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寻梦之旅-个人文章】
[七月接擂]晚秋
□ 寻梦之旅
2005-07-06 1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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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宿醉未醒,早晨起来,我有点晕乎乎,许多儿时的回忆和梦境交替在脑海里幻变。遥远的一切一点点累积着,逐渐清晰起来。
天有点阴沉沉的,依稀记得昨天有人说过,又有冷空气南下了。小院里那棵高大的银杏树,早已失去了翠绿,一夜风紧,满地金黄。时不时有落叶随风而下,宛如一只只蝴蝶做最后生命之舞。
一阵雾水漫上来,我的双眼朦胧了,银杏树下有一个小女孩的站在那儿,手里拿着用银杏树叶做成的蝴蝶,牵引着那双翅膀,大大的眼睛随着翅膀的翕动忽闪着,一滴滴眼泪朴朴的滴落在蝴蝶上。她的边上一个小男孩痴痴的在望着她,手中也有一只银杏叶做的蝴蝶,只是已破碎了。
“盈盈”我不自主的轻呼了一声。
银杏树下空荡荡的,只有几片黄叶在秋风中翻动,近树根处形成一个小小的涡旋。
“盈盈,盈盈”我的轻呼成了喃喃自语。
我和盈盈是邻居,同住一个院落里。小学是同学又是同座,我小时候最爱搞些恶作剧,不是在人家铅笔盒里放上一只毛毛虫,就是在谁的后面贴上一只小乌龟。盈盈是我捉弄最多的女孩子了。
盈盈的父亲是一位部队转业的军官,能诗善画也能拉一手好二胡。夏日纳凉,大家都喜欢围在银杏树下听他拉上几段,瞎子阿炳的《二泉映月》,刘天华的《江河水》,呜呜咽咽,如泣如诉,月照中天,清晖如水,却透着几分苍凉。
盈盈的妈妈是一家高档理发店的理发师,长的有点像当年《女理发师》电影中的王丹凤。据说当年女理发师电影播放以后,许多人都跑到那个理发店去看看现实中的“王丹凤”。给理发店带来不少生意。
也许是遗转的原因吧,盈盈有着和妈妈一样美丽的大眼睛,从小邻居们都说她是一个美人的胎子。她对音乐有着很高的天赋,不过那时没有人多少有条件买上一架钢琴。他爸爸在她十岁生日的时候送给她一架凤凰琴,那是一种拨弹的乐器。从此,银杏树下除了悠悠的二胡声外,又多了叮叮咚咚的凤凰琴声。初时比较生涩,很快就变得行云流水般的悠扬,伴着她那稚嫩的童音,像一股清清的溪泉在小园里潺潺流动。
我出生于一个书香人家,出于孩童的天性做做了许多调皮捣蛋的事,也经常被父亲责骂。但我有得天独厚的条件饱览了许多书籍,自小听父母说过许多动人的故事。我比盈盈大几个月,所以她每次都是甜甜的叫我秋哥。在夏日的夜晚,盈盈特别喜欢和我在银杏树下纳凉,望着天上的不停眨着眼睛的星斗,听着我说那些天上神仙的故事。
皎洁的明月里,蟾宫隐隐,桂树森森,令盈盈神往不已;灿烂的银河两侧,牛郎织女隔河相望,唯听到鹊桥相会时,方见到盈盈展颜一笑。
儿时相戏,两小无猜,撮土为香,山盟海誓。那棵银杏树上每增一道年轮都印记着我们曾有过的不快和欢乐。
转眼间我们都进了初中,此时,正值文化大革命期间。
盈盈的父亲已成为单位造反派的头头,而我的父亲却因为有海外关系进了牛棚。在那个“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的时代,我开始回避盈盈,家庭出身成了两个人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
当文革权力之争告一段落后,城市居民下放农村开始了,一些小业主,城市闲杂人员。和一些落魄的造反派头儿们,以革命的名义,被送往农村接受再教育去了。盈盈的父母也是其中的一员。
在临走的那一天,盈盈就站在这根银杏树下,她没有去找青梅竹马的秋哥,只是一片片的检起坠落在地上的枯叶,小心的做成一只只蝴蝶放在树下,风绕树根上打着旋,蝴蝶在风中翻腾挣扎着,已没有那种翩翩而飞的轻盈。
我打开楼房窗户时,正看到她用手抽动着蝴蝶的翅膀,痴痴的对着这个方向相望,大大的眼睛里含满了水,那盈盈秋水是那样的深邃,令我的心不由一阵悸动。
我终于没有下楼,我们就是这样远远的相望着。在盈盈被她妈妈牵走的时候,她回身的那瞬间,我看到了她眼睛里的无尽的忧郁和悲伤。我的眼睛里泛起了水花。双眼迷离了,盈盈的身影在一片模糊中渐渐隐去。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盈盈了。
作者签名: 满纸荒唐言
一把心酸泪
都云作者痴
谁解其中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