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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呀,奶奶!

落花风雨
2005-09-20 16:06   收藏:0 回复:9 点击:5387

   
   奶奶迈着蹒跚步履,悄悄的来到我的面前,“孩子,为什么不来看奶奶呀!”我猛的一惊,抬头看见奶奶那一头苍苍的白发。“奶奶!真是奶奶呀!”我挣扎着要坐起来,奶奶用手制止我说:“孩子!不要动,奶奶知道你身体不好,你要多保重。这么多年了,奶奶想你呀!”我仍要试图坐起来,可奶奶转眼不见了,我高声的喊着,跌下床来。
  我睁开了眼睛,满室刺眼的白光,床前站着的也是一身的洁白“哦!那是医生!”我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实中来,我确实是躺在了病床上。“你怎么了,在梦中一个劲的喊叫?!”我只能报之以无言,任凭泪水流淌。
  人们都说亲人之间有一种感应,奶奶离开我们已经三十多年来,我不知道奶奶是否还在关注着我。在我苦难的时候,奶奶你真的又来看我了吗?今天的梦境,又分明的将我的思绪拽回到三十多年前,我那充满阳光的童年。
  三年自然灾害后,我来到了这个世界。那时的中国,就象大病初愈的病人,一切都显得羸弱不堪。农村也是一样的凋敝,我的家也不例外,清贫的几乎没有什么可炫耀的。爸爸在外地工作,妈妈要带着我们四个孩子过活,还有我的奶奶,当时已经60多岁了。那时在生产队,大人都要出工干活,哥哥姐姐们也上学去了,于是家中就剩下了我和奶奶。
  奶奶是从旧社会走过来的人,过去的岁月,留给奶奶的是兵连祸结,水旱饥馑。老百姓整日的在惊恐中过日子。当然,我说的这些都是那个时代所具有的普遍现象,我的奶奶似乎比一般的人更多了重苦难。爷爷过早的去世,留给奶奶的只是沉重的家庭负担和六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当时奶奶还不到四十岁呀。孤儿寡母的过日子,期间的艰难是可以想见的。新中国成立了,虽然日子依然是清苦,但总算能安生的过日子了,于是奶奶很知足。
  我的印象中,奶奶始终在进行着一场赛跑,同命运赛跑。日子安顿下来了,奶奶本可享受安生的日子的。可奶奶又进行了另一种形式的赛跑。一个一个的将我们兄弟姐妹拉扯大。妈妈出工,奶奶就成了我们的保姆。我的降生,奶奶又义不容辞的接受了我,似乎对我更加的关爱。待我稍稍的长大了,奶奶对妈妈说:“孩子到了长身子骨的时候了,可不能耽误了孩子长身体,过去咱家没条件,现在好些了呢!”在奶奶的提议下,以后每天中午都给我蒸一碗小米饭,加上一勺猪油。今天看来,一碗小米饭可能不算什么,但在当时可是了不起的奢侈品。时间久了,我对那小米饭也不太珍惜了,当奶奶拿着小勺喂我饭时,我就会故意调皮,摇着头说,不吃了,不吃了。奶奶知道我爱吃咸菜,就用她那皱褶的手掐下一点点红咸菜,放到碗里说:“别看就这么一点点饭,给将要饿死的人,也能救条人命呢!”于是,我就乖乖的将剩下的饭吃掉。
  奶奶一天天的衰老了,身体也不如以前硬朗了。爸爸给奶奶弄来了虎骨药酒,为奶奶补养身体。每当家里人都出去时,奶奶就会取出药酒,偷偷的给我喝上一盅。那酒的味道呀,是那么的悠远绵长,时至今日,那酒的清香似乎还在我的舌间流动。尽管我也曾喝了不少酒,但我认为那是世界上最好的酒。如果有一天,我再次与它相遇的话,我一定会认的出的。只可惜命运中再也没有给我如此的机会。在奶奶的精心照料下,我渐渐的长大了,成为我们兄弟姐妹中身体最好的。
  奶奶会很多的歌谣,也许奶奶一生的苦难都沉炼在她的歌谣里。“云彩向南,支旱船;云彩向北,发大水;云彩向东,刮大风;云彩向西,披蓑衣。”于是我懂得了看云识天气。“一三五七八十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总不差。”于是我知道了看日历。“狼来了,虎来了,小孩背着鼓来了!”无数次,我都是枕着奶奶的歌谣睡着的,也是在奶奶的歌谣声中长大的,一步步走向身外色彩斑斓的世界的。
  2001年春,阔别家乡五十余年的三姑回来了,五十余年的光阴可以改变一切,斗转星移,物是人非,期间的变换也真是令人感慨万千的,但那永远不变的还是对奶奶的那份思恋念。“你爷爷走后,就抛下了我们孤儿寡母,那年你爸爸六岁,你老姑三岁。你的奶奶从此就扛起了这个残缺的家庭。从一 盘磨起家,摊煎饼、磨豆腐,当然都是买给别人家的,自家人却不能享用。那时你的爸爸正在长身体,饿的实在挺不住了,央求你的奶奶:‘妈妈!我饿呀!能不能让我吃张煎饼,等我长大了挣了钱再还你!’你的奶奶眼里噙着泪花,哽咽着说:‘孩子,不行呀,咱家还指着它呀!’哎!当时我们都还小,不能理解你奶奶那时的心情,今日想来,心中还是难受呀!”
  是的,奶奶以一个羸弱的身躯支撑起这个残缺的家,在艰苦的岁月里挣扎。奶奶没有文化,因此也就吃了亏。一次与人打官司,本来有理的官司输了。于是奶奶下定决心,供爸爸和老姑上学,对于如此破败贫穷的家庭,其中的艰难困苦是难以言表的。爸爸临终时,将一个铜墨盒拿给我,“这是我当年上学时,你的奶奶买给我的,我一直保存着。我将它送给你 做个纪念吧!”我望着那泛着幽幽光泽的墨盒,仿佛又见到奶奶那殷殷期盼的目光。
  1972年春,奶奶终于离开了我们。我随着送葬的人群来到茔地,四周是缓缓的土坡,徐徐的春风吹过,仿佛我那绵绵的思绪。我突然的意识到,奶奶真的走了,我再也听不到奶奶的歌谣了,还有再也尝不到那缠绵药酒了。想到此,我哇的一声哭了起来。1974年,在轰轰烈烈的农业学大寨运动中,我家的坟地被夷平了,种上了庄稼。后来,我就离开了家乡,到社会上闯荡去了,在人生的旅途中匆匆行走着,甚至都没有时间静下来想一想。但我的心底里却始终有一种思绪不能释怀,尤其是在我失意的时候,在我的心灵遍体鳞伤的时候,我就越发的想到了我的奶奶。2001年,三姑从遥远的吉林回来了,清明节那一天,我早早的从县城赶回家中,我要为我的奶奶上一次坟,可那一天风刮的异常的猛烈,于是我的这一愿望又落空了。奶奶!你能原谅你的孙儿吗?!你活着的时候,只有你来牵挂我,而我那少不更事的心里何曾装下过你。你走了,我却在外面游荡,三十多年了,我却不能敬一篮饭,执一壶酒,到你的墓前衔诚致哀,“彼苍者天,何其有极?!”
  对于我,还能做什么呢,只能用以上不成文字的文字来寄托我的哀思了!
  
原创[文.心路心语]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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