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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的“枪手”

寒泉子
2005-08-24 18:17   收藏:0 回复:11 点击: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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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作协一位异常要好的朋友将她介绍给我的时候,我对她还没有一丝把握。但朋友说她任何文体的东西都能写,不仅写得好,而且读者群体的反馈也非常热烈。朋友说,你顾不上写,就找她吧,找她做你的枪手,这样一来,你不必再为自己写不出东西而苦恼,而且,还有更多的时间去参加各种文学交流活动。话虽是闲话,但细一想,确也如此。
   说实话,我很年轻,也就三十来岁,应该属于才华横溢或者青年才俊一类的优秀人物。97年我曾随中国青年作家团去日本横滨学习交流,而就在前年底,我竟然被破格提升为市作协的领导。我很高兴自己能在文坛上有一席之地,但要命的是,就因了这个领导的身份(虽然是副职),我竟然失去了许多个创作的机会。我已经两年多没有写出一部小说了,所以,我现在必须给自己施加一些压力,免得那些盯着作协领导位置不放的人在我的背后乱嘀咕。
   朋友说她在网上有个人主页,我可以先浏览浏览。那天上午按照他给的地址我很快就找到了。她在网上给自己取的名字很别致,叫北方映雪。我读了几行她的字迹,感觉似乎还不错,有些杜拉斯的风格。朋友问我如何,我说还行。朋友说你让她写吧?我说我还得考虑。
   而现在,我正提起电话,对朋友说,告诉她,我想见见她。
   与她见面是在本地一家最幽雅最讲究的咖啡厅里。我坐在五号座临窗的位置,提前为自己叫了杯卡布其诺。这是这个城市中小资们最喜欢喝的一种咖啡,据说很上档次。
   等她的时候,窗外的雪花大片大片地飘着,纷纷扬扬。
   她来得很准时,是那种连分秒都计算地异常精确的准时。看到我时,她只是微微一笑,然后飘然坐到我的对面。她的眼睛很大,也很美,只是里面却布满了根根血丝。很显然,她是一个习惯熬夜的写手。
   我转身冲服务生打了一个响指,喊了句:“卡布其诺!”很快,她的面前也摆上了一杯咖啡。她依然冲我微微笑了一下,算是替代她要表示感谢我的话语。
   “你写文字多久了?”我压着很低的声音慢悠悠地问她。
   “五年!”她挑了一下自己修长的眉毛,看着我很认真地回答说。
   “做“枪手”呢?”我旋即转到了这个很敏感的话题上。
   她抿了一口咖啡,然后告诉我说有三年半的时间了。
   “有简历吗?”这话一出口,我突然有些后悔。我什么时候从一个文人变成了一个买主?而现在,我却还在挑剔着自己所要选择的“商品”。
   “有的。”她说着便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拿出一沓打印得异常清晰的纸张。我接过来随手翻了几下,看到那里面有她一张照得很好看的彩色照片。
   ……
   后来我们还聊了些别的什么,依稀记得仿佛与杜拉斯的《情人》有关。
   我起身要走时,她突然离开座位拦在我面前问我她能为我写什么稿子。我有些无奈地侧过身子告诉她,如果我满意,我会打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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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她第二次见面是在两天后的一个正午。还是那家咖啡厅,还是同样的位子。
   “你有急事约我来这里?”我抬头瞟了她一眼,然后漫不睛心地看着窗外的雪花。
   “我只是想催催您,看能不能把写稿子的事定下来。”她似乎有些心焦,或者是什么事左右着她。显然,她已没了初次见面时那种沉稳的气质。她方寸大乱,我在心里想。
   “对不起,我还没有看完你的资料。”其实我早就看完了,但我不能这样说。我是一个文学名人,多少得摆出一些架子,这样,我就能掌握主动权。就如一个生意人一样,在谈判过程中掌握了主动权,他就能赢得丰厚的利润。
   “已经两天了!”她似乎在提醒我,两天了那点资料还没看完。
   “哦,很抱歉。我工作很忙。”我这样编了个谎,自圆其说地对她讲。
   “那您什么时候能定下来?”她很认真地看着我,等待着我的答案。
   “如果你很急,就明天吧!”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站起身来。
   走出去两步,我又回过头去对她说:“明天给你答案”。
   她,没有吭声,一个人坐在那里。
   走出咖啡厅,我回头瞥了一眼她坐的那个位置。却忽然看见她抹着眼泪,很伤心的样子。
   那天回家后,我又重新翻起了她给我的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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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巧的是,后来因为在外地组织一次文学研讨会,我不得不匆然离开了这个城市。
   说实话,那次在外的研讨开得很热闹,主要是围绕一位刚刚获得某某文学奖的女作者展开的。会上一些名家纷纷抛出了“当代张爱玲”的头衔给她冠上,而我,看了她的作品后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样的头衔给她,就只好随波逐流了。之后的几天,这位聪明的女作者还与当地的作协联系,组织所有参加研讨的人游历了一次三峡。这是一些初到三峡来参加研讨的人的愿望,最终,他们达到了。
   几天以后,我在宾馆的房间收拾行李的空当,我的触摸式手机开始响个不停。我拿起来看了看,是朋友的电话。
   朋友在电话里责问我为何没有按时赴约。我说赴什么约?朋友说你约了人家谈写稿的事,你忘了。我说你说那个北方映雪呀!我走的匆忙,忘记告诉她了。朋友说你知道吗?她那天在咖啡厅里等了你整整一下午!你说过的,你那天会给她答案的!我不知道朋友那天为何突然在电话里对我大声吼叫,声嘶力竭的样子。以前他是不敢在我面前这样的,但那天,他说了很多。我不知道他是否喝醉了酒,但我知道,我不能再说刺激他的话。后来我答应朋友回去后尽快想办法与那个叫北方映雪的女人联系,朋友才算消了气。
   我回到这个城市的时候,天空中依然飘着雪花。天气很冷。
   刚放下行李,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我想,应该是朋友打来的。接通后,却听到了她的声音。
   我们约好下午两点见面。
   那次与她见面后,她告诉我她的母亲得了癌症。她需要一笔钱来为母亲治病,但她几年来的积蓄加起来也不过刚刚凑够半数。她说她现在只有拼命写作,才能尽快凑齐这笔钱。
   她那天话很多,滔滔不绝。不知是激动还是因为其它什么原因。
   我没有信她说的这些。我知道,一些人为了赚钱,什么样的理由都有可能编出来,何况只是母亲得病这样司空见惯的谎言。
   那刻,不知为何,我在瞬间竟对她产生了一种反感。
   我看到我的手机指示灯又亮了起来,是朋友打过来的。
   ……
   很奇怪,与朋友通完电话后我竟答应了她写稿的事。她听到后异常高兴。然后我们开始谈她替我写小说的事。我为小说拟了名,叫《天堂里,你落下了一封信》。她说我取得名好。我说我只想尽快见到你的文字。
   最后我在她早已拟好的合同上签了字。她的条件是五千元的现金,我的条件是如果我对她的文字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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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朋友说的那样,她的东西写得确实不错。这种看法是在我读到她发在我邮箱里的第一章内容之后得出的结论。我佩服朋友的慧眼。看她的文字给人一种享受,算是那种唯美的语言里透出的几分清凉与哀愁。我那会儿突然明白,她为何独独喜欢杜拉斯。
   这部小说写得很快。十天后她就将稿子交到了我的手上。
   那部小说刚刚封笔,已经有好几家出版社找上了门来。我知道,这都是朋友透露出的消息。出版行业的竞争是激烈的。有时他们因为找不到好的作品而纷纷炒作一些所谓的“美女作家”或“文学神童”,但只要名家的新作一出,他们又会马上赶去抢购。他们知道我在文坛的地位。几位出版编辑在看过小说的故事概要后,纷纷给出了不一的价钱。后来,我以十八万元卖给了一家出版社。
   那个晚上,不知为何,我竟高兴不起来……
   第二天,我约了她,依然是在第一次见面的那家咖啡厅里,只不过,时间是在二十天后。
   那天我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把一张存有十八万元的银行卡给了她。
   后来,在我的帮助下,她成功地出版了第一部小说。那是一部有杜拉斯风格的文字,依稀记得她取的书名叫《情人的影子》。我为那部书作了序,也将那个叫北方映雪的女人推向了文坛。
   再后来我主动辞去了作协领导的职务。搬了家,在一处临海的地方。开始我生命中的第二次创作高峰。
   朋友依然在作协里工作着,写着自己平实的文字。
   只是,到今天为止,我还不忘朋友那天在电话里与我说过的话。
   那天有两件事使我震惊。一是朋友为了帮她,竟然让她写过两部书。赚的稿费,朋友全给了她。为的是给她母亲凑治病的钱。另一件是朋友告诉了我她的文学梦。朋友说自己不愿看到一个有文学天赋的青年一辈子背着“枪手”的名声而永远生活在别人的阴影里。
   朋友后来问我,你难道不觉得这是文学的一种悲哀吗?当初将她介绍给你,就是期望你能使她成功。你有这个能力的。朋友最后这样说……
  
  
   —完—
  
   2005年8月23日写于新疆莎车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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