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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系列——斯人已去魂犹在

风乍起
2005-06-26 11:17   收藏:1 回复:15 点击:845

    前记: 斯人已去,其魂犹在,不忍心想,又不得不想。唉,提起逝去之人,原是一种罪过,但你却又无法将其印象从脑海中完全抹去,看着眼前所熟悉的一景一物,一人一事,常常要不由地忆起到她。她就是我在上文中提到过的,那个拔了卖青蛙人自行车的气门芯,然后躲到暗处嬉笑的,年纪长我一岁,却似乎远未长大的女子——凤娓姐。
  
  
  凤娓姐离开我们已经两年了,这两年间,我还常与阿美一起去后巷打球,可是我们骑着车,却再没有从凤娓家门口经过了——她是后巷人,门前有条旧时土路,从那儿可以抄近道过去的。知道为什么我们再没有这么做了吗?因为我们怕吵着了长眠于地下的她,因为我们怕自己一看到她的家,便要想起她的人她的事,便会扼腕叹息,滚下泪珠来——
  
  凤娓姐是教幼儿园的。乡下没有独立园,幼儿与小学挂靠,合二为一,我们也可称为同事了。人们常说,教那么小的孩子,自己也会长不大的。我也确实看到过一些教了幼儿而“长不大”的女孩子,但如她那样的,仅仅是唯一,在她的身上,有着与一般女子不同的、难以言说的某种气质。
  
  她生前有一大帮的朋友,从幼到长,有女有男。记得她那一届初中的同学相处得极好,三天两头都有聚会,个个前卫得很:唱歌,跳舞,溜冰,上网、、、凡是岛上新兴的娱乐项目,我相信她们都是抢在前头参与进去的。我比她还要晚一届出来工作,可是与她比,却不知要老气横秋了多少。在脑海中,她的身影永远是那样活泼,那样淘气,那样灵动,犹如一只来了又去的彩蝶,从不肯在一株花儿上停留得太久,只要闻着新鲜的气息,便会一溜烟地飞过去。
  
  然而,你若认为她是花心的,那就想错了。在海岛,这偏远的地方,当个女教师,也算是拥有了一份让很多女子羡煞的、较为稳定的工作。由此,女教师成为了众人择偶时追逐的目标。女教师们的眼光一般顶高,现实得很,首先考虑的,往往是男方的家境、地位,情感倒在其次。凤娓的父亲走的是“万国船”(远洋轮船),受聘在船上当“轮机”,常年出入国内外,据说工资极高,所以她的家庭条件很是不错。但在面对自己的终身大事的时候,她却出人意料地选择了一个没有固定职业、那时还闲赋在家的乡下人。她的家人极力反对,但她亦决不肯有丝毫妥协。我们同事时,她就已经24了,韶华流逝,她不惜青春地执拗着,一直保持着单身独过。
  
  三年前,她突地一下子由下山调动到了宫下,这是从岛头到岛尾,本岛所能调动的最远的距离。我们并不晓得她调动的原因,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我们从不为她到新的单位工作抱有任何担心的心理,因为她的人缘与她的能力。表面上,她是一个那么爱玩的人,她可以一玩玩到深夜未归,露宿外头,可以独自一人到莆田甚至更远的地方去野游,但她懂得自己什么时候玩,什么时候该“收性子”。学校要她排练节目的时候,她半句怨言也无,总是全身心地投入其中。至今仍然清晰地记得她曾经编排过的两个舞蹈——《漫天红缨》与《卡门舞曲》。孩子们在她的悉心调教之下,舞姿翩翩,笑意盎然,步伐灵动,节奏鲜明,稚气的脸上显露出的是过人的自信。从她们的身上,你似乎依稀能够看到她的影子!
  
  可惜第一学期末,她便出事了。那次她急着去往码头,坐船出岛办事,搭了辆摩托车。那人开得飞快,车子开到北头(东蔡)拐弯处,因速度过疾,刹不住,她整个人直摔了出去。这一次她摔得不轻,立马被架送到市医院进行治疗了。断了腿骨,伤到髋骨,对于一个爱闹爱跳的女孩子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啊!年底她出院回来时,我们几人去探望她。只见她右腿打满了绷带,缚上了支架,在床脚处,悬空吊着两个砖头,以作牵引之用。她醒过来了,还微笑着与我们轻声打招呼。你看看,多难受多痛苦,她还能笑得出来啊!我们在她床前看到了她的男友。他当时听说此事,立即乘飞机从北京赶了回来,这会儿过了两三个月,已经面容憔悴,却还伴在她的左右。现在他与她的父亲算是和解了,因此她的心情也并不显得多么落寞,虽身受重创,但幸福,总不经意地流露在她的眼角。
  
  第二年开春,她终于站立了起来,并与自己心爱的人走到了一起。我们都去祝贺她,去喝她的喜酒,所有与她曾经同事过的,几乎一个不落地全来了。我听不少朋友谈到过“美丽”与“漂亮”的区分,说“漂亮”只是一个人的外表,它会随时光的流逝而渐趋消散;而“美丽”却是一个人内在的气质,岁月只会让它越积淀越浓厚,并时时散发出馨香来。也许,她就是这样一个长得并不“漂亮”,但却如此“美丽”的女人。
  
  可是,五六个月之后,她竟然香消玉殒,离我们而去了!想不到还是这样的车祸,会又一次降临到了她的头上。她走的时候,我们都没能再见到她的最后一面。我们上着班,只是断断续续地听说了一些事情的细节:婆家过两天有一桩喜事,那一天她偕丈夫二人开着女式轻骑回家送帖。行到港楼,离后巷她的娘家已经不远了,就在这时,迎面一辆营运的二轮摩托高速飞驶,一下子撞到了他们。她当场昏迷,不醒人事,即便送到大医院,也没能唤醒过来。我们那阵子也总悬着一颗心,为她默默地在心底祈祷着。消息很杂,一会儿传闻人已走了,一会儿又说快醒过来了;一会儿说是怕要变成植物人,一会儿又听得或许可以保得她怀着的孩子平安、、、但她终究是去了,无声无息地去了,带着未出生的孩子就这么悲惨地去了。
  
  她这辈子,一次调动引来了两场车祸,真是不幸到了极点。冥冥之中,老天是那样的不公。每次开车,快要接近后巷车头时,我都会下意识地把油门调得小些,以免惊扰了她。如果我猜得没错,命运多舛的她,现在应该回到家中,就住在这儿,不会再出走了吧?在某个暗暗的角落里,用她的细语轻声与路过的我们打着招呼,用她的稚气未脱的颜容对我们浅浅地微笑着——而我们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作者签名:
"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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