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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雨
□ 醉墨书生
2005-06-11 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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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黄昏。乡村。
那青年正坐在高楼的栏杆前读一本散文集,忽然耳畔传来一阵簌簌的响声,寻声望去,只见院中的那几棵梧桐的枝叶在摆动。有风自天末吹来,风中有些雨作的云。雨自子宫似的云朵中分娩,穿透产道似的时空,降落在这人间六月天,先是点点滴滴,继而丝丝缕缕,再而滂滂沛沛,击打着房舍,击打着草木,击打着大地,击打着……
他的感觉完全被雨给操控了,书便抛向了一边。手凭栏杆,抬眼远眺,远处田野的嫩绿被笼罩在一片凄迷的鬼雨之中。依稀可见,正在田间劳动的农民遭这大雨的突袭,手足无措的情状。在通往村口的路上,有人拉着架子车在雨中疾行,有人扛着农具在雨中奔跑,有人赶着羊儿在雨中乱窜。他的家就在村口的路边,他能清楚的看见乡亲们脸上丰富的表情:慌张而喜悦,有如刚被放生的鱼儿在水中欢游。
转瞬,田间、路上已没了人影。弥望的只是一片冷雨。远处的景象渐次模糊,他将目光收了回来。庭院中靠墙根处挺立着四根桶口粗的梧桐树,它们排成一字儿,亭亭有如青玉.。那层层桐叶好似手掌,骤雨便重重地打在绿色的手掌上,手掌经不住疼痛,只轻轻一抖,串串雨珠滚到地面上,开了一地的璀璨的雨花。他不曾见过雨打芭蕉,也未曾见过雨打荷叶,他相信这梧桐雨的景观比那些要壮观得多。
雨愈大了。如果说方才是轻轻的奏,现在则是沉沉的弹;如果说方才是徐徐的敲,现在则是重重地打。雨落在这人间,击打着世间万物,那声音该有多响,可最能触动他耳根神经的莫过于这雨打梧桐叶的声音。也该让给耳朵去消受了。于是,他回到房间,打开窗扉,躺在床上,谛听窗外天籁之音,谛听雨叩窗棂,谛听雨打梧桐。听,淅淅沥沥,嘈嘈切切,滴滴嗒嗒,劈劈啪啪,似大珠小珠落玉盘。这多变的音节织成了一首首凄婉动人的绝句,这铿锵的韵脚串成一阕阕豪放苍凉的长词。
窗外,正飘着六月的雨,四围筑起了一道道坚硬的水墙。这水墙锁得住单薄的身体,却锁不住他的浪漫情怀和悠悠神思。他的心早已在唐诗宋词元曲中作逍遥游去了,他的眼早已在寻找有关梧桐雨的典故去了。在哪里?这似曾相识的梧桐雨。在杜牧的绝句里或是柳永的词里?在戴望舒的诗里还是余光中的散文里?
滴嗒、滴嗒、滴嗒。这雨,梧桐雨,若时钟在振动,生命便在这一来一往中晃过,从过去到现在;若船只在摆渡,人便在这一往一返间穿梭,从此岸到彼岸。他不禁想起了过去,想起了她,想起了那场夭折在两年前梧桐雨中的爱情,想起了他祭奠那场爱情的诗句来:
思念拉长了黑夜/黑夜拉长了痛苦/在这悲凉的雨声中/我反复抚摸你动人的剪影/可我的心始终走不出/雨的夜中夜的雨中……
雨声由“滴嗒”转成了“滴--嗒”。他朝窗外瞥了一眼,只见纱窗外射来一绺柔和的红铜似的光芒。走到门口看时,西天的云层后,露着夕阳半个铜锣似的脸,他想这铜锣“当”的一响,这一天可就要算完了。
作者签名: 以梦为马、穿越滚滚红尘、抵达爱与美与自由的天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