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寒鸦-个人文章】
送葬
□ 寒鸦
2005-10-08 2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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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葬的人断断续续的都到齐了,头上清一色白色的纱布覆盖着头发,白布长度一直垂到腰,风吹起时就轻轻在背后摇摆晃荡。偶尔两个站得近的人的背后纱布被搅在一起,再由后面的手无声的分开。
表情清一色是沉重和悲哀,融合在这沉重的氛围。男人一般默默的吸着烟,呆滞的目光飘忽着每一处。女人的眼泪显得特别多,如一条四季风雨沐浴下的小河,春天的细流夏天的干枯秋天的泛滥冬天的凝固。呜咽的交谈和嚎啕的哭声淹没在此起彼伏的哀乐中。演奏这动情的哀乐的乐队男女穿着清一色的制服,鼓着双腮,摇头晃脑,陶醉于自己的音乐中。
我是接到家里的电话赶回去的。村里一位70多岁的老人不在了。在家乡,有条约定俗成的规矩,再忙的时候,只要是知道了有人去世了,那得一定赶回家送葬。死者为大,是人一生中最后一次风光的演绎,不论他活在世上是富有、贫穷、高贵、低践、善良、凶恶、孤家寡人还是儿孙满堂,回去送死者上山是你必须尽的义务。
灵堂一般立在村里的祠堂上。三进三出的祠堂显得高大肃穆威严,空旷的空间容纳过许多生灵离开俗世那一刻受人尊敬最伟大的情景。进大门开始,你的脸上就不存在笑容,打点下自己的装束,快步走入被白色笼罩的灵堂前。哀乐会再一次伴随亲人的号哭声响起。知事老者立于案台桌旁,手持三缕青香,傲然而站,一缕白胡须平行而翘起。来客听从他的唱和而重复下跪站起再下跪再站起。祭奠完毕后亲人会出来一一下跪还礼。灵堂的四周高悬一幅幅长长的挽联,歌功颂得,千篇一律最完美的赞词。人在失去以后得到别人的赞美总的毫不吝啬的。
这让我中午赶回公司的时候,在车上无聊时,我把看过的挽联在脑子里复叙了一遍,记得的句子很模糊,偶尔印象深的也残缺不全。也许正是这千篇一律没有在脑子里烙下很深的印记。
抬棺木的八个人叫“八仙”---都是身强力壮的男子汉。他们一直忙于自己的工作,选木棒,扎麻绳,灌石灰,盖棺木,上油漆等等。整个送葬的礼节过程漫长而繁复,起鼓,鸣金,奏乐,读祭文,绕棺,各有各的规矩和特性。道士三个,自得其乐,永远没有人完全晓得他们究竟在唱些什么。
终于礼仪结束了。随着八仙的一声吼叫“起棺咯。。。。。”,各路人马开始有条不乱的忙碌起来。拿招魂幡的走在最前面,紧跟其后是成群的年轻人拿着花圈,高高举起,风刮着花圈飘带飒飒的响。放鞭炮的一前一后,一路上山,一路燃放,雷鸣的响声如乌云回荡在悠远空灵的山谷。前后四、五百米送葬人群盘踞挪动在蜿蜒的山路间,如同一条白色为主的绸缎飘扬着向上飞舞。玩耍的孩子们窜上窜下,哪里热闹赶到哪里,双手握紧耳朵,用厚厚的鞋底去践踏未燃放完的鞭炮。最辛苦的当属“八仙”们,前后四个再左右两排两个,手挽着手,肩并着肩,踏着坚实的脚步,力量的完美和和谐展现在每一次前进的身影中。偶尔山路陡峭难行时,最前面的男人互相默契的看上一眼,喊起高亢的调子响彻云霄:“起呀起呀。。。嘿哟嘿哟。。。。起呀起呀。。。。嘿哟嘿哟。。。。。”
古老的家乡延续着古老的送葬风俗。打我记事起,这生的美好送别死的悲壮我已经看过好多次了。记得我很小时候,这位死去的老人那时候还健壮,喜欢把我搂在怀里,用坚强的臂膀围住我,用他生硬的胡子一次次的扎我,在我躲藏中开心的笑着。如今我也长大了,也经常重复他的举动。他却永久的躺在大山里,人世间的风风雨雨,喜怒哀乐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若干年后,我也会老去,会带着无限的遗憾,无限的眷恋结束生命。生命赋予每一个人只有一次,所以人活着绝对是一种幸福,更是一种美丽。这美丽不是都市病态的美,不是无病呻吟出的美,不是虚荣和腐化掩饰的美,不是等一切都失去而享受别人来捧场的美。人的生命只有存在,美好的活着,才是属于人自己的,在名利和荣辱之外,鲜活的生命才是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去珍惜和爱护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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