你婚姻失利的克星。”我很正面地告诉老铁,怕他从此会一蹶不振,乱了心智。
“你是浑人加混蛋,屡战屡败居然还能说出一大堆理由,阿Q就是你的老祖宗。”老铁说这话时,我发现瞳仁在他的眼里消失了。他又闭上了眼睛,面无表情地说:“你甭说我,小心自己后院起火。”
我没再搭理老铁,因为我清楚,一个伤过心的人,说起话来也总在伤别人的心,我也实在没必要为他分担痛苦。
老铁走了,是灰溜溜的那一种。
我也继续上路了,义无返顾地寻找渴望得到的东西。
我之所以对上网聊天情有独钟,并能屡败屡战毫不气馁,除了个人心态良好之外,更因为我有内在的原因,以及可以雄辩的理由。
其一是,我不认为自己是圣人,因为圣人不需要恋爱,而我却需要。爱需要爱来呵护,而我自觉自己不是爱情骗子,所释放的情意可以放进八卦炉里炙烤。我要把情感赠送给钟爱的人,但那个人是谁,我还没找到,所以,我在不断地努力。
其二是,一件非常让我痛心的事情被老铁不幸言中,我的后院要起火。妻子正在移情别恋,她把所有的爱心和精力,都毫不保留地奉献给了她所豢养的那只京巴狗和那只波斯猫,而根本就无视我和女儿的存在。这些均引发了我的强烈嫉妒。
妻子与新新人类相距甚远,更算不上完美的古典主义者。我觉得她是生活在二者的夹缝中,在左冲右突的同时,苦恼与快乐总会和她相生相伴,尽管如此,但她还是乐此不疲,一边把新潮奉为圣典,一边又学着贵妇人的样子,颐指气使地指挥我,她那个样子,使我感到痛苦,更觉得非常讨厌。我真不知道她在找寻什么。
妻子的话气得我七窍生烟,她说:“我嫁人却指望不上人,家里的所有事情全都由我来做,为什么?就因为你像个江湖过客,来无影去无踪,跟你说句话无异于登天。它们俩那一个都比你俩有人味,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让它们干什么它们就干什么,从没有过不同意见,这些你做到了吗,三句话不来,你们就要上房揭瓦,我要你们还有什么用!”
我觉得那只摇尾乞怜的京巴狗和走路如飞的波斯猫就是我最大的情敌,由于有了它们的存在,才使我在家庭里的地位岌岌可危,而最有力的佐证是:猫和狗吃不上,妻子会悲痛欲绝,而我和女儿是否饥不裹腹,她才不去理会呢!
我愤怒了,狠狠地踢了那只京巴狗一脚,又冲波斯猫打了一拳,向妻子咆哮道:“你要得到的我都给你了,还不知足,我正式向你宣布,我不是爱情走狗,更不是爱情走猫!”
妻子发疯了,她冲上来对我进行了惨无人道的乱踢乱打乱挠乱咬。我没有还手,像经受敌人百般折磨的勇士,大义凛然。其实,我还知道,假如我还手打她,她一定会马上跑到婆婆那里告状,而我绝不会有任何好下场。
那只狗和那只猫给我所带来的,是发自肺腑的强烈嫉妒,我决心要狠狠地惩罚它们,回收失落的情感。
战事过后的第一个星期,那只被妻子所钟爱的京巴狗不见了。
妻子急得像是一个疯婆子,从早到晚逃窜于大街小巷,不停地呼唤那个叫“贝贝”的京巴狗。她找到了老铁,许愿说,如果老铁帮助她找到“贝贝”,她一定会给老铁介绍一位才貌俱佳的姑娘。
老铁是个极易倒戈和变种的人,妻子给他灌的迷魂汤起了化学反应,一向不修边幅的他彻底改变了模样,整日里不是衣冠楚楚,就是对着镜子大喷发胶,把自己整的越来越像一个伪女人,行走坐卧都透着一股子酸气。他居然警告我点到为止。
我没有再给老铁提供耀武扬威的机会,因为我知道对付叛徒的最佳策略就是让他成为孤家寡人,况且我还必须要把想做的事情办得干净利落。
当然,那条狗后来找到了,是我找到的,不过,它已经寿终正寝了。
妻子哭成了泪人,一向万事不求人的她平生第一次乞求我,让我到五十里开外的山上,给那条狗造一个够得上规模的陵墓,然后,还要立上一块“忠心贝贝”的墓碑。我提醒她说,还要不要写墓志铭,如果需要的话,就让老铁操刀,那小子的文笔不错。
老铁后来带着一位额头很宽的女孩来找我,他告诉我说,妻子让他转告我,如果这件事办得能让她满意,她可以考虑让我当一回爱情走狗。
我笑了,拍了拍老铁的肩膀:“傻小子,我还有一件事没办呢。”
老铁脸上挤着的假笑被我鹰隼般的目光击溃了,或许他在此时此刻洞悉了见色忘友的真正后果,他犹豫了一下,拍了拍我的肩膀,挽着那女孩的手臂走了。就在京巴狗葬礼后的第二天,那只被妻子亲昵地唤做“爱爱”的波斯猫也没了踪影。
妻子这一回彻底崩溃了,她精神恍惚,六神无主,她那赖以寄托的爱情没了载体。
我殷勤地说:“爱我吧,我可以当你的爱情走狗或爱情走猫。”
妻子没有理睬我,继续做着她的梦,十分痴情地在大街小巷里寻找她的爱情,释放她的爱心。她把能动员的人都动员了,甚至,“爱爱”的巨幅照片都上了报纸,而登广告的费用,竟然可以买十几只“爱爱”那样大的猫。
妻子劳心费神了许多时日,终究还是无功而返。人瘦了,面容更加憔悴,夜里经常被噩梦所惊醒,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嘴里还喃喃自语:“我那只猫可是吃‘双汇’的呀,它走了,会饿死的。”呜呜。我搞不懂,那只猫难道就是贵族吗?为什么我这个大活人都不能激发她的爱情幻想呢?
我的一切努力都失败了,爱情走狗和爱情走猫都与我无缘,或者这也是天意,我们彻底分居了。在我尚未搬到办公室居住之前,我给妻子买了一台电脑,毕竟我们是从小到大的夫妻,虽然爱情已经葬送,但彼此间的距离并非十分的遥远,我不希望她从此沉沦下去。
妻子一上机就是一付驾轻就熟的样子,打字的速度飞快。而我发现,只要是没有人性的东西,她都爱,就是不爱我。
搬到办公室以后,我的时间更加宽绰。于是,在除去内心的浮华和烦躁不安后,我又一次踏上了找寻爱情的艰难历程,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在这上面找一个与我志同道合的情人,既要让妻子知道,我不是那种人见人踹的主儿,也要堵上老铁那张说我屡战屡败的乌鸦嘴。
这一次上网,我给自己制定了约法三章。第一是不打听聊友姓甚名谁,人生几何,所有资讯都不问;第二是包裹严实自己的内心世界,严守机密。第三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假如真的有和我同样命运的聊友不期而至,我一定要像老鹰俯冲那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她。
我有一个谬论,那就是机遇每分钟在人的眼前闪过三次。我抓机遇的本事足可以让老铁跪到地上顶礼膜拜。刚刚上来,就有一个叫“今夜潇潇”的女人把我的锐利目光吸引过去,经过闪电般的接触,我很快就得知这是一个有着惨痛经历的女性,其境遇和我也差不了多少。
我们彼此相怜,但是,为了尊重对方的人格和隐私,我们约定,谁也不能问对方的年龄、工作单位、电话号码等相关问题。聊天中只谈学习、工作,友情之内的事情免开尊口。
经过三个多月的网上接触,我愈发感到内心的苦恼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这一方面是我虽然找到了心灵可以寄托之所,却无法甚至是根本就不能宣泄情感,我自觉不能把自己的痛苦强加给朋友。而另一方面,则是我必须用约法三章来规范行为,严守机密可是头等大事。
我在痛苦中煎熬,聊天的话题也越来越沉重。“今夜潇潇”似乎已经洞穿了我内心世界,她问我,是不是我的婚姻非常糟糕,我说是,但究竟是什么原因我没有向她表白。因为我知道,女人最讨厌的话题之一,就是男人说自己的老婆多么多么不好,她们会很不自觉的对号入座。于是,我在下面的谈话里,很深刻地检讨了自己的过错,告诉“今夜潇潇”,我之所以混到这步田地,根源在于我自己,而不能追究妻子的过错,她本身没有错,而如果非要说有错的话,那就是她爱错了对象。
“今夜潇潇”非常感激我的真诚,她说她是女人,知道女人的内心世界,她可以帮助出出主意以扭转我目前的颓废态势。
我没有向“今夜潇潇”吐露半点口风,是因为我觉得,我必须要在尊重妻子隐私权的同时,更不能随意地诋毁她的名声。埋汰老婆就是作践自己的道理我还懂。
我告诉“今夜潇潇”,我目前和妻子的关系就像一座古老的城堡,因为年久失修,里面的甬道出了点问题,但还不至于非得用TNT炸药来毁灭它。
“今夜潇潇”的疑问实在太多,她问我,既然如此,何不一炮就轰了那个破碎的关系,与其两个人都痛苦,又为什么不能彼此都发扬风格给对方腾出更大的自由空间呢?她说你是男人不能做起事来婆婆妈妈的,优柔寡断必有后患,她还说她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我总像个失魂落魄的狼,总在变着法子向她大献殷勤呢?
我无话可说了,只好用现今最流行的那句“把喜欢你的人当爱人,把你喜欢的人当情人”的话来回应她。
“今夜潇潇”没有回复我的话,当我定睛看屏幕时,才发现我所面对的是“所有人”。
我颓然地关掉了机器,心里幻想着“今夜潇潇”,也幻想着妻子有可能回心转意,重新招回我这个东床快婿。
然而,现实却给了我当头一棒,妻子全然不念旧情,跑到法院把我起诉了,她要离婚。其理由是非常冠冕堂皇和前卫的那一种。她在起诉书中说,既然婚姻已经死亡,就应该早日把它埋葬到坟墓里去。她说她要把我放飞,给我连自己都不曾想过的自由空间,还说她也要流放自己,决不希望别人,尤其是我再在她那干涸的心灵上燃起一把火,她还要保持自尊和自爱。
我答应法官,可以考虑她的请求,但不可能马上签字画押,因为我有许多事情要做。既然夫妻一场,虽不能天长地久,但毕竟还是曾经拥有过。其实,我有我的打算,撤退的后路还没铺好呢,我还不知道“今夜潇潇”能否答应嫁给我。另外,我也在考虑,既然离婚了,就不可能有复婚的打算,所以,我的其他想法是,怎样做好婚后的财产分割,怎样既不伤面子,又能达到惩罚妻子的目的。世界上的错不能都归于我,净身出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悲哀。
我又上了一个星期的网,在茫茫网海里寻觅“今夜潇潇”的踪迹。但是,我失望了,“今夜潇潇”就像耗子遁进了地洞,踪影全无。我心里非常凄凉,觉得自己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这一回真要鸡飞蛋打了。
世界上最轻松的事,莫过于把压抑在心头的石头卸下来。
妻子和我商议好,第二天就到法院签署离婚手续,我同意了,我是男人,没有必要和女人纠缠不休。
就在这一天,我轻松地上网了,昨夜下了一宿的蒙蒙细雨,把天空洗刷得非常干净,阳光懒散的撒在街上,像我的心情,虽然没有激情,但也说不上坏。我在想,那些拥有的都曾经拥有过,失去的又何必留恋呢?陈旧的只能唤起回忆,无论是愉悦的还是痛苦的,都不能再生发出激情。
我在网上泡了一整天,身心疲惫之时,“今夜潇潇”姗姗来迟了。我大喜过望,向她倾诉我的缠绵情感,又一次用诗话的语言向她说道:“风是温柔的,雨是伤心的,云是快乐的,月是多情的,歌是倾诉的,爱是迷失的,恋是醉人的,情是难忘的,天是长久的,地是永恒的,而朋友你是最好的。”然后,非常高兴地告诉她,我离婚了,希望她能释怀接纳我这颗透着寒气的心灵。
“今夜潇潇”爽快地答应了我,我激动地手舞足蹈起来,当我要告诉她我的真名实姓时,她阻止了我的兴奋。她说她想看到浪漫、充满悬念的一幕,要找到那种久违的心跳的感觉,知道了答案,反而会索然无味。
我同意“今夜潇潇”的说法,但是,我们彼此间互不相认,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有,怎么办?急中生智中,我对“今夜潇潇”说:“我就拿一把黑色的破雨伞吧。”“今夜潇潇”很温柔地说:“好吧,那我就拿红色的,红色象征着爱情。”
尽管已是月朗风清时分,我和“今夜潇潇”还是决定马上见面。
我的心在激荡,思想感情如奔腾的潮水。我相信自己这回的感觉不会错,再也没有必要像做贼那样躲躲闪闪了,我可以昂首阔步向前走了,因为我擦干了眼泪,忘掉了所有的痛楚,恋爱的感觉还是真好呀。
“今夜潇潇”来了,她,颀长的身段,迈着急匆匆的步子,一把火红的雨伞像一袭鲜艳的婚礼服,在霓虹灯的辉映下,显得分外妖娆。
我们放慢了脚步,慢慢地、慢慢地向对方走去,像步入了神圣的婚礼殿堂。
“你是‘今夜潇潇’?”我谨慎地问道。
“是的,也叫过蓝色情感,是你曾经要找寻的情人。”“今夜潇潇”摘下了墨镜,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天啊,老铁出卖了我。”
许久、许久,我们无言地注视着对方,说不出是苦涩的泪水还是幸福的眼泪,反正都毫不顾忌从对方的眼里喷涌出来。“今夜潇潇”扬起小拳头,劈天盖脸地对我就是一顿暴打,哭着喊着,“到今天你还敢欺骗我的感情。”我紧紧抱住“今夜潇潇”,嘴里呜咽着:“这才是真的呀!”然后,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猛烈地亲吻着、亲吻着……
路上的行人很惊诧于我们的异常举动,他们可能会觉得我们太目中无人了。我喊道:“还看什么呀,这是我媳妇嘛。”
那些人笑了,嘟嘟囔囔地说:“这俩个人有病。”
我哭了,告诉妻子,我在网上说的那些话都是实话。
妻子笑了,很腼腆的样子,她说老铁真是老铁,到今天才和她说实话。要是早知道那个人就是我,她肯定会一脚就把我踹到南山根去。
我哭笑不得了,只好撅起了屁股,说道:“东边是金,西边是银,你踹那边?”
妻子举起小拳头,不容分说地打在我的肩膀上,嘴里说道:“打死你这个爱情骗子。
我觉得拳头落在肩膀上的滋味很好受,比按摩师傅拍打得舒服,顺势把妻子背到身上。“走吧,看样子,爱情走狗我是当定了。”
妻子在我肩膀上使劲地拧了一把,审问道:“老实交代,你找几个情人了?”
我痛苦地咧着嘴答道:“无数,只有一个是真的,就是后背上那个傻媳妇。”
妻子洋洋得意地说:“还是老婆好吧,把爱人当成情人就能使爱升华。”
我揶揄说:“把情人当成爱人就会走向毁灭,当然也包括猫和狗。”
妻子嗔怪道:“不那样,你就可能真要成为一条走狗了。”
我们哈哈大笑起来。
我发现,星星也在笑,月亮很顽皮,还挂在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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