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二)
　　临近中考这几天，教室里弥散着各种“站前气氛”，有人焦躁紧张，有人盲目疲惫，也有人彻底放纵。老师们则只有呆板而单调的两面：一是舍己救人。二是陪君潇洒走一回。
　　一张方方正正的纸条传了过来，胡锦慎重的打开，里面是一口浓痰，不用费一颗脑细胞，就知道是胡锦班上以身材最烂，谈吐最粗，行为最脏著称的“大番薯”的又一无聊且毫无新款另人彻底无奈到丧失了战斗力而哭笑不得的精心力作。胡锦回过头，“大番薯”正对着他忘我的狂笑，笑得口水在嘴角坠坠欲滴。胡锦正要“施展口才”，大番薯用中指蘸足口水，做出要弹射的姿势，一般到这种时候，他的对手便会知难而退，因为没有人能忍受的了他那恶心的“必杀计”！
　　大番薯又矮又胖，长着一张过分天真且与行为反差甚远的娃娃脸，初次见面，有种很单纯的感觉，一旦接触，你只能用“社会的败类”来形容他。
　　物理老师视而不见，继续摆弄着她视为宝贝的电池，电压表，电流表；继续在黑板上画着乱七八糟的条条框框；继续用她那种特有的小的没人能听得到的声音自我陶醉的对着第一排的“木头”滔滔不绝；继续勉强支撑她瘦小单薄的身躯为了完成她最后的使命；继续展示她因历经沧桑而布满皱褶的老脸的变化多端，喜怒哀乐和辛酸苦辣均在她脸上展露无疑。
　　台上一个人的独角戏，台下一派任我行。就像在演戏！
　　下课后，胡锦等人来到烟雾缭绕的厕所，他们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减轻负担”而是早已习惯了那里与众“江湖豪杰”欢聚一堂，抽着“海洋”神侃。胡锦从这里长大成熟结交了不少社会经验丰富的可以相互奉承的狐朋狗友。
　　往往“海洋”抽完就抽廉价的“本地红”，实在没烟抽就向低年级的小混混要，小混混没有就向低年级的书呆子们“借”钱。每次“借钱”的经过都大同小异，都是胡锦一伙先友好的搂着一个小同学，站在厕所最北角。
　　“小伙！借5块钱！”
　　“哥！我没钱！”这时小同学普遍有些紧张了。
　　“再说没有？！再考虑考虑！别骗我！”他们的脸沉了下来。
　　“哥！真没有！不骗你！”这时小同学们总会底气不足有些害怕。
　　“请用‘您’！谢谢！”每每此时，胡锦总要站出来补充这么一句。
　　“哥！真没有！不骗‘您’！”小同学总会这样重复一句。
　　“还说没有是不是？搜出一块踏一脚好不好？”
　　这时小同学一般会掏出所有的钱，哀求到：“哥，就这点了，我留着吃饭和坐车的。”
　　此话一出总会招来一顿巴掌。
　　“谢了！以后有事找我！还有，每个月交10块钱保护费！”
　　他们说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剩下小同学孤零零站着无奈又万分委屈地抹着混有眼泪的鼻血……
　　这哪里是学校？这分明是一个以强欺弱的黑暗角落，将一个个徒匪推向那个越陷越深的黑社会！
　　英语课上不敢大声喧哗，讲台下一片燥动。
　　胡锦用纸弹砸了一会坐在前面的月，英语老师讲课时停了好几次，而月除了呆呆地傻笑外，再没有别的表情和造型，胡锦觉得无聊，就拿过同桌肖霜的文具盒，把里面早已摆弄过无数次的尺子，橡皮，自动铅，钢笔，油笔等都摆在桌子上乱拼乱凑，还把钢笔水弄了一滩。
　　“干嘛呀？！”肖霜看了，只是莞尔一笑。
　　“不要慌！一切由我掌握！”
　　肖霜笑得很灿烂，不再理会胡锦的无聊。
　　“肖霜，我觉得你长的像周迅！”胡锦没话找话。
　　肖霜：“是吗？没有啊？！”
　　胡锦：“我觉得你下巴和眼睛像，笑起来甜甜的样子更像，还有你和她的气质，还有……”
　　英语老师又停下了“鸟语”。同学们都把目光移向了胡锦。
　　待老师又开始继续讲课，肖霜小声的对胡锦说：“别影响老师上课了！”
　　“那我睡一会儿！老师来了叫我！”胡锦几乎没有动嘴皮子细声细语地说。
　　肖霜笑着轻轻点了点头。还没睡十分钟，胡锦又被他的另一个朋友叫醒，其目的就是给胡锦展示他颇具特色的腿毛。
　　此人绰号小胡子。得此“佳冠”是因为他个子又小又单薄，而体毛甚为浓重，让人看后不免心慌，有种想一把火给他燎干净的冲动。
　　小胡子抚摸着小腿上浓密的体毛，很自豪的对胡锦说：“怎么样？！你有吗？你羡慕吗？你嫉妒吗？你自卑吗？”
　　“太羡慕了！嫉妒死了！无地自容了！”胡锦表情夸张的说。
　　“但是……你有吗？恩？多健康的“飞‘毛’腿”！太有型了！这才叫——男人！”小胡子陷入自我陶醉状态。
　　“好有型的‘飞毛腿’啊！多么正宗的男人！可以施舍一根给我留作纪念吗？”胡锦嘴角掠过一丝诡秘的笑。
　　“当然！拿去用！不用客气！大爷赏你的！”小胡子很大方地拔了一根黝黑的腿毛，小心翼翼地包在一张雪白的纸里，传给了胡锦。
　　胡锦此时显得有些兴奋，有些迫不及待。他用通明胶带把那根黑长的毛粘在纸上，又画了一个箭头指向那根毛，箭头的另一端写着：“小胡子的毛！”。又在那根毛下面写了一段话：
　　注意！注意！此毛乃汇聚天地之精华日月之灵气，具有浓郁的中国特色，是猛男人和野男人相结合的体现。请各位不要惊慌，并有秩序地传阅！（不要传给小胡子！）谢谢合作！
　　大功告成后，胡锦已激动的坐立不安。条子很快传了出去。每个看到条子的人都忍俊不禁，转头看小胡子对着他笑。小胡子不知发生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但可能觉得自己不笑就像个局外人，所以也以灿烂的笑脸相迎。
　　胡锦早已笑得无法自控。
　　全般50个人都要笑一次，英语老师就停下了30多次。
　　每个周末胡锦都好像刑满释放重获自由（哪怕只有短短两天）般舒畅，然而“监狱”大门口又像是在拍MTV般引人注意。两排马路牙子上排着各种发型，各种发色，各种身材，各种服装，各种长相，各种风格，刁着各种牌子香烟，揣着各种型号手机，拎着各种兵器的古惑仔们。造型以蹲式，站式和靠式居多，一般来说，蹲着的多属大哥级别的，靠着的多属打手级别的，而站着的多属“水娃”级别的。偶尔也有古惑女光临大驾，而且她们的表情与他们的表情均属一个版本，蛮横且充满杀气地瞪着从“监狱”中走出的每一个“囚徒”。胡锦一般不敢正视他们的双眸，他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他只是从余光中窥到古惑仔们的统一动作：每隔几分钟要吐一次唾沫，但不是像吐痰那样很洒脱地射出去，而是将唾沫挤到两片嘴皮子正中，让唾沫连拖带拽地滴下去，然后把烟头弹向一根电线杆，而且要弹出火花才罢休，否则一定会站在电线杆前5米处，将下一根烟头狠狠的弹在上面来发泄心中的不快。其实那些人每个周末千辛万苦花着车钱挤着公车去各“监狱”门口守侯多时，根本不是来打架的，无非是来做做秀和展示一下自己的新造型罢了。他们也就是来混个眼熟，找几个无知的小同学来听他们吹吹牛然后收几个小弟再骗点保护费来填饱自己瘦弱的身体和一些新造型所需要的道具。别看他们那工作不劳而获好像还很新鲜自在，其实也有难为他们的时候：比如夏天为了保持风度不得不把厚实的西装裹在身上。冬天为了保持身材不得不光腿子套上紧身牛仔裤。一年四季风雨无阻的坚持“上班”，可是赚到的那点可怜的“工资”往往还不够买一瓶可以滋润那一张张因长年风吹日晒而变得枯黑的脸的便宜的大宝SOD蜜。有时还会因为“抢生意”弄得头破血流露宿街头也无人问津。
　　这年头，工作就等于要人命，想保命，就别工作，不工作，就要挨饿，所以人就注定要用命来但风险。从而也体现了社会竞争的残酷无情。
　　胡锦没有早回家的习惯，周末和好友飞飞一起打篮球或在马路上消磨时间。快中考了，不知校领导神经又出什么差错了，死活不允许在操场上调整紧张的身心。很多学生为了发泄心中的不不满不辞辛苦，将学校所有能亮的灯都打开，将每一层的水龙头都拧到最大，再在楼梯扶手上吐上浓痰，抹上鼻屎，在白强上踏上脚印，将所有垃圾箱都踢翻，把黑板报涂花，把花踩倒，把足球网撕破，把开关砸坏……更夸张的是把大便拉在塑料袋中又甩在窗户上还要用拖把将其抹匀再把所有扔手纸的铁丝篓踩扁塞进下水道中的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的高手们。往往高手还会在临出校门时还不忘向看门老头打听：“校长是不是有心事儿？”
　　老头：“回家复习吧！老师们为了你们好！”
　　高手：“你也有心事儿？”
　　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