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子风·-个人文章】
2004年的细节
□ 子风·
2005-10-07 1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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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极端的想法是,时间是人类拟制的刻度单位,事实上在自然中是不存在的实在。 然而,在一个我们指定的刻度单位即将结束的时候,隐约可见2005似乎是凶猛的机车,正向我们奔驰而来。灯火阑珊之时,还是觉得有些什么想要说说。于是,一杯茶,一包烟,一张白纸,开始。
事实上,对于网络的接触最早是02年。6月里,乔迁以后,有点积蓄,由于喜欢电玩的缘故,买了电脑。偶然触网,居然发现有网络诗歌的存在,几近诱惑,放弃了已经保持十年的隐居写字的状态,开始浪迹于网易文化、或者等网站。和刚子的首次晤面,成为登陆蓝波的一个契机。斑竹之误,纯粹是碍于刚子及夜雪等情面,加之很多热情的朋友,勉为其难。于心而言,实与自己散淡自在的性情极为不合。怎么说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居然也坚守了1年。
然后说到网络诗歌。
网络的平面化、无介质化给诗歌创作似乎带来了一些福音,但和当代汉语诗歌写作整体下沉的趋势一样,网络诗歌也呈泥沙俱下之势。尽管在量上可能呈现某种繁荣的景象,然而真正能对整体诗歌创作构成影响的,在我看来仍然处于不确定状态。除了一个很初步的层面上,个别人无法摆脱“利”、“名”这样一些致命伤外,更重要的我以为还在于没有在网络和传统媒介之间取得一个确定的立场,种种随时期待为传统媒介招安的心态和心有旁顾的写作状态,构成当下诗歌写作的复杂图景。这样,技巧上略有优势的诗人似乎在二者之间取得了某种妥协,然而其在介入诗歌时候的度量运作势必会弱化诗歌的自身的开阔,而更多的对那些初入写场就被挟裹的无辜者来说,最大的受害莫过于顺流而下,毫无心智,毫无创造,即兴运作,然后归于沉寂。想起诗人小引说过“可耻的网络诗歌”,于今方醒。和网络这个自在、自由、无间隔、交流、平等的空间相比,这种惯性上的下滑,这种名利场的勾引,这种随时向话语权力中心献媚的摸棱两可,于诗歌言,南辕而北辙久矣。
其次说到斑竹诗歌。
让人更滑稽的事情,莫过于这个斑竹权力了。一个权力中心主义的替代物,一个现实秩序的模拟产品,一个大锅饭师傅,一个剩菜制造者,某种“比你较为优越”喂养起来的傀儡,于诗歌言,于文学的圆桌会议言夫复何益?
最后说到2004年的诗歌。一年中,到达“天下”现场的诗歌大约100首。(由于前面的某种设定,所以下面的说法仅仅代表非常个人的观点和眼睛,并且唯一的标准是至少本人要在其中学习很多)总体上多数处于正在成型的阶段,但也不乏有个别让人眼睛为之一亮的作品。特别是有一些人的名字让我们不得不提及,他们是乌云、证件、雁过南楼(兰逸尘)和马蹄得得。虽然我和他们没有任何多出他们诗歌文本的进一步的交流,然则就诗而言,我们有理由有更多的期待。
乌云的组诗《暴走系列》无异是个奇特的诗歌文本,大量的现代词素和诗意的有效结合,总让人产生奇怪的猜想到诗人身后的写作背景,个性化的视觉领域让人耳目一新。不过我选取的是这首《夏天》:
搭蝴蝶而来的乘客
于山坡下车
还有晴空和树木
从另一片白云下出来
他提着行李
在夏天出入
简单、自如、流畅而完整,没有神圣的“高音”的干扰,一句话:干净。
马蹄得得的诗歌走的仍然是平易的路子。和他的《英吉沙的刀》一样,《卡德尔,我想你》这首诗歌给人带来的扑面而至的是它的异域气象,平时而自然的叙述要素: “今天我路过你的烤包子店/你和你的笑不在里面/你的女儿和你的儿子/在那间小屋里/仍在耐心地/做着你做了四十年的事”……“你的这双手/粗糙 干裂/充满温情和力量/你的手是怎样/摸过幼儿娇嫩的脸/而使那上面没有划痕/你的手是怎样/一次次伸进炉膛/然后再来抹掉脸上的一串汗珠”,几近于无所修饰的展开,完整的勾画出低层存在状态 ,这首诗歌无一例外的证明了这样一个事实:更多的具体,更多的细节,只能加厚的力量,而不是琐碎和无力。
证件是我在“天下”里最早注意的写作者。我的看法是至少他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方向:清晰、力度和逐渐深入的思考 。尽管个别地方有一些很尖锐的声音似乎越出了诗人自己控制的范围(如/游荡者,天堂地狱的距离/没必要去量测),但总体看,《天堂不要我》这首长达9节的长诗,无异充分体现他挖掘的深度和宽度,叛逆,决绝,呈现出诗人某种坚定的勇气(节录1):
糟透了,糟透了先生们,我告诫过
我是如何消亡,在天平上寻找重量,现在
也轮到你们,(不用面带笑容绞弄手指,还早着呢)
告诉我:你们是怎样在高音区里蹑手蹑脚
把蛛丝垂下的世界这么一拨弄,当当作响地
将自己吵醒,就这样
把我给打发了?注意注意
这是个严肃的问题
先生们,我是Z,不是只苍蝇
“浪漫和堕入,有巨大的区别”
尽管方向一致
尽管诞生于地狱的火焰
可流行的是打火机,速冻食品
每次深夜哦每次深夜(你们在想些啥?眼圈红啦?)
“艺术家才是地狱之花”,那么
那些闪电拷问的丑恶灵魂也是,对吧?
那么,都去死吧!
我确实是回来了——不
应该说我鄙弃那桃源之地了
望我干嘛,游荡者,天堂地狱的距离
没必要去量测,你可以象
奥尔普斯那样闯进空荡荡的地狱
带去什么带回什么
随你(时间好像到了,看你们
眼都红了)
就这样吧
再见,先生们
再见,你们蹩脚的合奏
再见
作为较为成熟的诗人,雁过南楼也许是个女性诗歌中个性化最为鲜明的诗人之一。阴性叙述难以避免的桎梏在于对情感的全方位放逐,要确立自我的个性和自由精神,必要的清醒和节制是突围之道。和她的《青蛇系列》一样,《平常故事》这一组角色意识非常突出,我选的是这首《一个人》:
我像蚕一样躺在草叶上
不停地编织一个人,他同
很多词汇有关:眼泪、行走
思念,以及一个人的夜晚
我触摸过爱情,当他像孩子
一样蜷在我怀里的时候
我吻他的额头,在黑夜的边缘
搂紧隐秘的幸福
天亮了我就不停地按手机
看时间缓慢塌陷,秋凉
这个人在瞬间定格了这座城市
扔下我,寻找竖琴
亲爱,我还没有学会用文字
识别你,你就匆匆离去
克制,平静,没有激越的情感外溢,但细致和展开却有张有弛,功力老道。
一般说来,行文到此,基本已接近尾声。然而,作为2004的读后感,意犹未尽的似乎是一个想法:让更多的细节到达诗歌,让更多的具体到达诗歌,让更多的写给自己的声音到达诗歌。然后,抄写一段读书笔记:
“诗歌主权指的是自然地添加到嗓音里的权力和重量,这种添加不仅仅缘于讲述真理的恒定历史而且更依靠它的音调、它所取得的对耳朵深处的统治以及由此产生的对我们心智和禀性的其他部分的统治。诗歌音乐指的是技术手段,或多或少具有可描述性的语言和形式效果,通过它某种音调才能得以实施和维系”……“阿里尔代表了诗歌的魔力,代表了我们想被魅惑的需要:我们想要一首诗是漂亮的,也就是说是,一个语言的俗世天堂,一个永恒的纯粹的游戏世界,仅仅因为它与我们历史化生存的背道而驰就能给我们以快乐。当然,这种要求一旦被彻底纵容,就会把诗歌引向自我欺骗,进而引向与之相对称的普罗斯彼罗的出现,它更愿意与“真理”结盟而不是“美丽”——“一个诗人不会带给我们任何真理,如果他没有在他的诗歌中为我们引见那些有问题的、痛苦的、无序的、丑陋的东西”(西默斯•希内《测听奥登》)。
2004/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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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不认识命运,但日夜为她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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