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penwen213-个人文章】
蹬三轮车的诗人
□ penwen213
2005-07-11 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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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 彭文春
认识杨先生还是在去年的时候,报社的热线电话突然响起,一接电话,才知道一辆新买的电动自行车上路,就出现了质量问题,还险些酿成交通事故,可是商家却搬出种种理由,拒不愿意承担责任。报社的领导见我处理投诉有经验,便安排我去现场处理投诉。到了双桥子,发现了那位个儿不高,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投诉者杨先生,我和销售电动自行车的老板没有说几句话,对方便答应换一辆新电动自行车。
末了,他非要请我吃饭,我拒不答应吃饭,何况我们也有严格的纪律规定。哪知,他硬是拖着我到了报社楼下的一个小饭馆,不过我们事先说好,只能点几道小菜,绝对不能浪费太多的钱。从他的衣着,可以判断出他的生活过得不是很好。他也告诉我,下岗后,一直以卖报纸、蹬三轮车来养活全家。饭吃完了,我们就分手了,也没有多说什么。对于我们来说,会经常遇到这些热心的投诉人,自己也没有太留意,因为我们的工作是不需要任何回报的。
一年过去了,记忆中早已把这一件事情抛向了九霄云外。突然一个人打电话到报社来找我,同事把他的电话告诉了我,原来他就是杨先生。拨通他的电话,他一阵寒暄后告诉我,他的诗集马上就要出版了,原来他是成都市诗歌协会的会员,真实的名字叫杨七林。我大吃了一惊,后来他还告诉我,最近几家报社都刊登了他的诗作。
我顿时回忆起了他的模样,他是一个卖报的下岗工人,个儿不高,硬是把我拉进报社楼下那家餐馆吃饭的人。而后,他经常给我来电话,说最近的诗作情况。我业余时间也一直在从事文学创作,我们成了无话不说的知心朋友。我很佩服他对生活的顽强毅力,在外人的眼里,很难将诗人和一个卖报纸、蹬三轮车的师傅联系在一起。
今年6月初,他告诉我,打算见我,同时将把自己出书的计划给我看看,以便给他出出主意。那天,我们在东门大桥附近一个露天茶铺见了面,茶铺是一个山东人开的,“青山绿水”才5元一杯。他骑着一辆破旧的“永久”牌自行车,却留了山羊胡,手上拿着几本诗集,上面有他的很多作品,都是反映生活境遇方面的现代诗,偶尔也有一些古体诗。
我们谈到了深圳那位打工诗人张守刚,虽然他也只是一个普通工人,却写出了很多优秀的诗作,寓意又是那么的深刻。看了杨先生的诗,也许能折射出他目前的生活境遇。现在成都取缔了歪三轮车,也很少见到歪三轮车的踪影,就连“野的”也被强制报废,自然杨先生也只能躲在二环路外一些偏僻的小区里面拉客。拉歪三轮车不上税可以多挣钱,那毕竟风险极大,一旦被交警逮住,轻则罚款重则没收。他同其他外地没有工作的人一样,得像做贼一样十分的小心,生怕被逮住。从那些事例里,我感觉到杨先生不幸的生活遭遇,不过他依然在坚强的写作,诗歌已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他还固执地认为,现在也已经习惯了,比较可以挣钱养活自己。
“只要看见一个令人振奋的瞬间,就会产生一种写诗的欲望和冲动。”他还给我讲了,曾经发生在他身上的一个故事,一次做梦遇到了一首诗,梦一醒马上就撕开一个香烟盒,在上面写下了那首诗,哪知睡后又醒来的时候,记录诗歌的烟盒已经不见了踪影。找了很久,才从老鼠的洞里刨出了一些碎纸条,费了很多力才拼出了那首完整的诗。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开始情不自禁地吟诗,周围的人也用异样的眼光盯着我们。
出诗集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他觉得现在的年龄已到了著书立说的时候,何况现在诗歌陷入低迷,是否已经没有多少人在关心诗歌,也不可能奢望能像写特稿的人一样,一篇文章就可以挣很多的稿费。如今他很多的诗友都没有写诗了。他觉得出诗集,希望能拯救成都乃至全国低迷的诗歌市场。不过我告诉他,这个想法的初衷是好的,不一定能达到那个目的,就连现在诗坛上的名家也不一定能完成这个使命。他也点头表示,我的说法是一个客观的现实。毕竟一个人的力量是微薄的,需要一股力量,即使这是一桩伟大的事情,如果没有一定广度的播撒,也是过眼云烟。
前一段时间,成都的电视台、报纸上纷纷在炒作“太阳神鸟”的概念,他认为,自己在成都生活多年,自己的诗作就能体现出这种文化,更希望传媒能根据诗歌来掀起一场诗歌文化的大讨论,这也许是浪漫之都的文化体现。说着说着,他还拿出了一套快成形的方案给我看,我很佩服他做事情的勇气和速度。
我看完了他的诗稿,他承诺诗集出来后,一定要给我送一本诗集。他还和九眼桥一个书店联系过,那个书店有很多大学生光顾。毕竟书出来是要卖的,不然放在自己的书柜里也毫无意义。说起学生看诗,他向我讲起,多年前,自己的诗作,得到原成都地质学院一名女学生的倾慕,他们之间还摩擦出了朦朦胧胧的爱情,由于那女子毕业后回到了西昌,写了几封信就再也没有联系上。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像是在回忆自己那一段难忘的恋情。不过这些事情终究过去了,他现在拥有了自己幸福而美满的家庭。
从他的言语上,可以体会到一个诗人的傲骨。他发誓,一定要把诗歌进行到底,相信民间的诗歌才是主流。他也向我讲起,前不久,成都各大媒体纷纷报道的成都某郊县的那位诗人,虽然不是很出名,结果却因为善于帮助别人,以至于他生病去世后,许多很有名望的诗人都纷纷前往凭吊。他认为,一个诗人的品行很重要,只要自己有钱,就会慷慨解囊义无反顾地去帮助别人。他曾经报名参加华西医院的一个心理干预中心,帮助酗酒的人戒酒。从他的眼神里能发现,他做这些事情是自愿的,而且心理还是那么的知足。
我也一直打算写有关他的稿子,因为他是一个靠卖报纸、蹬三轮车来养家糊口的诗人,可是由于他不是一个著名的诗人,一些赢利性太重的杂志不愿意接受我的稿子,我也感到非常的遗憾。
成都电视台一个朋友得到有关他的消息后,向我问到了他的电话,他也接受了电视台的采访。我打开电视,看见了他简陋而陈旧的家,20个平方米左右的住房内摆满了东西,墙壁上悬挂着锅盖,旧书桌上堆满了很多获奖证书,他坐在凳子上自由地吟诗。而后电视上出现了一个卖报的画面,他骑着那辆破旧的“永久” 牌自行车沿街叫卖,而自行车上还挂着一个自制的木牌子,上面向周围的人透露自己的诗集即将出版,现在可以预订诗集。
没想到,我在电视上看到了这个“他”比以前见面时的“他”还更加形象,因为这是卖报纸、蹬三轮车的他,一个硬汉子用卖报纸和蹬三轮车的钱来支撑一个家庭。空闲的时候,他还要写诗,从没有中断过,而这一坚持就是20多年。
那天,他又给我来了电话。由于他认识的人多,一天卖报纸的生意还不错。目前成都一所大学的老师也向他承诺,愿意预订200本诗集。他看到了难得的希望,出版社已经给他回了话,那本诗集的正式出版时间已经定在了今年的9月份。末了,还问我什么时候结婚,他一定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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