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陌生的城市工作，开始心里总是不那么塌实的。一出火车站，天就变的灰蒙蒙的，开始怀念车厢里温暖的阳光。提着重重的行李，好不容易出了站，接站的是个三十刚出头很干净的女士，她告诉我她叫关小冰，她有两个孩子，男孩七岁叫冰凡，女孩十三岁叫琪雅。
　　
　　 去加工厂的路上，她和我说了很多话。他丈夫是车间里带班的，不怎么爱说话，但是心肠很好。还有就是让我注意这里的交通和治安，毕竟这是城市里比较偏僻的地方。说这话时，天已经下起了大雨，关小冰让开车的师傅慢一点，说路很滑。雨水就顺着出租车的玻璃往下淌，雨水声和吵杂的交通被隔绝在视线之外，车里很安静。当我把盯在车窗上的视线收回时，发现关小冰一直在望着我，目不转睛。显然她是想什么入了神，过了一会发现自己的失礼，白净的脸有些微红，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她接着告诉我，加工厂给我安排了一间单人宿舍，今天赶上下雨，估计厂里的工人都在睡觉休息。我知道这个行业里赚钱人的比较多，真正做企业的人没有。在私营老板手下干活，就有这个好处，只要效率上的去，一切都好说。
　　
　　 说话的空，转眼就到了加工厂，雨也小了点。我和关小冰下了车就往院里冲，经过门卫室的时候，看见里面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红红的脸上全是皱纹，头顶头发稀少，一张肥大脸帖在窗户前，屋里面没开灯黑黑的。这情景让我心里发寒。
　　
　　 关小冰把我带到自己的房间，交代了一下就出去了。我整理了一下房间，转身走道门外的过道阳台上，才好好地留意了这个加工厂。自己住的是工人的生活区，二层楼，面向北。我的房间在二楼靠里面第二间。整个大院四面高墙，左右各一排宽大的厂房，敞着大门。中间是空荡荡的场地，估计整个夏天工人就在夜晚的场地上作业，由于下雨的原因今天没看见一个工人。刚要转身回房间，身旁突然出现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一身红色连衣裙，大胆地站在我面前望着我，大大的眼睛，脸上却毫无表情，让我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向她打招呼，我猜她就应该是琪雅，要离开时，发现她身后还藏着一个小家伙，没错了，这个就是冰凡。冰凡惶恐的眼神倒让我觉得他挺可爱，反而琪雅给人一种很强的侵略感。我正要向他们打招呼，两个人转身走进最里边的房间，原来这间房是关小冰他们一家住的。
　　
　　 刚进入新的环境里，我还没来得及和老板沟通。到晚饭的时间了，正准备出去吃。就被关小冰堵在门口，面前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水饺，微笑着让我突然有一种家的感觉。我连忙道谢，关小冰关心地说：“快趁热吃吧，牛肉馅的。”她转身离去的时候，我发现琪雅和冰凡也站在门外，只是门没关，他们一直盯着关小冰。关小冰出去时候就好象没看见他们一样，我猜一定是母子之间吵架了。
　　
　　 天很快就黑了，从门外的阳台过道向下望，厂里的大院就像一个黑色深渊，我刚刚钻到被窝里，由于火车上的劳累很快就睡着了。不知道是夜里什么时间，惶惶忽忽的听见小男孩的哭声，紧接着是男人和女人的吵架声，没想到被我猜中了，一定是关小冰和他丈夫因为孩子吵起来了。我正准备起来去劝劝他们，就听见吵杂的拍门声，吓的我赶紧去开门，以免他们出什么事，锁刚打开，门就被猛地推开了，月色下关小冰披头散发，脸上泪水模糊，“没吵到你吧？孩子不懂事，三经半夜的，真是对不住……”关小冰话还没说完，就见他的头发被人扯住拽走，整个人一下子消失在我的门口，拽他的那人我没看清楚，一定是她丈夫，还丢下一句话：“别听她胡说，你睡你的觉！”这人怎么这样啊？本来我是要去劝架的，看来没这个必要了，我摔了门，回到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了！吵闹声一直持续，我真怕他们出什么事，就起来决定去看看。出了门发现他们房间还开着灯，不时听见那男人抽打关小冰的声音，还骂骂咧咧的。来到他们房门前，门没锁，列开一条缝隙，就听见那男人破骂：“臭婊子，让你偷男人！”我犹豫了好一会，提心吊胆的顺着门缝向里看，就见那男人骑在关小冰的身上，一只手掐着她的脖子，另一只手不时地扇嘴巴，关小冰在他身下有气无力地挣扎着，头发散乱，嘴角已经出血，白白的乳房也随着她的身体一并挣扎，那男人一边打一边骂一边在关小冰的身体里发泄。照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人命，我心里有点可怜关小冰，正想着，门缝里所有的景象被一只鼓鼓的流着血的眼睛挡住，死死地回望着我，我猛地打了个冷颤，吓的后退好几步，幸好没有失声叫出来。像见了鬼似地撤回了自己的房间，钻进被窝用被子把头捂的严严实实的，可脑袋里那只鼓鼓的眼睛却怎么也抹不掉，战战兢兢的熬到天亮。
　　
　　 第二天清晨，我终于见到了关小冰的丈夫，看到他的时候，我有几分惊呆：那张脸竟和我有七分相似。跟在他身后的关小冰，低着头，可我能注意到她嘴角的淤青。
　　
　　 关小冰的丈夫带我到几个车间看了看，然后就和经理坐着车出去了。快吃午饭的时候，我突然记得自己的工作记事本忘在了库房里。急忙奔向库房，可刚一到库房门口，奇怪门怎么没锁，还听见里边有人在哭，只是那声音明显在抑制。我推开库门，发现关小冰躲在墙角处慌乱地穿衣服，明显关小冰是怕被人发现她在做什么。看见我来了，关小冰转身就想出去。经过我的身边时，还刻意地望了我一眼。我没有读懂关小冰的眼神，却发现货架上她落下的粉红色的胸罩，“小冰姐。你的……”她听见我叫她，就停下了脚步，望着我手指向的胸罩。她的脸一下子涨的红红的，眼角的泪还有泛着余光。当关小冰伸手去拿的时候，我不自禁的抓住了关小冰的手，却感觉到胸罩上淡淡的温度，她的手却冰凉冰凉的。关小冰显然被我突如其来的行为吓到了，用惊恐的眼睛望着我。我只是想问问她辛不辛苦，突然想到她没穿胸罩，我的脸也一下烧了起来。但还是禁不住要问：“他对你好吗？”关小冰眼神暗淡了下来，可突然又惊恐气愤地望着我：“你昨晚都看到了？”我不好骗她，却见她渐渐伤感，眼神越来越慌乱复杂，突然她撩起了自己的白色衬衫，整个厂房里回响起她的号叫：“他是个畜生！畜生！畜生……”我惊呆地望着那对昨晚还白白的乳房，现在已经伤痕累累，而且明显是用烟头烫出了两个字“冰”和“琪”！我慢慢地拉下她撩起的衬衫，脑袋里一片空白，转过身往回走，脚步却猛地一颤，看见琪雅和冰凡正站在我的身后。冰凡满脸悲伤，琪雅眼睛瞪的鼓鼓的，闪着凶光，不禁让我想起那晚带血的眼睛。见琪雅和冰凡一言不发地挡住我的去路，我绕开他们慌张地跑了出去。身后关小冰向我呼喊：“带我走吧！”
　　
　　 这几天，我一直神情恍惚。不敢去看关小冰和他的丈夫，也好久没见过琪雅和冰凡。关小冰一直用渴望的眼神盯着我，我尽量避开她那哀伤的眼神。
　　
　　 又过了几个晚上，这天阳光很毒，关小冰告诉我她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了，求我带她离开这个鬼地方。不知为什么，每当她求我的时候，我就会想到那对白白的乳房，然后心里很疼很疼。转眼间过了一个月，关小冰的丈夫出差了，这一天关小冰带着两张火车票跑来找我，“带我逃吧，好吗？我已经在经理那里给你请好了假。我这还有足够的存款，我们先逃出去，然后随便你把我带到哪里。”我不知道怎么就鬼迷心窍了，竟然没有说什么就和她叫了辆出租车，驶向了火车站。
　　
　　 路上，关小冰好象心里一下子变的很塌实，这一段时间的虐待让她身心疲惫，她很快就睡在了我的怀里。上了出租车我才开始心烦意乱，身体不敢动，怕吵醒了关小冰。我就把司机座位靠背袋里的一份报纸拿出来扫几眼。一看日期，竟然已经很旧很旧了，是我来到这之前一个月的。翻过来时我看到这样一条消息：今日我市大雨，在清水路与南弯路交叉口发生一起严重交通事故。两名儿童在事故中丧生，据调查：这两名儿童是在妈妈约会情人时，从咖啡馆里跑到马路上，被事故发生时的卡车撞死。下面赫然地刊着琪雅和冰凡的照片。
　　
　　 看着怀中的女人，想起这一个月来的种种，我不知道接下去发生了什么，只模糊地听见关小冰醒来后对着司机大喊，你慢一点开，下这么大的雨，经常出车祸的。然后我的头猛地撞到了什么，剧烈地翻转了几下之后，身体被压的再也喘不过气来，眼睛蒙上了一层红红的东西，看见琪雅和冰凡站在大雨里，停在马路中央，车流不断地穿过他们的身体。
　　
　　 2005/8/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