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小雨淅沥-个人文章】
打酱油
□ 小雨淅沥
2005-06-11 1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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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七十年代中期吧,我六七岁左右,还没上学的时候。那时侯几乎家家都很穷,小孩子能做的就是天天出去疯跑,大人也没有心情理我们,正好离家不远,又不过横道的地方,开着一个当时看起来很大的供销社,虽然很少有钱,但由于方便,于是我没事儿就和邻居几个小孩儿去那商店过眼瘾。
其实那里也没什么好看的,我印象最深的是,偌大的商店空荡荡的,似乎只有一些散放着的花椒大料,还有一叠很粗糙的黄色包装纸。屋里面充斥着一股浓重的酱油和醋味,但我觉得那种味道很好闻,因为家里不是什么时候都舍得买一瓶酱油或醋做菜的。
有一天我和邻居家的老全子又一起逛供销社,我看到商店里接连有好几个打酱油的,也心里直痒痒,就和他商量:“咱们回家跟妈妈要钱,一人买一斤酱油吧。”我俩为这个想法激动不已,都跑回家要钱、拿瓶子。
我妈妈也不愿意花这钱,但我这个人从小就特别善于磨叽,加上她正为我们四个孩子脱下的棉袄忙得不可开交,或许恰巧当时的衣兜里还真有一点闲钱,就给了我刚好买一斤酱油的一毛七分钱。我兴奋地窜了出去,老全子还没出来,于是我跑他家去找他。
他妈妈可比我妈妈有耐心,不怕老全子的软磨硬泡,说什么也不肯买这一斤酱油。老全子看到我拎着瓶子进来了,更着急了,坐在地上大嚎起来,还打起了滚。
“唉,”他妈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好了,别嚎了,给你八分钱,去买半斤酱油得了。”小全子正满脸鼻涕眼泪地在那作呢,一听这话,马上就从地上跳了起来。他妈妈已经从厨房找来了一个满身油垢的瓶子,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钢蹦,一枚一枚地数出八枚。我们两个就高高兴兴地跑回供销社,我打了一斤酱油,他打了半斤酱油。
买完了我们俩也不着急回家,坐在供销社门口的台阶上玩,时不时地关照一下高台上的酱油瓶子。玩着玩着,话题引到了酱油上。
“炒菜放点酱油,比放肉还好吃呢。”我说。
“是吗?”老全子似乎很羡慕我,“我妈平时也不买酱油。”
“你还不知道吧?酱油泡大葱更香,”看他对我佩服的表情,我炫耀道,“我爸爸最爱吃了。我也有时候吃一点。”
那酱油可以生着吃了?”
“那是,你还不知道呢吧?酱油是开水淋出来的呀,我爷爷以前就做过呢。”我更得意。
听了我的话 ,老全子拎起自己的酱油瓶子,仰头对着瓶嘴就喝了一口。
“怎么样?”我试探着问。
“真好喝,只有一点儿咸。你也试试。”
我端起自己的瓶子,也对着瓶嘴喝了一口:“是咸,不过挺香。
“要是天天有酱油就好了。”老全子又喝了一口。
“听我奶奶从我大爷家回来说,在沈阳那个地方,人家用酱油泡大米饭,那可是大城市。”我想象着大米饭泡酱油的美味,也喝了一口。
“对了,我看见小虎子他爷爷蒸鸡蛋羹,吃的时候还放酱油和醋,满屋子都有一股香味。”听老全子这么说,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虎子爷爷可是大干部,我眼里那是遥不可及的人物,只能远远地看着,老全子居然能闻到他吃鸡蛋羹的味道!
…… ……
我和老全子一边走,一边说着话,不时地喝上一口酱油。等快到家的时候,老全子“嗷”地一声吓了我一跳,“坏了,我妈得打我。”
我这才注意到,全子的酱油喝得比我快,就剩一个瓶子底儿了,而我的,也少了一大截。
我也紧张起来:“我妈也不会让我好过。我们该怎么办呢?”
我们商量了半天,最后还是觉得说洒了比较好,然后分手,各自回家。
妈妈依旧在忙,我的话他也真信了,居然没怎么理我。见没事儿了,我就拿了一块包米面大饼子,跑去老全子家看他。他妈妈正骂他呢,说他屁大的事也干不明白,真是白养活这么多年了。说着说着,还踢了他一脚。或许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管教方式,也没什么反应,跟我跑了出来,还顺手在仓房的房梁上挂着的干粮筐里够了一个包米面的发糕。
那一天,我和老全子喝了很多的水,也跑了无数趟的厕所。整整好几天,我的嗓子眼儿都有一股咸咸的味道。有好一段时间,一看酱油瓶子,我的嗓子都痒痒。老全子更厉害,自己成家以后,坚决不再买酱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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