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尽管周密一而再,再而三的放慢了速度，家，还是越来越近了！不能在拖拉了，他狠心的对自己说。终于到了家门口。周密按照惯例把车放在车库里。走进院子里，还是老样子，房间里传出了悦耳的钢琴声。
　　
　　 这曲子在熟悉不过是钢琴曲《秋日私语》他缓慢的走进房间。妻子只是轻轻的朝着他点了点头，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为了掩饰尴尬他轻微的咳嗽了一声。绢子的手真美！他还是不由自主的盯着那双手。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绢子是快四十岁的人了，脸上有细微的皱纹。可是双手却保持的那么完好，真是上天的眷顾。绢子和他一样从小在农村长大。吃过很多苦，干过很多脏活，累活。可是这双手，白皙，纤细。柔弱无骨。
　　
　　 周密闭上了眼睛，耳边传来了秘书胡丽英的喃喃的细语。还有那张证明了胡丽英有了身孕的医学报告单。那妊娠实验阳性那红色的加号，在他的眼前迅速的放大放大！那红色是那么的刺目，另他感觉到眩晕。是的，他是快四十岁的人了！他不能没有自己的孩子，胡丽英举着那报告单在他的眼前打着旋。娇柔的说：“周密，我可以不在乎一切，做你的地下情人，可是我们的孩子怎么办？我们的孩子不能受委屈。”是的。孩子！
　　
　　 “有什么话要说么？”绢子怔怔的看着他。
　　
　　 “孩子，我有孩子了！”周密大声的说。周密猛然睁开了眼睛，才发现绢子正看着他，那眼神是复杂的，是迷离的。可是周密不在乎这样的目光。转眼间他三个月没有回家了！和秘书同居已经是半公开的了！
　　
　　 “我要这个孩子，绢子，我们离婚吧！你说，你要什么，是别墅，是存款，还是股票，你说，我尽最大的可能满足你。你知道么？我对你是有感情的，只是我爱孩子，你明白么？我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的。”
　　
　　 “我要……”绢子的眼角渗透出晶莹的泪水。
　　
　　 “我只是想问问你，你还记得我们的初吻么？你还记得我们的初吻的地方么？你回答上来我就答应离婚。”
　　
　　 周密看着绢子呆住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绢子这样大的人了！还这样孩子气。他知道离婚要尽可能的和平解决。
　　
　　 “绢子，我们在一起30几年了吧！初吻在什么时候我还真的不记得了！我们是青梅竹马的伴侣。要不是你不能生育，我也不会……”
　　
　　 两个人沉默了！只听见钟表的叮当摇摆的声音。
　　
　　 “这样吧！绢子，我们回老家看看吧！看样子你是想家了。顺便也找找初吻。”
　　
　　
　　 （二）
　　
　　
　　 毕竟是最后一次陪妻子了！周密暗暗下决心让妻子舒心让妻子满意。周密帮着妻子收拾着简单的行囊。第二天他们坐飞机来了北方的省城。
　　
　　 这座城市，他死也忘不了。转眼离开10几年了！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绢子坚决不坐出租车。好在他们带的行李简单。阳光和煦。两个人慢慢的走，留恋的看着路 上的风景。
　　
　　 “周密还记得我们住过的地方么 ？”
　　
　　 “当然我记得的，车站附近吧！”两个人放眼望去，可是在也找不到当年破旧的小小的木板房子了！
　　
　　 尽管房子不在了！但是周密记得。他怎么能够忘记。当年他考上了这所城市的名校。可是母亲还是哭了！因为他家穷的交不起学费。就这样，母亲整个村子挨家 的求。凑够了学费。可是他每个月的生活费用怎么办呢？绢子偷偷的撕掉了手里的中专师范学校的入取通知书。跪在父母面前。对父亲说，要和自己在一起。要到省城打工 ，要攻自己读书。 绢子的父亲是村里的 老师，是个有文化的人，他没有打绢子，也没有骂。只是不住的叹气 ！
　　
　　 就这样绢子在车站的附近找了家饭馆打工。在饭馆附近找了个小小的木头房子。周密住在学校里。绢子住在小小的木头房子里。每到星期六，周密就到木板房子里找绢子。他学习很刻苦，在班级上很少说话，但是班级上的同学都知道他是个带着媳妇上学的农村孩子。班级上的同学看见过绢子。都说她很漂亮。
　　
　　 都说周密是有福气的，每当同学提到绢子。总是让他自豪。他的媳妇一点不比城里的同学逊色。尽管没有漂亮的衣服。
　　
　　 周密每到星期六都会到绢子那里去学习。绢子晚上会从饭店带吃的东西给他。周密专心致志的学习，绢子在一旁默默的编织毛衣。
　　
　　 北方的冬天很冷很冷，绢子织会毛衣，很早就会钻进被窝里。被子盖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两只眼睛。周密星期六晚上是不回宿舍的。周密学习累了，会一头钻进被窝。绢子会立刻离开，小屋子里的是土炕不大，但是能放下两套被褥。绢子会回到属于自己的被窝。周密很久了才知道，绢子是用身体把被子捂热，怕自己冷。
　　
　　 想到每次钻进那温暖的被窝，被窝里有绢子芳香的体温。那温暖的兰草样的馨香至今仍然在他的心头荡漾。周密紧紧的握了一下绢子的手。绢子看着他轻微的点了点头。
　　
　　 他们没有在座城市做太多的停留。他们坐了通往家乡的客车。现在通往家乡的已经是现代化的告速公路了！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周密想到了10几年前，周密和绢子是走到了城市里。一路上两个人手拉着手，拿着厚厚的行李。一路上欢呼雀跃。他告诉绢子说，将来有了钱，一定要修路。让家乡里的孩子上省城里读书，可以坐着汽车去。绢子没有说话，可是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三）
　　
　　 到家了！周密和绢子的视线停留在乡村的牌匾上。说心里话，要不是陪绢子找什么初吻，周密不会在回到这里。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家里也没有什么人。这里没有什么让他留恋的。周密的童年太苦了！父亲很早就去世了。他和母亲相依为命。他和绢子是邻居，从咿呀学语就在一起。周密真的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她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吻她的。他真的记不清楚。
　　
　　 乡村的变化也是翻天覆地的，绢子在村口，给家里打了电话。一会的工夫来了一群人。绢子的哥哥，嫂子。父母都来了！绢子的母亲拉着绢子手埋怨着说：“死丫头，真的没有想到你会回来！知道周密有钱了！自然不会亏待你！我们也就没有为你操那么多的心。”说完，老太太的眼光别有用心的看着周密。那目光是深邃的。周密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绢子撒娇的对母亲说：“妈，看你！我们回家吧！”
　　
　　 要不是给家里打电话，绢子是怎么也不会找到自己的家了！家里盖起了小洋楼。院子很大很大。种满了五颜六色花朵。看着绢子惊诧的眼睛，哥哥说：“看你，绢子眼睛瞪的那么大，我不是给你打过电话，说家里过的很好。不用你在寄钱。”
　　
　　 父亲笑着说：“现在农村的日子好过。这都是你哥哥嫂子的功劳。”
　　
　　 吃过了晚饭，周密和绢子两个人打开了窗户。对着明亮的月光，绢子笑着说：“其实，这房子是把老房子拆了翻盖的。你看……”
　　
　　 顺着绢子的目光，周密看到离房子不远处有棵老槐树。小的时候他们常常在一起玩过家家。有时候玩累了，绢子常常拉着手，回到绢子的家。
　　
　　 周密很小的时候就和绢子睡在一个被子里。在她的心里绢子是他最最亲密的人。有了她就有了家，就有了他整个的世界。
　　
　　 周密记得，小的时候，他要拉着绢子的手睡觉。这个习惯从他们结婚很久了都改不了。他还记得从前他一个人出差，总是睡不着。他喜欢绢子的手，情不自禁的他紧紧的看着绢子的手。绢子笑了。轻轻的拉着他的手，轻声说：“我们到外面走走吧！”
　　
　　 两个人来到了外面，月亮很亮很亮。乡村的夜晚好安静，走在乡村的柏油路上。他们记得在往前走，有一条清澈的小溪，儿时候，他们常去小溪旁边的树林里玩。
　　
　　 两个人牵着手，依稀的回到了10几年前。是的一样的月光，周密看着天上的 一轮明月。小溪旁边的栀子花开了。那诱人的香气在夜空中荡漾。
　　
　　 这时候，绢子松开了周密的手。轻轻的抚摸着栀子花，用手轻轻的摇荡着花瓣。这时候，夜空是那么的明亮。成群的萤火虫举着小小的灯笼飞过。映照着绢子美丽的脸，绢子笑的花样的灿烂。嘴角边露出深深的酒窝！是的！同样的夜晚。周密想起来了！就是在萤火虫成群接对的举着灯笼的夜晚。在明亮的夜光下。在芳香纯洁的栀子花旁，第一次，周密觉得一直如妹妹样的绢子长大了！变成了个美丽的小女人。他轻轻的走过去吻了她。没有吻她的嘴唇，吻了她美丽的酒窝。他笑着说：“我的初吻在你羞红的笑靥了！在你深深的酒窝里。”
　　
　　 周密此刻已经泪眼迷离轻声的说：“绢子我都记得。真的都记得，只是真的绢子我太爱孩子了！”
　　
　　 绢子看着他，此刻大滴的泪水，挂满了洁白的栀子花。她颤抖的说：“周密，不管怎么样，你还记得我们的一切。你还记得我们的初吻。只是我想告诉你，我也喜欢孩子，但是，我爱你。你知道么！”
　　
　　 绢子突然迅速的从衣服的口袋了拿出了一张医学报告单。递到了周密的面前。周密记得那是7年前，他的事业已经开始了！在一起那么久了，没有孩子，两个人决定到最最权威的北京医院做检查。当时绢子告诉他，是由于自己的原因不能生育。当时哭的很伤心。自己也搂着绢子流泪。
　　
　　 可是这张医学报告单显示的结果，让周密目瞪口呆。周密的医学报告单清晰的写着周密的精子成活率是零。啊！！！
　　
　　 周密拿着那报告单双手剧烈的颤抖着。真的不敢相信，他像是被雷击了样，身体摇晃。颤抖的说：“绢子，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隐瞒我那么久。”
　　
　　 绢子颤身说：“因为我爱你！我爱你，我不想你难过，更怕摧毁你做为男人的自信和尊严。”
　　
　　 周密什么话也没有说，他扑通一声长跪在妻子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