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午月禾-个人文章】
[十月接擂]祭神
□ 午月禾
2005-10-06 1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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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颤抖的心写下这篇祭文,积压我心中的多年的遗憾,由此化解。
————题记
维公元2005年10月5日,以清酌庶馐之奠,致祭于亡友段氏富神,而吊之以文曰:
你我不见已久,但刻骨铭心之事,未敢耽搁。今君入座,杯酒慢酌,听我一一道来:
我们初识,是在1996年的秋天,那年我们初二。其实之前,我便识你,你是学校的长跑健将,甚至在张家口地区,都很有名气。校运会上,校长频频的念起你的名字,除了冠军,除了破记录,还有他的骄傲。你的优秀让我觉得你必然轻狂,然而,你留级到我们班后,事实不是如此。
你是个容易接近的人,或者说,是个容易接近别人的人。你这个留级生,竟在很短的时间里变成班里的灵魂人物!学校全封闭的管理和简陋的住宿条件,使我们一个班的男生挤在一个寝室。我们经常夜里出动,到学校食堂的仓库里去偷包菜吃。其实我们对包菜并不稀罕,我们每天所有的食物无非是两个不能再黄的馒头和早上的一碗碱粥,下午的一碗山药包菜汤。在艰苦的岁月里,我们曾经也反抗,运用“偷”这个极端行为。但是现在回想,年少时一群孩子在夜光里蹑手蹑脚的前进,而后详细分工,望风的或者接应的,余下的边自叹命苦边硬着头皮向黑暗的地窖进发,等到回来的时候每个人手中多了两个又大又圆的包菜。
而你就是我们的领导人物,我们亲切而崇敬地叫你的小名:神!
在所有的人中,你最亲近的便是我,或者由于我的为人,或者我的学习成绩。和你的接触中,我慢慢了解到,你在小镇上,也是一个出名的混混。在你没有留级,也就是我初一刚来到这个陌生的学校时(我其实是县城人,为了锻炼,我要求父母送我到这个山村里的中学),有一次,社会上的霸王们来我们宿舍,说是卖笔,其实是抢劫:一元钱的笔,他们要十元,每个人必须买,不买的后果他们脸上写的很清楚。年少的我刚正不阿,恰好亦居寝室长之位,于是我站了出来……紧接着的故事给我的脑门留下一道很长的疤。这件事情没有结束,后来你问起我的伤疤,再后来你一声不吭的出去,再再后来我对你心存感激!正是当时,兄弟的概念在我的脑海里渐渐产生。
还有一次,你同我开玩笑,把寝室的门倒插着,不要我进去。北方冬天的夜晚,凛冽的风似长了锋利指甲的爪,攀满我的全身。愤怒之下我拣起石头向门上的玻璃砸去……玻璃破碎的响声瞬时让整个寝室都惊呆了,我伸进手打开门。大家用恐惧和担忧的眼神看着我,以为一场恶斗即将来临。你也呆了一下,随后用笑融化了凝聚的气愤,“和你开玩笑,你还当真?”满脸怒气的我,被你这突如其来的话击溃了。我开始后悔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其实只要在门外喊一声我输了,一切不就解决了?
转眼我们毕业了,我考到了张家口市的一所高中,而你本来考上师范学校,可是最后名额被人顶替了,因为钱没有送到!假期里我天天去找你,安慰你,开始你还愤愤,后来你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读书也罢!没几天你就去了驾校学开车,再后来你成了一个运货司机.这个时候,我的家也搬到另一个地方。有时我想,如果你当时没有被人替换,或许我的祭文可以推迟几十年。
那是七月的一天,我在路上碰到了一个初中的同学,几句寒暄后,他突然对我说:“你知道段富神出事了吗?”
他的话让我不敢去思考,我盯着他,他说:“神出了车祸,就在他拉煤的路上,车滚下了山……”我后来听不到他说什么,我怒视着地面,泪水的朦胧中,我恍惚看到过去一起时的点点滴滴,看到他一次一次照顾我,看到他一次一次真诚的笑……
神呵,你就这样离去,没来得及向每一个爱着你的人告别。我恨自己,为什么不记得最后一次与你会面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当时我并没有想过永别,我总是以为我们都是长命百岁的,意外根本不会找上我们。直到现在我还不相信你的死,仍旧觉得你藏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你只是和大家开了一个大玩笑……
神呵,我们的合影在我的相册里静静的躺着,我每一次打开相册,望着我们的合影,都会发现,照片变的模糊不清。难道是你想让我忘记你的样子,想让我忘却忧伤?
神呵,就在今夜,我想再与你相聚,让我们举起酒杯,七年的思念,一饮勾销。
神呵,且听为弟给你念来:
君辞西去,生死截流;伤君耿耿,念君悠悠。
固值青春,江山待绣;风华正茂,挥斥方遒。
英年早逝,功名未就;痛心疾首,知音难求!
此去余生,惶惶惟愁;明日难料,今日心忧。
君已在天,自有保佑;吾处凡世,浊泪常流。
天上人间,何时通游;我定与君,再酌美酒。
惜君耿耿,思君悠悠;天地苍茫,吾辈渺柔。
叹息哭涕,终乃罢休;共饮此酒,来世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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