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月射寒塘-个人文章】
只愿一生跟你走(上)
□ 月射寒塘
2005-08-15 19:15
收藏:3
回复:6
点击:817
只愿一生跟你走
一
从县城坐人力三轮将近三个小时,到了山下,柳月儿说还得步走三个小时才能到家,阿琳一听,顾不得形象,“扑通”一下就一屁股坐在了路边的石头上。这么远,她倒没有怕,没有想到路这么难走,还要步行,对于在城市里动辄坐车的她来说,可真是遭罪了。
柳月儿笑了,走过来,帮她揉着肩膀,“后悔了吧?我们这里条件不好。”
“没有,就是有点累,从没有走过这么难走的路!”阿琳把头向后仰,靠在柳月儿身上,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明年再来就会好了,正在修路呢,明年就能通车,以后坐车能直接坐到家门口。” 柳月儿憧憬的说着。
“唔。”阿琳胡乱的答应着,明年?明年鬼才再到这个地方来呢!
阿琳是上海人。都说上海姑娘美,阿琳就是一个典型,她的皮肤非常好,洁白细嫩,感觉手指都能弹出水来。西安是四大热都之一,好多女孩被太阳一晒,皮肤就变黑、变粗糙,她不,她在西安美术学院上学已经两年了,温度最高的时候,太阳也不过是把皮肤晒红而已,夏天一过,立即恢复了白皙,都说一白遮九丑,这么好的皮肤再配上她娇巧玲珑的身材,清爽简洁的妹妹头,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心旷神怡,就象看到南方的青山绿水。她和柳月儿是同班同学,又是一个宿舍的,两人关系非常好。本来和男朋友说好这个暑假不回家,一起去青海湖写生,她早早的就开始节约零花钱,积攒路费,并给家里打了招呼,没有想到临近放假前二个月,男朋友移情别恋爱上了油画系二班的一个西安女孩,失恋的打击让她大病一场,多亏了柳月儿一直开导、关心,她才挺了过来。放假了,家不想回,青海湖一个人也不想去,正茫然的时候,柳月儿邀请她去陕北,并说那里的山丹丹花很漂亮,民俗风情独特,可以满足她写生的需求,同时也不至于她一个人没有地方去。阿琳想了一下,同意了,她看过柳月儿画的一些陕北题材的画,那湛蓝的天、绿绿的水、勒着羊肚子手巾的拦羊老汉,穿着鲜艳衣服的婆姨,在同学之间被传阅了很久。于是,她收拾了一下,满腔热情的跟着柳月儿来了。没有想到,7月的陕北,热浪袭人、酷暑难当,比西安好不了多少,而且路还这么难走!
休息了一会,阿琳让柳月儿扶着站起来,开始爬山路。临来的时候,柳月儿就告诉她不能穿高跟鞋,她还不信呢,现在她终于知道,这路要穿高跟鞋,根本就无法行走。幸亏她还是听从了柳月儿的建议,买了一双旅游鞋,要不,只能赤脚走路了。爬到半山腰,山风一吹,头发向脑后飞扬,累也被风吹去了大半,阿琳一下感觉凉爽了许多,心中的郁闷与浮躁也平息了不少,放眼望去,满山遍野花草丛生,连绵的绿色中间,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野花,有的红如火,有的黄似金,还有那一开就一串串的紫色的小花,很可爱的在风中飘摇,阿琳随手摘下一串,柳月儿说那是兰花草。刚才的抱怨全部烟消云散了,阿琳陶醉的伸出手,深深的吸了口气,山上的空气也比山脚下清凉、新鲜。“别美了,赶紧赶路吧?”柳月儿催着,“就你这速度,别说三小时,五小时也到不了家。”“哦,好的,真是太美了,完全超乎我的想象,我原以为陕北还是那么贫瘠、荒凉呢!四处都光秃秃的,没有草没有花,没有想到这么美!”阿琳大声的说着,声音在山谷里隐隐的传出回音,在天空下回荡。“那都是过去了。” 柳月儿也大声说道,我们前年就开始搞 “山川秀美”工程了,县里,村上一顾劲号召大家种树、种草呢,农民的环保意识也越来越强了,以前是放羊,漫山遍野的乱啃,把草根、草皮都啃光了,现在实行圈养,你看,才经过了两年,山变绿了,河里有水了,天也变蓝了,再过两年,我们这里风景秀美,一定不比江南差呢。”
“快看,那是不是山丹丹花?”
柳月儿顺着阿琳的手看去,在山坡上,开着的一朵正是山丹丹花。
“是的,我摘给你。”柳月儿边说边爬上去,摘下来,递给了阿琳。阿琳仔细的打量着,山丹丹花红如玛瑙,晶莹剔透,在阳光下,益发显得红的鲜活、水灵,中间的花蕊象蝴蝶的触须一样,弯弯的曲着,顶冠上是一簇簇黄色的花粉,那黄色看起来不耀眼,嫩嫩的、泛着淡淡的黄色,毛茸茸的,显得更加可爱。红色花瓣整齐的向后翘着,把花蕊围在正中间,就象是一个精巧的杯子,“呀!是六个花瓣!”阿琳大叫道,这么简单的造型却是这么美!“是啊,山丹丹花是陕北山上随处可见的花,也是最美的花,信天游里经常唱到它呢,柳月用手一捋头发,唱道:山丹丹开花六瓣瓣红,哥哥是天上的一条龙……”
“唱啊,继续唱,真好听。”阿琳被这质朴的歌词和优美的旋律打动了,“怎么从没有听你唱过。”“这是酸曲嘛,女娃娃咋好意思唱哩。”柳月儿耐不住阿琳央求,看看四下无人,说道:“好,我唱,不许笑哦。”看阿琳点了点头,柳月儿清了清嗓子,大声的唱了起来:
青天蓝天紫格英英的天,
站在那个高山我瞭哥哥。
十里里山路九道道弯,
瞭哥哥瞭得我眼发酸。
当川里刮来了一阵风,
山路上瞭见个人影影。
方脸膛红来浓眉毛黑,
那不是我哥哥那是谁。
山丹丹开花六瓣瓣红,
哥哥是天上的一条龙。
三人那同行你走在当中,
我有心叫哥哥喊不出声,哎——喊不出声……。
柳月儿清丽的嗓音就象泉水丁冬,在空旷的山谷里回音跌宕、随风流传,听得阿琳瞠目结舌,听惯了流行歌曲的她,猛然听到如此直白的歌声,竟如听到了天籁之音,在心灵上烙下了很深的印记。她正要说话,夸奖柳月儿,就听见风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羊肚子手巾呦三个道道蓝,
咱们见面面容易拉话话难。
一个在那山上呦一个在呀沟,
咱们拉不上话儿就招一招手。
瞭见那村村呦瞭不见呀人,
我泪格蛋蛋抛在沙蒿蒿林……
如果说刚才柳月儿的信天游唱出了陕北女子的柔媚、爽快与多情,那么这个男子浑厚的歌声就唱出了陕北男人的豪迈、粗犷与热情。“这是谁?”阿琳在心里疑问着,正想问柳月儿,只见柳月儿兴奋的回过头,对着身后大声喊到:“是风叶哥吗?”
“风叶哥吗……风叶哥吗……风叶哥吗……”山谷里传出一声又一声的回响。
“月妮子,是我……”“是我……是我……”山谷里也传出一声又一声的回响。
阿琳突然有些急不可待,想看看这个风叶哥哥到底是什么样子。
“月妮子是我的小名”,柳月儿不好意思的告诉阿琳。阿琳说真好听,妮子,妮子,你这个小妮子!呵呵呵………,笑完了,阿琳看身后还没有人影,惊奇的问,怎么看不到他?柳月儿笑了,山路十八弯,听得着声音人隔几十里的情况在这里随处可见。“唱的真好!”阿琳不知道是夸柳月儿还是夸风叶。柳月儿笑了,今天疯癫了,让你见笑了,这信天游啊,还就是要在山梁梁上唱,面对大山,空旷辽远,声音发出去有回音,就好象人和自然有一个交流,现在唱这些民歌的人已经少了,但是每个人多少都会唱两句,尤其那些拦羊老汉,以前在山上放羊的时候,唱信天游就是他们唯一的娱乐与消遣的方式哩
风叶出现的时候,阿琳的第一印象是真壮!真黑!柳月儿给他们做了介绍,他对着阿琳傻傻的笑笑,算是打了招呼,满口的白牙倒是很整齐,阿琳大胆的伸出手,风叶局促的把右手的衬衣交到左手,在裤腰上搓了搓,笨拙的握了握。阿琳觉得他的手很大,很粗糙,微微的竟有些扎的感觉。“你唱的真好!”阿琳大方的说道。他竟然红了脸,不知道怎么回答。趁着柳月儿和风叶说话,阿琳仔细的打量着他,高高的个子,因为热把衬衣给脱了,上身裸露着,肌肉饱满,胳膊上一个肉球随着胳膊的甩动也跟着在动,看起来很健美、很壮实,裤腿褊到膝盖以上,裸露的腿部青筋饱满,一棱一棱的肌肉,很结实,浑身皮肤被太阳晒的黝黑发亮,偷偷的看了一下他的脸,四四方方,浓眉大眼,显得俊朗、憨厚。阿琳一下想起柳月儿刚才唱的一句,“方脸膛红来浓眉毛黑,那不是我哥哥那是谁”,看来风叶真是符合陕北汉子的形象,肯定是许多陕北女子心中的白马王子。
三人那同行你走在当中,
我有心叫哥哥喊不出声,哎——喊不出声……
这句歌词和现在的情景倒也贴切,阿琳偷偷的看着柳月儿笑了,小妮子,刚才还唱呢,现在是不是把你的哥哥唱来了?难怪在大学里那么多男生追都不答应,敢情这里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呢!
二
到了柳月儿的家,阿琳惊呆了。她没有想到柳月儿家的院子这么大!看惯了、住惯了楼房的她咋一看见这么大的院子,首先觉得城市里真是太拥挤了,住的真是跟鸽子笼似的,看这,多敞亮,要是放在上海,光这地方就发财了。向阳三面大窑洞,全部是用石头箍起来的,青石板做成的屋檐下一溜垒了三个燕子窝,柳月儿的母亲是一个慈祥的中年妇女,穿着打扮非常朴素,但浆洗的非常干净,看得出来是一个利索爱好的女人。看着阿琳在打量燕子窝,就笑着说道;“你们城里的娃娃,也不晓得害下吧,这是燕子窝。”柳月儿看见阿琳不解的样子,赶紧解释到:“害下,是方言,就是懂得,知道的意思。比如,你害下害不下?意思就是问你知道不知道、懂不懂,下在方言里读“哈”音。”阿琳歉意的点了下头,说道:“阿姨,我知道燕子,书上见过,没有见过活的。”阿姨热情的说道:“这燕子本来是在窑洞里头搭窝哩,我嫌把家里弄脏哩,就没让在家里搭窝,你看,撵还撵不走,都搭到屋檐下了。我们这里也有讲究哩,说燕子爱在谁家,谁家就好哩!”
阿姨把阿琳让回家,窑洞里比外面凉爽,柳月儿在旁边说,这窑洞最大的好处就是冬暖夏凉。窗户上贴满了窗花,红红的窗花衬着洁白的窗户纸,对比鲜明,非常好看。靠窗的地方是一张很大的炕,阿姨手脚麻利的拿起笤帚把本无灰尘的炕扫了扫,说:“赶紧上炕,炕上坐,走了一天拉,歇歇脚。”阿琳稍微的一欠屁股,学着柳月儿的样子坐在了炕沿上。炕很硬、很平,阿琳觉得一切都是这么新鲜、奇怪。靠墙摆放着一溜铺盖,非常的整齐有续,看来这炕也是睡觉的地方,不知道有没有床舒服?!阿姨看见阿琳坐下了,埋怨柳月儿道:“看这憨妮子,给人家拿床褥子垫上嘛,炕硬,怕城里来的女娃娃坐不惯哩。”阿琳挡住柳月儿,接过阿姨递来的水,“没事,能习惯,能习惯。阿姨,你别忙活了,也休息一下。”阿姨逐一的把瓜子、苹果、梨、桃、还有红枣摆在炕桌上, “不累,我们都习惯拉,看人家城里女娃娃咋会说话,还叫我阿姨,你叫我婶子就能行哩。随便吃哦,随便吃点果子。”
“婶子?”阿琳在心里思忖着,没有好意思问。
“婶子就是我们这里的一种称呼,和阿姨的意思一样。”柳月儿解释着。
阿琳坐不住了,她满身的疲倦早就没有了,她让柳月儿陪她在院子里再看看。站在院子里,细致的打量起来,窑洞顶端是圆弧形的,全部用石头筑起,石头缝隙用白灰勾过,显得整齐、干净。院子前面是一口水井,手一压,清澈的地下水就流了出来。她看着柳月儿,“我原以为还是用毛驴驮水呢!”柳月儿笑了,“就你们城市发展,农村就永远落后啊?!”这几年,农村生活条件真是改善了好多,几乎每家都挖了水井,吃水的问题解决了,电也拉到了家里,大部分家里都有了电视,还有几家都换了彩电呢。柳月儿把阿琳领着走到了后院,呵!这里又是一番景象,虽说是院子,但是已经是个小型果园了,桃树上的桃早就熟了,剩余不多的几个还挂在枝头,那还算是一种晚桃,是阿姨专门给柳月儿留的,还说再迟几天回来,就落完了,吃不上了、早梨树上已经成空枝了,只有一棵梨树上还挂着梨,那是秋梨,要到中秋节左右成熟,但是现在也能吃,就是皮厚点、苹果还不到下果时候,满树的果子累累,看起来非常喜人,还有一棵树,阿琳看了半天没有认出来,柳月儿说那是山楂树,上面结满了山楂,要到10月份左右才熟呢!
阿琳兴奋的眼睛都发亮了,抱着柳月儿的肩膀摇着说:“真是世外桃园啊,太美了,将来老了,我就到这里来养老!”柳月儿哈哈的笑着,“小丫头,到时候怕你不来呢。”
柳月儿又领着她穿过那些果树,里面是三面土窑洞,已经破旧了。“这就是我们以前住的窑洞”柳月儿指着说:“我们以前都住的是土窑洞,现在条件好了,都住石窑,土窑就没有人住了,人们也逐渐往平地上搬迁,我们这里都算是住的高的了。”阿琳看着这些土窑洞,和旁边的石窑洞比起来,它小了很多,也卑微了许多,正好是一个明显的对比,不仅仅是形式上的,而且是一种实实在在的过去贫穷生活和现在富足生活的对比。
“我家准备等这些窑洞塌了之后,再盖三间瓦房呢。”柳月儿对阿琳说着,然后拉着她穿过果树,指着隔壁说道:“看到了吗,隔壁那三间房子就是风叶家的。”
“你们是邻居啊?”阿琳问,看见柳月儿点点头,她心里暗暗笑了,真的是青梅竹马啊,都住在隔壁呢!口里说道:“他这个人看起来还不错呢?”
“是啊!他可是个有本事的人呢。高三那年,他爸去世了,他就辍了学,刚开始是我们这里的乡代老师,后来通过自学考试拿了个大专文凭,工作也转正了。现在正在准备考本科呢。”
阿琳惊叹的“哎呀”了一声,对风叶更多了些敬重,她能想象的到,一个农村孩子,没有了父亲,要顶起家里的事,还要学习,那该有多艰难啊!刚开始看他黑不溜秋的样子,还以为他是个农民呢,没有想到也是一个大学生,和他比起来,自己这个大学生真是身在福中了,以后真是要好好学习了,不能虚度光阴。
“月妮子回来拉?”嗡的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阿琳被吓了一跳,“爸……”柳月儿叫了一声,快步跑了过去。这里的人嗓门真大,阿琳听惯了学校同学老师及家里人低声细语的说话,就是大声说话也没有这么喊的,所以总觉得有一惊一炸的感觉。柳月儿的父亲看起来很苍老,满脸皱纹,看见柳月儿跑到身边,眉眼舒展,笑成了一朵菊花,他伸出手摸摸柳月儿的头,把肩膀上的木叉顺手递过,看着柳月儿放在屋檐下,伸开胳膊,让她帮忙拍打着身上的土,眼睛一转不转,慈爱的追随着女儿。阿琳看在眼里,心头一热,庄户人的感情是直白的,也是内敛的,虽然他们并没有象城里人见面那样热情拥抱,少了许多形式上的东西,但阿琳依然被这平淡的见面方式感动了,她真切感受到了亲情的存在与浓烈。柳月儿在爸爸耳边说了几句话,他抬起头,对着阿琳笑了笑:“我们这里条件艰苦,你别嫌弃哦,要什么你就言传,叔给你弄。”阿琳走近前,客气的说道:“给你和阿姨添麻烦啦。”“麻烦啥嘛,只要你不嫌,赶明叫月妮子带你转一转,噢。”阿琳点点头。 “他爸回来啦?来帮我压饸饹来,臊子我都炒好啦。” 阿姨在里屋叫道。大叔答应一声,进去了。
“你爸妈人真好!”阿琳对柳月儿说。“我们这里人都这样,不过农村人不会招呼人,你就随便点,不要把自己当外人就行了。”阿琳点点头,“咱们也去帮忙吧?”却见柳月儿并不回答她,快步向大门口走去,“刘沙?你回来拉?”
只见大门口出现了一个男孩的身影,圆忽忽的脸蛋,戴一副眼镜,浑身上下胖胖的,很可爱。柳月儿拉着他的手走过来,对阿琳说道:“这下不保密啦,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刘沙,这是我大学同学阿琳。”刘沙看着阿琳礼貌的笑了笑,用标准的普通话说了一句:“你好。”“你好。”阿琳也礼貌的回答,同时脑子快速反应着,原来这才是他的男朋友啊,那风叶?看来是自己误会了。
“你躲什么躲啊?回来了也不赶紧来看我。”柳月儿在那边嗲声的埋怨着,阿琳听得很好笑,这个在学校的冷美人,原来也有发嗲的时候。
“没有啦,我一听说你回来了,就赶紧过来看你了嘛。不是看见你有同学在,我刚闪了一下,你就看见了,还没有顾上叫你呢。”刘沙低声的解释着。眼镜片后面的眼睛里,温柔无限,看的阿琳隐隐的嫉妒。
“是刘沙回来拉?来,家里饭好啦,一起吃吧?”阿姨一掀门帘,从窑里走了出来。
“不了,婶子,我也刚回来,行李还没收拾呢,听说月妮子回来了,过来转转,我妈也做好饭了。”刘沙说完,对柳月儿说,“我先回去收拾一下,晚上来找你。”
看着他走远了,阿琳问道:“这是你男朋友啊?”“是啊,怎么样?”柳月儿急切的问道。“有点胖,也不帅。”阿琳故意逗他。“你懂什么啊,胖点说明身体健康,不帅但有气质。”柳月儿捣了阿琳一下。阿琳笑了,“我逗你玩的,我刚才还以为你和风叶呢?”柳月儿笑了,“瞎猜什么呀,我们三个是同班同学,关系都很好,我和刘沙高三那年就互相有了意思,然后互相鼓励学习,他考到了北京,我考到了西安,他学中文,我学油画,但是我们的爱情没有因为这些区别而生分。”柳月儿指着家里说道:“你刚才也看到了,我们两家大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就等着毕业后给我们办喜事呢。” 阿琳用手指头刮着脸皮羞她, 柳月儿红着脸,幸福的笑了。
三
吃饭啦!
当地上摆了一张小圆桌,大叔、阿姨、柳月儿、阿琳围着桌子坐下。桌上放着一盆荞面饸饹,一盆手擀白面面条,臊子也是两样,一样是羊肉及羊骨头混合炖制的荤汤,虽然是大夏天,但是荤汤闻起来清香扑鼻,一点都不腻,另一样是用新鲜芹菜、豆角、豆腐、土豆、西红柿炒制的素汤,红、绿、白三色辉映,别说吃了,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捞上半碗白面,浇上素臊子,碗一下变得满满当当的,白面是用今年刚收的麦子新磨的面粉,擀的很薄,切的很细,颜色雪白雪白的,吃在嘴里非常的筋道,透着麦香,和城市里买的添加了各种附料的面粉比起来,这才是真正的原汁原味的麦子面,阿琳觉得吃饱了,想要放下碗,禁不住阿姨和叔叔的递让,又少少的捞了一筷子荞面饸饹,浇上荤汤,撒上些香菜末、葱末,用筷子一搅,挑起一根,细细溜溜的吃进嘴里,荞面饸饹细顺光滑,香味一下沁入了心肺,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原来这黑乎乎的荞面也这么好吃!阿琳后悔刚才白面吃的多了。柳月儿说别看荞面黑,这可是正宗的保健食品——黑荞面,据说是预防糖尿病、高血脂病的最好食品呢,说着用筷子指着辣椒油碗说,稍稍的撒点辣椒油,味道就更好了,阿琳摇摇头,红红的辣椒油虽然看起来艳丽,很有诱惑力,可是她可没有勇气去尝试,她怕辣!柳月儿说今天吃的这些都是自家原产的,菜是自家种的,羊是自家养的,粮食是自家打的。而且吃这荞面饸饹,只有浇上羊肉汤才好吃,她看了一眼叔叔阿姨,对阿琳说,有一句信天游歌词就是:荞面饸饹羊腥汤,咱们死死活活相跟上……
阿琳深刻的感受到了劳动人民的智慧与才华,这些流传千年的民歌,原来都是这样从生活中一点点总结、提炼出来的啊!
叔叔很少说话,只说了一句:“娃娃,好好吃,今天是第一顿饭,叫你吃面,明天想吃啥就叫你婶子给你做。”为什么第一顿饭一定要吃面?阿姨说,这是陕北人待客的习惯,有句口语是:送客饺子迎客面,也就是说家里来了贵客的时候,第一顿饭一定要吃面,是希望客人住的时间长一些(面条是长的),而客人走的时候,那顿饭肯定是饺子,希望把客人打发的实实在在的,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上路回去。其他时间想吃什么就做什么,比较随意。其实也就是这么一个讲究,主要是以前穷,客人来了,没有好吃的招待,吃碗面吃顿饺子就是好的了,平常时间只能吃家常饭,所以才流传下了这么一个待客的风俗。现在条件整个好了,也很少有人再遵循这些传统了,不过叔叔阿姨觉得阿琳这么远的来了,觉得只有这样才能体现他们的一片待客之情。
阿琳很感动,觉得自己这次能来真是太幸运了,不仅吃到了最美味的饭菜,也领略到了人与人之间最质朴的感情,没有过多的修饰,原原本本的把内心的情感表达出来,却更真挚更打动人心。
吃过饭,柳月儿说要陪着阿琳四处转转。 走出大门,转过墙角,刘沙已经等在那里了。三个人一起走着、聊着,年轻人容易熟悉,又都是大学生,共同语言也多,阿琳和刘沙很快就消除了陌生,相互说着学校的一些事情。村口有一条河,时常有些洗衣服的婆姨女子、戏水的孩子。跨过桥,就是一个大场院,场院边上有一棵歪脖子柳树,树身很粗,几个人都抱不过来,树根部分已经坏死了,被风化了一个很大的洞,可以容纳一个小孩的身体,这树有好几百年了,虽然树根看起来死了,但是每年都能发出新芽,树冠很大,能遮蔽出很大的荫凉,这荫凉是乘凉的好去处,大家在这里休息、说故事。场院边上堆满了金黄色的麦秸垛,一个个小山似的。柳月儿说,端午过后麦儿黄,家家户户收割忙,如果六月份来,正是割麦子的时候,地里、路上、场院里到处是忙碌的人,收回的麦子满满的堆在场院里,那场面可热闹了。现在已经七月份了,麦子都收完了,大部分家户都打完场了(打场是农村人打麦子的一种叫法),现在主要是晒麦子,晒干了入仓或出售。柳月儿家的麦子全部都收起来了。今天叔叔拿木叉是去翻晒麦秸,这金黄的麦秸可以当牲口整个冬天的口粮呢。“快看,那不是风叶吗?”刘沙指着场院里一个身影说,阿琳仔细一看,果然是风叶,依然是裸露着上身,只是脚上的鞋也不见了,正在全神贯注的扬麦子。柳月儿说道:“咱们别过去打搅他了,趁现在风好,让他赶紧扬,风头一过去这麦子就扬不出来了。”刘沙答应了一声,继续往村外走,阿琳被场院的这副景象吸引住了,一个健壮俊美的男人,一把木锨,扬起又落下的麦粒,随风带走的麦秸皮、灰尘和杂物,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和谐、一种美!她望了望村外,顺着河流,那里绿树葱葱,应该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自己跟着,柳月儿和刘沙什么情话也不敢说,正好给他们一个机会,自己就不做灯泡了,她告诉柳月儿自己想画几副素描,就不一块转了。柳月儿脸红了,看阿琳并没有调侃她的意思,就安顿了几句,叮嘱她一定等自己回来,就和刘沙手挽手的走了。
阿琳笑笑,快步过桥,走到柳树底下,找了一个靠近风叶的最佳角度,不顾身边休息的人的诧异,打开画夹,拿起画笔快速的捕捉起风叶连贯的动作。她选的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风叶的侧面,棱角分明的半个脸孔,肌肉饱满的身体,随着木锨摆动的脑袋,让阿琳震撼了,震撼于这劳动的美。阿琳手不停息,抓住每一个瞬间,快速的用笔勾勒着,不知过了多久,再一抬头,咦!人呢?木锨放在麦粒堆上,风叶不见了,正要站起,一只手在她肩膀上一拍,一回头,风叶正站在身后。阿琳赶紧合起画夹,站了起来,手好累,腰也有点酸,活动一下,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我画你了,不介意吧?”
风叶没有吭声,伸手拿过画夹,打开来,一页页翻看着,看完了,递还阿琳,“你画的真好,比我本人还好。”
阿琳手一指麦堆,“扬完了?”
“完了,一会装袋,拉回去就好拉,今年的麦子就全部入仓了。”风叶一脸的满足。
“你很能干啊,既当老师,又当农民!”
“呵呵,农民的儿子,庄稼活怎么会丢呢。不过,是我妈要种这些地,我早说不种了,我的工资够养活家了,可老人说她闲不住嘛。”
阿琳看看天色不早了,太阳已经落山了,就说:“要怎么装袋?”风叶向远方望了望说:“等一会我妈,一个人不好装。”
阿琳突然有了一个决定,“我来帮你吧?”
“你?”风叶不信任的看着她,“你不会,再说小心弄脏你的衣服。”
“小看人,不学怎么会?”阿琳把画夹放在地上,向麦堆走去。
风叶教着阿琳如何把袋口翻卷,撑开,然后拿起木锨,一锨一锨的往里装,麦子带着太阳的温度,让阿琳觉得身前热腾腾的,虽然风叶很小心,但是还是有些许灰尘扬起来,呛的人难受,她尽量的把头转向旁边。
一袋子装满了,风叶放下木锨,用力的提起,在地上敦了敦,用绳子用劲的一扎,提起来放在旁边。风叶做这些的时候,阿琳依然面对面的站着,随着他每一下用力,她清晰的看到风叶脊背上的肌肉在曲张、舒展,风叶要是能做人体模特就好了!这么好的身材,浑身都散发着男人的阳刚与雄壮的美!
装完了,风叶把几袋子麦全部装上架子车,然后拍拍手,看着阿琳也是满手尘土,就说:“谢谢你了,来,到河边洗洗手。”风叶蹲下,稀里哗啦的洗了洗手,然后把脸也洗了,站起来,头一摇,手一摆,水珠子乱溅。看见阿琳递来的面巾纸,憨憨的笑着接了过去。阿琳也洗了洗手,站起来,收拾起画夹。
风叶看看天色不早,柳月儿和刘沙还没有回来,就说:“要不,你跟我到我家坐坐,那小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小两口!阿琳觉得好亲切的称呼,就嘻嘻的笑着点点头。
风叶拉着车子,阿琳在后面跟着,刚过了桥,就听见柳月儿远远的叫道:“阿琳,等一下。”柳月儿和刘沙快步赶了上来,几个人说了会闲话,风叶说:“今天下来,我也没什么事了,明天到我家,我和刘沙喝两杯。”
四
风叶家三间大瓦房,非常宽敞亮堂。
几个人一进去,冷清的院落里顿时欢笑一片。柳月儿拉着风叶妈妈的手说:“大娘,给我们做什么好吃的呀?”大娘笑着说:“啥也不给你吃,你又不给俺家当媳妇,呵呵。”柳月儿拉过阿琳,介绍道:“大娘,这是我同学,上海的,叫阿琳,漂亮吧?”然后推着阿琳到面前,并说叫大娘,阿琳礼貌的叫了声:“大娘。”“哎”大娘的高兴的答应着,“吆,这上海的闺女真俊呵,说,想吃什么大娘就给你做什么。”看得出来大娘性格非常爽快。大家推让着进了风叶的房间,大娘提来暖壶,拿来茶壶、茶杯。柳月儿帮着泡茶,并给每人倒了一杯。大娘笑着说:“恁先喝茶,别给我倒,我不喝,我去弄几个菜,让他俩喝酒,月妮子一会帮大娘搓猫耳朵。”“大娘,我可不敢吃,我怕你赖我做你家媳妇哦。”大娘呵呵的笑着,“就赖你了,让刘沙打光棍去,看你能咋着吧!”说着,笑着,大娘出去了。阿琳悄声问柳月儿:“你们这里不是说叫婶子吗?怎么叫大娘啊?”柳月儿也压低声音说道:“大娘是山东人,所以按山东的称呼,村里年轻人都叫她大娘。”阿琳点点头,原来是山东人啊,都说山东人豪爽、乐观,看来真是不错。
风叶找出一副扑克,说了几种玩法,不是这个不会,就是那个不会,最后柳月儿说:“算了,别玩牌了,你俩下棋吧,我俩随便看看。”柳月儿带着阿琳进了里间,那是风叶的卧室兼书房,打扫的很干净,靠窗子支着一张写字台,靠左边墙是书柜,里面摆满了书,靠右边墙是张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虽然很简陋,但是很干净、清爽,是个读书的好地方。柳月儿说阿琳你随便看吧,就自己拿了本《年轮》坐在床上去了。阿琳打量着书柜,里面摆着《黄河东流去》、《穆斯林的葬礼》、《牵手》、《余秋雨散文集》、《张爱玲文集》、《平凡的世界》、《人生》等文学书,也摆着《汉语言文学》、《中国教育史》、《教育心理学》等专业书籍。没有想到一个农村教师竟然也有这么多藏书!阿琳似乎看到了风叶埋头读书的样子。书桌上也堆满了书,阿琳坐在桌前,透过纱窗能看到柳月儿家后院的果树,感觉很安静,读书累了,看看那绿莹莹的果树,也是一种调节。她随意的翻开一本,那是一本《宋词选》,看来是风叶最近在看的。书桌里面有一本影集,阿琳拿过来,翻看着,那里面都是风叶的照片,有小时候的,有上学的,从前往后翻似乎看到了他长大的过程,后面的照片都是近期,有单人的,更多的是和学生在一起的照片。阿琳惊讶的发现,照片上的风叶皮肤很白,不象现在这么黑,衣服穿的也很得体,文质彬彬的,很有为人师表的风范,和现在看到的简直是两个人。她拿着影集,给柳月儿看,柳月儿放下书,唧唧喳喳的和阿琳评论一番,然后拉着阿琳来到了风叶面前,他们正忙着你将我相呢,柳月儿说:“风叶,这照片上的是你吗?看起来还人模狗样的,很帅嘛!”风叶瞟了一眼照片:“当然是我拉,本小伙本来就帅嘛。这段时间割麦子、打场晒黑了,衣服也穿的随便了,你们就觉得我邋遢了?人是衣裳马是鞍那,换上新衣服,又是一帅哥。”“看把你美的,这么大了,还没媳妇呢!”大娘说着,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木盘子,里面是四个菜、一瓶酒。“妈,你又来啦,打不了光棍的。”风叶一边说,一边接过盘子,看刘沙把棋子收起,稳稳的放在了桌上。大娘搓搓手,“农村人,没啥好菜,你们将就着吃点吧。俩女娃娃也吃点菜,不喝酒的话,就过来给大娘帮忙。”
柳月儿说:“我们就不参合了,你俩少喝点”,然后领着阿琳去隔壁给大娘帮忙做饭了。
猫耳朵是面食的一种,先把面擀薄,顺着擀面杖折叠,切成菱形块,然后把面片套在食指或中指上,用拇指一捏,就成了一个小圆桶形的东西,看起开就象猫耳朵一样,这是个功夫活,一般只有来了贵客才做,由此也能看出主人是用心来招待客人的。阿琳很聪明,看了一阵,大娘和柳月儿稍做指点也就学会了。三个女人围着一个圆桌,中间的大锅盖上铺满了面片,大家把做好的猫耳朵放在锅盖边缘。大娘边搓边和柳月儿拉着家常,说孤儿寡母的艰难,感叹风叶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柳月儿安慰着,说这不是挺好嘛,照样也拿到了大学文凭,大娘擦擦眼泪,点点头,是啊,是啊,娃争气哩。就是你看这么大了,也没有婆姨,七下里八下里给说,死活不见面,说不考虑,你说急人不急人。柳月儿劝慰着,风叶还要上本科哩,等以后再找也不迟啊。大娘叹了口气,娃娃心强命不强啊,虽说现在在乡中心小学教书,挣的是公家钱,当的是国家干部,可是毕竟是乡下啊,再不找,以后往哪里找哩?我是担心把娃耽搁了,将来打光棍哩。说又不定事,催也不听,你说我咋能不着急哩嘛。
阿琳断断续续的听着,有些能听懂,有些听不懂,但是她真切的感受到了一个母亲的心情!
猫耳朵搓好了,大娘把臊子炒好,等水开了,把猫耳朵下锅煮熟,满满了捞了四碗,柳月儿和阿琳帮着端到了风叶房间。一瓶酒基本上喝完了,两人脸都红彤彤的,胡乱的吹着牛,互相抬杠,一个说一个喝不成了。柳月儿说道:“别喝了,快吃饭,里面有我和阿琳搓的呢。”
吃完饭,风叶和刘沙说太热了,去洗澡吧。柳月儿看了一眼阿琳说,我们也去,昨天晚上只拿水擦了擦,身上也粘的人难受。风叶说,好吧,咱们就去龙王哨吧。柳月儿说你们先等着,我们去取东西。拉着阿琳往外走,“等等”风叶叫住柳月儿,从房檐下取下几根草绳,“把这几根艾蒿腰拿回去,晚上熏熏,你看阿琳胳膊上都被蚊子咬出苞了。”柳月儿接过,“我爸今天上山割艾蒿去了,我们家辫好的用完了,昨天晚上就没有点,谢谢你啊,没有这,蚊子就没办法。”
阿琳感激的向风叶笑笑,没有想到他如此细心,竟然发现了自己胳膊被蚊子叮咬了。昨天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农村的蚊子很厉害,叮的人难受。早晨起来,阿姨歉意的说自家的艾蒿腰用完了,打发叔叔一早去割。这艾蒿是一种草,就是每年端午节插在门上据说能辟邪的那种草,农村人用镰刀割回来,用手拧成腰子,挂在墙上晒干,晚上点燃,冒出的烟能驱赶蚊子,农村人不用蚊香,就用这驱赶蚊子。
柳月儿把艾蒿腰挂在自家墙上,开始收拾洗梳的东西,并找了一个干净塑料袋给阿琳,让把替换的内衣装进去。阿琳迟疑的说道:“咱们一起洗澡?这里有洗澡房?”柳月儿扑哧一声笑了,“你以为这是在学校啊,还有洗澡房,不过你放心,龙王哨是天然洗澡房,水干净,又隐蔽,没有人能看到,你去了就知道了。”
龙王哨在山下,要走二十几分钟的路,河水流到这里,由于地势原因形成一个落差,水从高处流下,有一人多高,就象一个小瀑布,瀑布下面是很平一块石板,有一张桌子那么宽,然后是斜斜的伸向前方,逐渐收拢,就象一个漏斗,有三、五米长,再突然扩散,形成一个大的水塘,象一个天然的水坝,河边长满了草,草很高很深,瀑布和水坝之间互相大声叫喊能听到声音,但是却互相被草遮蔽,谁也看不见谁,隐蔽性很好,刘沙和风叶在水塘里游泳,同时也挡住了外人的进路,阿琳和柳月儿可以放心的站在石头上冲洗。柳月儿说这水比她们小时侯已经小了很多,落差也降低了一些,可能是水流冲击把河床蚀化了的缘故吧。阿琳第一次这样露天的洗浴,很新奇,但是也有点不习惯,有点害羞,后来看到柳月儿大方的除去衣服,站在水柱下,水立即把满头秀发打湿,并顺着水流飘荡起来,象极了一个自然的精灵,很美,再翘首向四周望了望,确实没有人能看到这里,才脱去衣服,试探着走了过去,柳月儿一拉,阿琳被水一击,站立不稳,顺势被柳月儿簇拥着坐在了石板上,把头向前倾,瀑布就象一个天然水龙头,把清澈的水满满的洒在了背上,分散成许多水流,四溅开来,那个清爽与舒服真是难以言表,说不出来。
从此之后,龙王哨成了阿琳和柳月儿的天然洗澡房。这里尘土大,风一吹,满身都是土,女孩子爱干净,再加上天气太热,所以她们每天都要来这里洗澡。刘沙、风叶就象两个忠实的保镖,每次都会陪着她们一起去。
五
阿琳喜欢上上这片黄土地了。
这里的人是如此质朴,这里的山水是如此纯净。接下来的几天里,她睡的特别安稳,风叶给的艾蒿腰真的管用,睡觉前点燃熏一熏,蚊子竟都没有了,睡在陕北的窑洞里,嗅着淡淡的艾蒿香气,月光静静的照进窗子,阿琳觉得自己是生活在童话世界里了。每天跟着柳月儿登山或到村前村后转悠,感受着乡村的风土人情,阿琳只恨自己少生了两只手,画稿厚厚的画了一摞。柳月儿都惊叹说,你是不是疯了,在学校也没有见你画这么用功的!但是阿琳真的觉得有无穷的动力驱使自己去画,太美了,在她看来每一眼都是画。柳月儿司空见惯了,所以她也就缺少了美的发现,作画的动力,同时再加上和刘沙得空就卿卿我我,也没有心思去扑捉素材。随着时间推移,四个同龄的年轻人也更熟悉了,在一起玩的也更开心了,风叶也不再爱脸红,时不时的讲个笑话什么的,逗的大家哈哈大笑。阿琳逐渐的对风叶刮目相看了,这小子也懂幽默啊,而且随着交流的深入,她发现风叶非常的勤奋好学,不仅晚上回家看书,就是大家去山上玩的时候也总带一本书。
嬉闹累了,柳月儿和刘沙躲在一边说悄悄话,阿琳也找一个角落去画画。安静的天空下,风叶一声不吭的躺在树荫里,陪着她,拿一本书,安静的看着,偶尔探过头来看一下阿琳的画,提些建议,说说自己的见解,他的话对阿琳总有新的启发和提示,给她带来新的灵感。
不画画的时候,阿琳就让风叶唱信天游,风叶开始还不好意思,后来两人熟悉了,一看见阿琳甩着累酸的手腕向自己走来,就调侃的说,又要本歌手表演了?出场费先拿来。阿琳就和他胡说一通,或者有时拿起笔,嚓嚓嚓,快速勾勒几下,递给风叶,她常常是画一个风叶的脸,然后安一个猫啊狗啊的身子,于是风叶就假装生气的要咯吱她,她赶紧投降叫饶,笑声在山梁上听起来脆亮脆亮的。
今天画累了,她走过来一把夺过风叶的书,藏在身后,要风叶唱歌,风叶说唱什么啊?我会的都唱完了。阿琳想了想,就唱那首《想亲亲》吧,这首歌旋律优美,非常好听,她很喜欢。
风叶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
想亲亲想得我手腕腕软
拿起个筷子我端不起个碗,呀儿呦
想亲亲想得我心花花花乱
煮饺子我下了一锅山药蛋
头一回看妹妹你不在,呀呼嘿
你妈妈劈头打我两锅盖,呀儿呦……
听到这里,阿琳忍不住又笑了,这丈母娘够厉害的啊,用锅盖打女婿,她调侃的对风叶说,你去看妹妹的时候记得戴钢盔哦,小心锅盖!看见风叶起来要挠她,她赶紧就跑,风叶笑着追了上来……
“哎哟!”阿琳一脚踩空,从地塄上摔倒,脚歪了,站不起来。风叶赶紧跑过来,用手揉了揉,阿琳疼的呲牙咧嘴的,眼看脚腕处就鼓起了一个包。向四周看了看,柳月儿和刘沙不知道跑哪里了。风叶二话没说,蹲下去,把阿琳背在肩上,快步向山下跑去。
到了风叶家,风叶小心的把阿琳放到床上,妈不知道去谁家串门了,他气喘吁吁的跑出去,转眼拿着个碗和一瓶白酒走了进来。阿琳奇怪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脚上似乎不怎么疼了,但是那鼓起的包让她觉得好害怕,担心会不会成了瘸子。风叶什么也没有说,快速的把酒倒进碗里,划着火柴,小心的把酒点燃,端到床边,看着阿琳疑惑的眼睛,才解释到,别怕,你的脚扭错筋了,用这个擦擦,很管用的,立马就不疼了,还能消舯。等了一会,看见火焰逐渐大了,风叶把阿琳的裤腿高高挽起,用手蘸着点燃的酒水,在阿琳脚腕上迅速的推拿、按摩起来。阿琳觉得脚腕上一热,同时猛然一疼,不由得大声叫了一下,风叶紧张的看了她一眼,另一只手抓住她的脚,随后快速的又从碗里抓起一把酒火,继续用力的推拿着,阿琳看到自己的脚腕上都是火,热辣辣的,随着风叶的推拿似乎都烧进了皮肤,她惊恐的叫着,想努力的抽回脚。“别动,忍着点!”风叶一声大喊,不容质疑,把阿琳吓的一激灵,真的不敢动了,心里觉得非常的委屈,眼泪扑打打的掉了下来。她没有想到这几天一直和自己嬉闹的风叶,发起火来这么厉害,脚腕上依然火辣辣的,她看到那些火焰依然很害怕,但是她没敢再挣扎。不知道是风叶的怒喝吓的她忘记了疼痛,还是酒火真的起作用了 ,阿琳逐渐的觉得脚腕不怎么疼了,而且风叶的推拿让她觉得非常的舒服。
她偷眼望着风叶,只见风叶满头大汗,随着手的推拿,身子在剧烈的起伏,他身上混合着汗酸的体味钻进了阿琳的鼻翼,阿琳轻轻的吸了一口,微微有些心醉,这男人身上的味道是那么的诱人。想起刚才他吼自己的架势,就象是男人在吼自己婆姨一样,她突然脸红了,怎么会想到男人吼婆姨呢!
风叶长呼了一口气,直起腰来,一碗酒擦完了。“好点了吧?”他温柔的问道,又恢复了那个可亲的大哥哥模样。阿琳点点头。看着阿琳泪汪汪的眼睛和红扑扑的脸,风叶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刚才吼叫你了。这擦酒治疗扭伤是我们这里的土办法,很管用,刚开始有点疼,但不能停,而且要趁着火焰大的时候赶紧擦才能深入肌肤。”他起身拿来一条毛巾,细心的帮阿琳擦去眼泪,伏下身,想把阿琳抱的坐起来靠在被子上,阿琳闻到他胸前热烘烘的气息,忍不住伸手搂住风叶,呜呜的哭了起来。
风叶有些尴尬的站着,不知道该挣脱还是任由她抱着。风叶慢慢的把阿琳抱起,半躺着靠在被子上,阿琳不松手,牵引着他坐在床边,然后把头紧紧的靠在了他的后背上。风叶的后背都湿了,淡淡的汗酸味让阿琳觉得那么塌实,那么安全。
哭了一阵,阿琳竟搂着风叶睡着了。
六
阿琳没有想到自己的脚歪了,竟然引起了几家的不安。阿姨把柳月儿一顿臭骂,大体意思就是柳月儿没有把阿琳照顾好,潜在意思是埋怨柳月儿和刘沙太亲密了,刘沙在那里如坐针毡,脸一真红一阵白,阿琳赶紧解释着,打着圆场,这边还没有安抚下来,那边风叶他妈又开始了,甚至要拿笤帚疙瘩打风叶,弄的阿琳很不好意思,只好不停解释说自己不小心,没有什么事的。还好,风叶用的土办法很灵,肿渐渐在消减,也不很疼了。风叶、刘沙和柳月儿七手八脚的把阿琳抬到了柳月儿家,阿姨早就铺了厚厚一层褥子,把枕头颠的高高的,让阿琳躺靠在上面。
接下来的两天,除了上厕所,阿姨都不让阿琳下炕,在阿琳的再三说服下,阿姨才没有专门留下来照顾她,但是交代柳月儿必须要好好服侍阿琳。阿琳其实并没有伤到骨头,就是崴了一下,但是对于她这个娇滴滴的女孩子来说,还真是没有遭受过。
风叶象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每天过来陪着,并从家里拿了好多鸡蛋过来。四个人在一起打打扑克,说说话,到也不觉得躺在炕上有多难熬。有时趁柳月儿不在跟前,阿琳就深情的望着风叶,风叶目光躲闪着,却也忍不住偷偷的看她一眼。阿琳眼前老是浮现出风叶弯下腰给她推拿的样子,那冒汗的额头,那燃烧的酒碗,那淡淡的男人的体味……她冲动的伸出手抓住风叶的手,风叶不安的望望门外,想挣又怕牵动了阿琳的身体,就任由她抓住,静静的望着阿琳,柔和的目光让阿琳觉得眩晕。
不打牌的时候,风叶就爬在阿琳身边给她读书听,读的是路遥的《平凡的世界》,那里面描写的风土人情也都是陕北的,她安静的听着,读上一段之后,两人就发表一下见解,讨论一下对主人公遭遇的看法,风叶近在咫尺的呼吸,充满磁性的声音就象一首美妙的旋律在她身边响起。她一下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喜欢上了这本书。经常的,她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阿琳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看不到风叶,她会心慌,我是不是爱上这个人了?她一遍遍问自己,又一遍遍的否认着,这怎么可能呢?一个在农村,一个读大学,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走到一起,理智告诉她,一定要把握交往的界限,免得自己和风叶都受到伤害,自己刚遭受过失恋的打击,绝不能让这种痛苦重演.阿琳有时也重新审视她过去的那段恋情,自从认识风叶之后,她再没有想过那个抛弃她的男人,甚至她不再觉得痛苦,难道是那段恋情本来就不真实?还是眼前这个男人才真正抓攫住了自己的心?到了晚上,柳月儿睡的香甜酣畅, 阿琳扑腾着大眼睛,怎么也睡不着,眼前总是浮现出风叶的影子,耳朵里总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说,你爱上他了,一个说,这不可能,不现实啊!
风叶也一样是辗转反侧,夜不能眠,二十几的大后生了,还从没有这样心乱过,妈妈一直催着让他找对象,并东家瞅西家看的帮他打问谁家有年轻俊女子,他从没有当回事,也从没有为那个女孩动过心,可随着和阿琳的交往加深,这个大城市来的女孩让他逐渐着迷了.那身上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和不俗的谈吐,让他觉得遇见了知音,自从毕业后,还没有一个人能象阿琳那样可以和他谈的投机的,也没有一个人能阿琳一样,让他有说不完的话。和她在一起,干什么都充满情趣,干什么都觉得非常带劲. 阿琳看他的眼睛,饱含着的情意让他心旌动摇,可是,现实的差距又让他不寒而栗,是啊,就算阿琳对自己有好感,那也只能仅仅理解为好感而已,他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不过,无论夜里想的多清楚,天一亮他还是忍不住要跑到阿琳跟前,给她读书,逗她开心……
三天后,阿琳已经全部好了,脚一点都不疼了。阿姨再三确认没事了,才千安万顿嘱咐的放他们去山上游玩。这三天,刘沙除了趁着阿姨不在家偷偷过来几次外,都不敢到柳月儿家来。这下也算把他们解放了。几个人就象出笼的小鸟一样在山上蹦啊跳啊。闹腾够了,他们去补恋爱课,阿琳则打开画架,开始画画。这几天在炕上躺着听风叶、柳月儿唱了好多信天游,她突然萌发了一个灵感,何不把民歌搬到画里呢?和风叶一说,他觉得这个想法很新颖很好,于是阿琳开始根据风叶唱的信天游,构思、作画。
累了,两人就坐在一起,讨论着如何用画笔表现出民歌中的主人公的情绪,不讨论的时候,风叶就轻声的教阿琳唱:
想亲亲想得我手腕腕(那)软
拿起个筷子我端不起个碗,呀儿呦
想亲亲想得我心花花花乱
煮饺子我下了一锅山药蛋
头一回看妹妹你不在,呀呼嘿
你妈妈劈头打我两锅盖,呀儿呦……
想你呀、想你呀、实格在在想你,呀呼嘿,呀呼嘿
三天我没吃了一颗颗颗米,呀儿呦,呀儿呦
茴子白卷心心十八(那个)层,呀呼嘿,呀呼嘿
哥哥(妹妹)你爱不爱受苦(那个)人,呀儿呦,呀儿呦……
风叶唱的声情并茂,阿琳听得如醉如痴。一对男女刻骨铭心的爱与思念被直白的歌词、优美的旋律诠释的淋漓尽致。
绿绿的山坡上零星的开着各色的花,映的阿琳的脸红红的,风叶的眼睛亮亮的,两人突然不言不语,深情了凝视着,凝视着,两颗年轻的心碰撞在一起,砰发出了爱情的火花……
七
爱情真是奇妙,说来就来,没有任何理由,理智的堤坝彻底崩溃,管他现实不现实,年轻人的爱来的如洪水猛兽,谁也无法阻挡。阿琳看风叶的目光多了一丝柔情,风叶看阿琳的目光更多了一分眷顾。可惜柳月儿和刘沙只沉浸在他们的甜蜜爱情里,根本没有想到又一朵爱情的蓓蕾在他们身边含苞欲放了。
阿琳动不动就去风叶家,借口是去借书看,风叶家的书太多了,快赶上一个图书馆了。大妈在跟前的时候,阿琳就安静的坐在桌边,翻看着一本《蹉跎岁月》,风叶也看着一本《年轮》,两人不时的议论一下书中人物,眉目之间传递着浓浓的深情。
大妈出去的时候,两人就手握着手,悄声细语,有说不完的话,但是两人都在回避着一个话题,不谈将来,不谈结果,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们这样发展下去到底有没有结果。
眼看到了该返校的时间,柳月儿有点魂不守舍,总往外面去,阿琳也是坐立不安,分手就在眼前,她突然有些恐惧,恐惧这即将的别离会不会让刚绽放的爱情之花凋谢、枯萎!
阿琳变的沉默了,她安静的把头抵靠在风叶怀里,泪水总是不自禁的流下来。风叶紧紧的把阿琳搂在怀里,好象一松手她就会飞走似的。平静的时候,风叶会把阿琳额头散乱的头发理顺了,低声说道,认识你就足够了,爱并不等于占有,我们其实真的没有未来,没有可能,我在这山沟沟里,你在大上海,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个假期能体验到你给我的爱我就满足了,我不奢望别的,你回去后也能慢慢忘了我的。阿琳一听这话就哭了,她捶打着风叶,就不,就不,我就不放弃你,我爱你啊!风叶用手擦去阿琳的眼泪,也擦去自己的眼泪,说道,我第一次看《人生》的时候,也恨高加林对刘巧珍爱情的背叛,可是看了几遍,我再回想,高加林做的未尝不对,他和巧珍所处的环境不同,逐渐的就没有了共同语言,他在农村的时候对巧珍的爱是真的,当他选择离开的巧珍的时候,我认为他也是对的。后来路遥笔锋一转,把他打发回了乡下,我觉得这只是作者一种美好的人生观、价值观的体现,他希望让表面上看起来不道德的高加林受到惩罚。看着阿琳抬起头来,风叶坐直了身子,让阿琳坐在床边上,你再看路遥的《平凡的世界》,田晓霞和孙少平的爱情也是那样的打动人心,但是最后田晓霞还是死了,我想路遥之所以这样写,是因为他也很为难,找不到爱情和现实的完美结合点,让两人结婚吧,两人的生活不在一个平台上,让两人分开吧,似乎又亵渎了爱情的神圣,所以田晓霞悲壮的死于抗洪前线,最后路遥让孙少平和一个寡妇结婚了,因为那是他比较合适的归宿。阿琳哭着,摇着头,她不信,不信,这是风叶的谬论、谬论。
你不是报考了教育学院吗?你不是要上本科吗?阿琳还带着一丝希望。高加林的背叛是因为农村还有个刘巧珍,你和他不一样,你可以换一个生活环境而没有任何道德负担。风叶叹了口气,到现在也没有见录取通知书来,估计是泡汤了,就算是考上了,将来还不是要回来教书,你能跟我一起来乡下教书吗?
晚上,阿琳躺在床上,回想着风叶的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他们的爱情也许真的很难有一个圆满的结果。“你能放弃城市跟我一起来乡下吗?”同样的意思高加林问过黄雅萍,风叶也问了她,黄雅萍舍不下城市的繁华,她阿琳也舍不下。难道说只能给他们的爱情画一个句号吗?!阿琳拉起被子,盖住头,默默的流着泪,一个声音在耳边说:忘了吧,就当是一场梦,一场梦啊·
风叶开始有意的疏远着阿琳,找许多借口不来柳月儿家,阿琳也不再去他家了。可是到了晚上,柳月儿睡着了,阿琳不由得走到院子里,隔着低矮的土墙,透过窗子默默的凝视着风叶。风叶总是睡的很晚,窗子打开着,窗子上钉着一层绿色的窗纱,阻隔着苍蝇、蚊子。阿琳站在黑暗处,透过灯光能看到风叶的一举一动,他总是光着膀子,穿着一条大半裤,斜靠在被子上就着台灯的光亮看书,但他并不是真的在看书,他总是默默的发呆,眼睛直直的望着屋顶,阿琳想,风叶哥哥不知道是不是在想我呢?看着看着,阿琳情不自禁的流下泪来。她每天晚上都要看着风叶关灯睡觉了,才蹑手蹑脚的回到屋里躺下,柳月儿睡的正香呢,根本不知道她已经在外面站了好久了。
明天就要走了,东西基本都收拾齐全了,柳月儿从刘沙那里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11点多了,等她睡着了,阿琳想风叶肯定也睡觉了,可是她还是穿起衣服走了出去。风叶的房间还亮着灯,阿琳的心一下提了起来,眼泪涌上了眼眶。站在墙外,看着风叶正爬在桌上写东西,阿琳静静的望着,心潮起伏,有心叫一声风叶,又怕惊动了大妈,更怕不知道该说什么。风叶一直爬在那里写,间或的叹一声气,阿琳的心都要碎了。阿琳的腿站麻了,刚想要回屋,突然看见风叶站了起来,走向了窗子,阿琳来不及躲闪,风叶已经打开了窗子看见了她,谁?风叶一惊,阿琳没做声,向前走了两步,灯光打在她脸上,阿琳!!风叶两手一撑,一把撕开窗纱,翻出窗子,轻轻的跨过矮墙,一把把阿琳拉在了怀里。
风叶簇拥着阿琳轻轻的走出柳月儿家的大门,到了风叶的房间,两人已经都是满面泪水,什么话也不用说,风叶紧紧的抱着阿琳,没头没脸的吻了起来。
把我给你吧?阿琳呢喃着,燃烧的身体也感觉到风叶的冲动。风叶没有动,最后一次亲吻了一下她,身体微微的向后收缩了一下。我们不能做傻事。他帮阿琳理好头发,扶着她坐在床沿上,两只手握在一起,千言万语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吃过早饭,柳月儿和阿琳准备起身,刘沙也过来了,他和她们一起走,想跟到县城,然后各自走。叔叔、婶子早早的给煮了十几个鸡蛋,让她们路上吃,并给带了许多大枣、苹果。大妈和风叶也来了,大妈安顿着路上小心的话,并把自己炒的瓜子拿了一塑料袋,让她们路上吃。
风叶脸挺的平平的,看不出表情,他只和刘沙说着话,偶尔和阿琳的眼睛碰撞,也是慌忙的回避开,但那刹那的伤感,阿琳还是感觉到了。
在大人们千嘱咐万叮咛中,他们三个人上路了,走出老远了,阿琳一回头,仍然看见风叶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山峁上,向她们挥着手,一阵风把风叶苍凉忧伤的信天游传了过来:
这么长的辫子探不上天
这么好的妹妹见不上面
这么大的锅来下不下两颗米
这么旺的火来烧不热个你
三圪瘩的石头两圪瘩砖
什么人呀让我心烦乱
绿铮铮麻油炒鸡蛋
这么好的朋友鬼搅散。。。。。
阿琳的泪一下流了出来,她佯装低头,用手擦了一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