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那道疤痕绝对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年轻姑娘的脸上，何况是如此美貌的姑娘。她的脸庞和身材几乎可以用东方维纳斯来比喻，但遗憾的是——伤疤，它恰恰出现在左侧的下颚骨上。伤疤有四、五公分长，中间略宽，大概最宽的地方有一公分多。倘若是冬天，尚可以用红色或其他鲜艳颜色的围巾来遮盖住，不仅遮盖住了伤疤，而且还烘托出让人惜恋的娇媚的面容。毕竟针织的大围巾不能在北京的任何一个季节使用，所以，这条伤疤很容易将注视她的视线吸引过去，进而不住惋惜。
　　
　　 有关伤疤的来历，单是我，她身边极普通的一个朋友就曾从她口中听到过两种不同的来历。一是，我刚遇见她的时候。我和一个朋友合伙开了家饭馆，开业那天就约了很多哥们过来捧场。她是随我一个朋友一同过来。我朋友是一位超级摄影发烧友，之前曾在朋友家里见到过她的照片。显然，当时我为这么漂亮的姑娘赞叹了一番，再加上朋友艺术处理，宛如一朵盛放在月光下的玉兰，令人不禁靠近又感叹与之的距离。照片自然多是侧面或半侧面，即便是正面也都顺目垂眉地低着头，给人无限遐想。
　　
　　 “我说你怎么非要搞什么艺术，感情就为了美女。”到现在我也承认，当时我说的这话荡漾着非常浓厚的酸性物质，真的，太让人嫉妒。
　　
　　 “美女本身就是艺术！”他了呵呵地调侃着，“要不哪天我帮美女拍写真集的时候，你过来帮我打杂？”
　　
　　 “好啊，干脆你也把照相机换成DV。”
　　
　　 真见到其人的时候，感觉她比照片更为丰富，虽没了照片中的各个定位姿态，倒觉的更真实，不象接头杂志的封面美女——尤其是那条伤疤，也惯性地将我惋惜的目光聚集在它上面。好象她为了这条伤疤也费了不小的工夫，比方试用一下电视广告中的灭疤灵等物，虽不能彻底地消去，但至少应该少去了开始时的狰狞。
　　
　　 “上学的时候不小心碰的。”她解释的很自然，俨然象背熟了的台词。
　　
　　 “后面有蜜蜂？”
　　
　　 “蜜蜂？”她听我这么说，一愣。
　　
　　 还是哥们听出来我的意思，“说自己呢吧？见个漂亮 ‘花’就想上去啃两口。”
　　
　　 她面颊上有些绯红，可那绯红不似正常女孩子的娇羞，也俨然象排练过似的来的恰到好处。
　　
　　 至于事后我朋友有没有帮她拍写真集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从来没有叫我去帮忙。再后来她就成了他的女朋友，两人时不常地跑到我这里来，我也时常到哥们那里讨教些摄影技巧为我的工作所用。总之，一来二往的，大家混的鬼熟。
　　
　　 第二次听她解释伤疤的来由就是他们分手好了。照例，我下了班到饭馆照料下生意，才进门她就跑了进来，扬言要喝二锅头。
　　
　　 我赶紧告诉服务员，不准给她任何含有酒精的饮料。
　　
　　 她点了几个小菜，郁闷地喝着果汁。其实他们分手之前哥们曾找我聊过，从他的言语里也早已透漏出分手的预兆。
　　
　　 一天晚上，他约我一起喝酒，后来我干脆将他安排在我饭馆里二锅头伺候。
　　
　　 “特别压抑，假如她是冰雕玉琢、思想单纯道也罢了。”
　　
　　 看他那付德性我非常不满，便恶语相加。“营养比提取完了吧？又回归到牛粪的本位了，不，是一泡没有营养的牛粪。”
　　
　　 他无奈地望着我说：“哥们，我说怎么能不能不见了面就死掐？能说正经的不能？”
　　
　　 “你有过正经？认识你这么多年了，我觉得这东西在您老身上是回避‘真理’（真理总是赤裸裸地）的东西。”
　　
　　 “远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总想我就知道泡美女，上了床就没有新鲜感，或者说审美疲劳——”
　　
　　 “得，您还真行，还咬文嚼字说什么审美疲劳，捣鼓了两天傻瓜相机就拿自己当摄影艺术家啦？”
　　
　　 “我多时捣鼓过傻瓜相机？”可他没说完就感觉不是解释相机傻瓜与否的问题，“现在弄的我倒真象傻瓜了。”
　　
　　 “你哪傻？当初你不就是看上人家漂亮？别老觉得跟你照片似的。”
　　
　　 “那你怎么不将饭馆改成‘丑女收容所’？正因为漂亮，才能促使下一步。谁成想精美包装里面是劣质产品来着？现在我是受害者！”
　　
　　 “你是，你是，那么我们说一下事情的原委。你认识了一个漂亮的姑娘，因为她漂亮，且仅因为她漂亮，阁下爱上了她。后来了，经检验发现与包装不付，您要退货，是吧？可你想要别人退还你什么？”
　　
　　 “我没说让谁退还我什么？我说，你怎么老说‘姑娘’这词，不用女孩？”
　　
　　 “有区别？”
　　
　　 “当然！”
　　
　　 “那你自己琢磨去吧？服务员！过来把帐给他算了，今天不打折！更不请客！”
　　
　　 尽管我知道此征兆，但她不知道。有时候看她甜蜜的样子，从心里觉得不忍。虽然是一些巧语花言的效果，可周瑜打黄盖，由它去吧。
　　
　　 对着在一旁喝果汁的她，自己似乎从心里升腾了些歉疚，但很快被接来送往的事情给挤的没有了位置。
　　
　　 等闲了下来，才发现她已经趁我刚才不留意从柜台上偷拿了瓶二锅头喝多了。见我过来，乱七八糟地说了些醉话，其中就谈到了她下颚骨边的伤疤。
　　
　　 “他非常有钱，正因如此，无论他出现在哪个场所都那么的显眼。高贵、从容。你想，那时候——正是我心高气傲，一般人怎么能进到我的眼睛里。他是一个你可以随时从他那里拿到钱和得到温存，但始终走不到他内心的人。或者说他究竟有没有内心世界？他简直就是一个全身盔甲的斗士，或者说盔甲和人都同属一样的金属构造而成。绝望，可即便绝望又让人走不开。让一个人在原地呆着不动好象很轻而易举，但将他锁在和身体恰好吻合的盒子里人就很难过。当有一天我明白了自己无非就是锁在一个金属盒子里又无从离开的时候，除了绝望还有什么呢？绝望的要死，一天，我拿着刀放在自己的脖子上问他是否爱我，如果他还是用那些他毫不费力就能做到的事情来搪塞我，我就杀了我自己或杀了他。可他还是用他惯用的东西来敷衍，我就问他，我能为了爱他而死，他能不能为了爱我而死？他对我的举动很是费解，说我不理性。回来就要夺我手里的刀，争抢中就划出了这么条伤口。”
　　
　　 她说的应该是她的上一次爱情，或者是上上上一次。老实讲，她这么做我也不太懂。一个对爱情想象太多和一个对爱情想象太少，或者他们的想象不对路的时候，往往产不出什么幸福的果子。
　　
　　 她大醉了一场就走了，之后曾来过电话，说是要去英国。前几天我有见到了我的那个摄影发烧友，他问我还记不记的她？我说记得，可从脑子里搜罗了半天，好象除了那条伤疤，她的眉目、五官的印象极为模糊了。
　　
　　 “你们还有联系？不是说去英国了？”我问他。
　　
　　 “哪啊，死了，是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