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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花落总关情
□ 落花风
2005-07-06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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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花落总关情
虽然年少过去,虽然很多的事已物换星移,虽然时空阻隔了可能相爱的心,虽然一切的一切都可能改变。但只要花还开,有些东西就会涌上心头。
(一)栀子花开的时节
惜颜是个美丽的女孩子。那年十七岁,说她美丽,是因为她不漂亮,但却美得可以让人忘了呼吸。
惜颜原本有个幸福的家,父母恩爱。那年由于第三者的介入,父亲决然离家,母亲终日以泪洗面,惜颜也由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长成心事重重的少女,如同脱茧,只是这个过程过于痛苦。
惜颜那一年不会笑了,她觉得生活于她而言就是繁华过后的废墟。那天清晨有着淡淡的薄雾, 惜颜穿过薄雾到学校,放下书包,已经有很多同学在早读,不过惜颜的心早就游离于这片热闹之外,因为她的心里满是母亲的泪,今天与已往的任何一天都没什么不同。她打开书桌,突然闻到一股清香,浓而不腻,雅而不俗,扑鼻而来,香气直冲脑海,洗涤着惜颜的忧郁。一朵白色的含苞欲放的栀子花静静地躺在惜颜的手心。 惜颜望望四周,同学们若无反应,没一个人望她。
惜颜想或许是有人放错了吧?因为她沉寂在自己的世界太久了。于是惜颜把花放在桌面上,花儿的香气一下子随着空气弥散开,两个同学吱吱喳喳地围了过来,“好香啊,惜颜,哪儿摘的?给我们摘两朵,好吗?” 惜颜摇摇头,她真的不知道啊。已经很久没人和她说话了,而这朵洁白的栀子花却能让同学走到她身边。但花儿一直无人认领。
第二天,书桌里一支新的带露的栀子花又陪着惜颜过了忧郁的一天。 惜颜沉在花香里,忧郁散了许多。第三天,第四天,栀子花依旧,但惜颜的忧郁变得越来越轻,惜颜只想知道是谁放在她的书桌里的,可她看到的只是同学们一样的笑脸。半个月后,没了栀子花,惜颜知道是花期已过,栀子花已谢了繁华的梦。
惜颜轻了忧郁后,开始潜心攻读,母亲一直想惜颜读大学,让父亲后悔。毕业晚会上,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衣裙站在台上,灯光打在她的粉红的笑上, 惜颜再次从自己的茧里破茧而出,只是这次破茧是因为花香,栀子花香。惜颜轻轻唱着,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一双有神的眼正关切地盯着自己,等她用目光去寻找,那双眼却又避开了。是栀子花的洁白晃了眼吧,惜颜想,不然,我怎么抓不住那双眼呢。
惜颜如愿地上了南京的一所大学。她耽于孤寂,栀子花让她忘不了那双她没有抓住的眼,她想生活中再没有另外的栀子花能让她心动的。而美好的年少时光虽已过去了,但花香却永远在她的心头,在她的梦里。会和她缠绵一生吧,会是她一生的咒吧,可惜颜甘心情愿。每到栀子花开的时节,她总是会摘几朵放在手心,然后静静地看她们的绽放,看她们的枯萎。
四年后, 惜颜大学毕业,通过朋友的介绍,到一家合资公司作助理。工作枯燥而繁忙。 惜颜每天让自己像机器一样沉在这样的工作中,好忘了那曾经的花香。业务部有个小玉的女孩总喜欢叫她颜姐,然后拼命地推销她的哥哥。她只是笑笑,她还没有走出她的花香呢。她不愿接受任何的人。小玉与她如同两个世界的人,小玉是快乐而无拘无束的风,惜颜是窗台上那一株幽静的米兰。可惜颜喜欢小玉。
那天惜颜下班,小玉又一蹦一跳地到她面前。她喜欢小玉的阳光气息,因为这是她缺少的。“颜姐,我们一起吃晚饭。”然后她神秘地眨眨眼,拉住惜颜的手,“反正有人请客,去嘛,好吗?陪陪我啊。” 惜颜看着小玉的迫切的神情,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她以为是小玉才交的新男友,这种事已不是第一次了,小玉换男友的速度是令人咂舌的。
餐厅的装修豪华,惜颜不喜欢这样的地方,令人不能畅快地呼吸。小玉怎么还没来呢,惜颜开始有点不耐了,她想走开。她刚想起身,一阵熟悉的香味在她鼻子底下缠绕,她心里一痛,是年少岁月的那个气息啊,是让她轻了忧郁的气息啊,她抬眼,一双漆黑不见底的眼恍然若笑地望向她,是他!她曾经想那么捕捉的眼,现在捕捉到了,这双眼就在眼前,可年少已走远了,还有故事可以继续吗?
陈风是当时的班长,每天最早到学校,高中时的陈风有着一头柔顺而黑的发,健康黝黑的肌肤与幽默阳光的笑,使他成为每个女孩倾慕的对象,但他的眼里只有惜颜,而惜颜却从来没望过他,因为当时的惜颜只有痛苦,而忘了周围的一切。陈风没想过要表白什么,他只想看到惜颜的笑,他也知道十多岁的他,还没有资格作惜颜的爱人。但他会等。为了惜颜能走出那段痛,在栀子花开的时节,他每天在惜颜的书桌里放上一朵清新的栀子花,然后若无其事地作自己的事。毕业晚会上,惜颜的笑让他已认定了,惜颜是他一生的牵挂。
几年来,他一直关注着惜颜的一切消息,他在等自己长大。惜颜在南京时,他也考进了离她不远的一所大学,惜颜到那家公司时,他说服小妹也进了那家公司。
惜颜坐在餐厅里,手心里躺着一朵洁白的栀子花,然后静静地听陈风的诉说,她突然发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陈风的手也偷偷地越过桌子,抓住了她的手。握得很紧很紧。
栀子花又一次开了,幸福不远了。
(二)茶花开,茶花落
舅舅已经老了,但老了的舅舅最爱看茶花。
舅舅家紧傍着小山,山上尽是茶树,到茶花开时,漫山的白,白得耀眼,阳光下,整座山如同穿着白色的衣裙的少女,纯洁如水,阳光是少女粉红的面庞。雨中,小山又弥漫阴冷的气息里。白色的茶花又如同为大地披上了一层孝。使人倍觉伤感。
三十年前,舅舅是在茶花开的时节把舅妈迎进了门,舅妈原是舅舅的表妹,从小青梅竹马,一起嗅过茶花的清香,一起吮过花间的蜜。十八岁,表妹成了舅舅的妻。
惜颜那年三岁,改姨叫了舅妈。舅舅在那个村里,是个小秀才,结婚后成了村办小学的民办教师。舅妈是舅舅心里的宝。直到现在惜颜依然记得,那一天,与舅舅舅妈穿过小山到小学里看露天电影,她坐在舅舅的肩上,舅妈红润着面庞,甩着黝黑的大辫子,跟在旁边,舅舅总爱停下来,帮舅妈理理被风吹乱的发,小舅妈的脸更红了,这时舅舅又会随手摘一朵茶花放在舅妈手里,然后舅妈篡着这朵花穿过整座山。与舅舅舅妈过了几年无知的岁月后,惜颜离开了,随父到了另一座城。又过了一年,惜颜回到舅舅的家,可迎出来的却是陌生的舅妈,她不敢叫,她想,这不是我的舅妈啊。后来听邻居说,她的那个姨舅妈因为不能生育,被奶奶赶出去了,逼舅舅娶了现在这个舅妈。这是个现代版的孔雀东南飞的故事,只是舅舅再娶的时候,舅妈没来,她早带着伤心,远嫁到一个贫穷的矿山,做了矿工的妻,一进门就被两个年幼的孩子叫作妈。舅妈嫁时,舅舅也没去,所以舅妈作不了兰芝,她没有举身赴清池,舅舅也作不了仲卿,他没有自挂东南枝。
无论怎么样的痛,生活依然要继续。
多年过去,表姨认命于做矿工的妻了,矿工对姨,敬爱有加,他以为是自已有负于姨,姨的原本红润的面庞被贫困的生活磨得苍白。但矿工爱上了她,离不开她,孩子也早认定了姨是他们的妈妈。待到生活好些了,矿工与姨带了很多的礼物到了舅舅家里,矿工认下了这门妻的娘家表亲。只是那个晚上,舅舅睡不着,偷偷地跑到山上,摘了一蓝的茶花,放到床头,然后泪流满面。
舅舅和姨是两条线,曾经有过交汇,但如今他们是两条永不再相交的平行线。只有在茶花开时,所有的关于爱的记忆就会涌上来,把所有的心情都淹没,所有的生活都占据。只静静地看茶花开,茶花落。
(三)你忘了带走茉莉花
我们决定见面的时候,霞儿,我早为你准备了一枝茉莉,细细的枝,嫩绿的叶,白色的小花骨朵。淡淡的清香如同你的呼吸一般。
霞儿,我是从千朵万朵中独独挑选了它,自然不造作的姿态,无谓人们的漠视,也无谓人们的注视。或许是它早已经过了太多的风雨了吧。唯一它还能保留的就是傲然的姿态。这种姿态我用心看到了。今天我把它摘下打算送你。
隔着咖啡桌,我看着你略显憔悴的面容。你依然是很漂亮的。只是这种漂亮与自然的美却有一段距离,因为看得出有许多人工的痕迹。看着现在的你,我突然好怀念少女时你的那种自然的美,美得让很多男孩子走过你身边时,只呆呆地望着你。从你离开我的天空那天算起,至今我们已相隔了十五年了。十五年,可以发生很多的事情。十五年间,你有你的,我有我的生活,你轻率地步入婚姻时,我去了城里读师范。三年后,你离婚,我毕业。你去广东漂泊,我去单位作职员。尔后你被生意人包养,如同养一只金丝鸟。我也走上了一个女人必经的道路:结婚,生子。他对我无所谓好坏,只是我并不强求,儿子可爱而懂事。每当我们吵架时,他总抱住我,守住我,为了他,我离不开这个家。偶尔在菜市场遇到你母亲,总爱打听你的近况,得知你的儿子也在你母亲的呵护下慢慢长大,于是欣慰不已。过后的日子,我经历了社会的大变革,在纷乱的时代,我重新找准了自己的位置,虽然有脱壳般的痛,但我走过来了。
闲下来的无数个夜晚,我曾想,你在他乡还好吗?还是那样地爱笑吗?还是那样地有着自己独特的思想吗?还是那样地见到男孩子就有点脸红吗?还是那样地…….或许一切都不是我想像中的了,也许早就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吧。
霞儿,你不知道,当我听到你电话中传来的声音时,我是多么的高兴,一根电话线把我们相隔十余年的友谊重新连接上了。世界早已变得如此神奇,还记得吗,二十年前,我们在学校打电话,要排多长的队啊。如今你轻轻一点,我们的友谊就在轻声的诉说中回来了。
此刻我们隔着咖啡桌,隔着一枝白色的茉莉,忆着高中如花的年代。红尘俱往矣。你的暗恋,我的抽屉里飞翔的情书。只是说到你的婚姻,说到你的漂泊,你就泪流满面。霞儿,我不知道怎么对你说,其实你可以不让自己漂泊的,你可以靠自己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只是你想走捷径。走捷径的代价却是丧失自我,没有自已的生活空间,把自己关在一个笼子里,像鸟儿一样等着主人的喂食,等着主人的抚摸。已完完全全地丢失了生活的乐趣。或许你乐于这种生活,不然何以在多年后回到家乡,你依然又作了另一个男人的依附品呢。
你又用大段的篇幅说着现在的这个男人,他的家庭,你的矛盾,他的不确定的承诺,你的痛苦。为了在他心中保持一种美丽的形象,你花尽了心思,隐瞒年龄,只在他面前扮小妹妹。我该怎么说,霞儿,你又走错了第二步,当你第一步走错时,或许你太年轻,一切还可以挽回。可而今,你如此的执迷不悟,我只有摇摇头,我只问了一句:霞儿,你快乐吗?你突然掩面而泣,边哭边叫着:惜颜,我该怎么办啊?我陪着你哭,陪着你哀悼逝去的青春,逝去的可以回头的年代。现在,一切已不能回头,一切只有靠你自己。如果是我,霞儿,我不会让自己如此痛苦的,我只会走自己的路,我会用自己的双手打造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然后把男人远远地甩在后面。我不是你,我不愿在男人的背后哭泣,我会坚强地把自己站成一座山,一棵树。
不要哭,霞儿。送你这朵茉莉,你本就是有着茉莉般清新的容颜的,只是你让世俗暂污了姣美的色彩,不要紧,洗净眼泪,闻闻花香。明天升起的又是一个新的太阳。
两个小时过去了,我们站起来,相视而笑,你的眼泪已干了。我们离开了咖啡店,你向左,我向右,各自走回自己的生活。只是我回头时,发现你没有带走那枝茉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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