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草星星-个人文章】
在本部函授的日子
□ 草星星
2005-10-09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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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会的单位要求每个职工都要拿本科文凭,没有文凭就没有资格评职升级。
郑会还是专科,没办法。要进修了,学什么好呢?本来,她可以去学中文的,那会很轻松,可是她常听人说‘不懂电脑相当于半个文盲’,郑会是个总走在时代前列的人,不想落了后。反正是学习,不如实实在在地学一点能用的东西。虽然她对于电脑是一窍不通,但她还是毫不犹豫报了计算机专业。
学习时间是三年。两年半的时间过去了,郑会还没有在函授学校摸过一次电脑。听说在学校里,电脑还是有的,只是学校不让弄,因为那是给职高生们操作用的。郑会学的是“计算机专业的本科”,根本不屑去弄这样的破机器了。到了这份上,郑会哭笑不得,想学会电脑操作知识的希望成了泡影,不弄就不弄吧,反正拿到文凭才是重要的。她安慰着自己。
那是一种没有负荷的学与考。上课的老师很认真,什么CPU,什么硬盘,软件,CMOS,BIOS,什么赋值语句与程序编写等等,老师说得天花乱坠,学生听得云里雾里。因为来这儿学的大多数学生,都与郑会的情况差不多,一是想来学什么操作,二是想来拿个文凭过关。好多的人也只在店里看过电脑,开机都开不来,又不懂外语。对于好多的课程,是根本无法看懂与听懂。上课的时候,也就来的来,去的去。各忙着自己的事情。
郑会还好,强识硬记的努力下,浑浑噩噩也结业了七八科了,没想到,最后的半年却要全部集中到大学的本部参考。这下惨了!
暑假学习的时候,那不知好歹的丈夫要离什么婚。弄得自己根本没有听上课,书也没有看上,这不,书都还是新的呢,一页也没有翻过。这可恶的学校,三年都要混到毕业了,唯独这次我没有看书,却要我们上什么本部来考试。怎么样才能考过关,郑会的心里没有底。只希望这次考试和往常一样,只是个形式,自己也可以像别的人那样蒙混过去。但这个希望也太渺茫了!说在这儿来考,就像过火焰山一样的难呢。
郑会走在这名牌大学的校园。思绪却想到了很远。
“是来函授的吧?我们这儿可以住宿的,很便宜,十元钱一晚。你先来看看房间吧!不要也没有关系的!”突然而来的过份热情的声音把郑会从沉思中拉了回来。原来是到了一个什么‘函授生公寓’了。
她想住下来,可是又一想,一起学习的同学们会在哪儿呢?这考试也得看看他们有没有办法呀,要是我自己落单了可不行,不能住下。
“我先报到了,再来住吧!谢谢了!”郑会看看前面的水泥路,已经走了这么远了,还看不到尽头,不知它会延伸到处。便又问到:“我们函授报到的地方在哪儿呀?”先前那位热情的胖老婆婆也失却了原有的热情,冷冷说,“就往前走!”
这是大学的校园吗?就这么条水泥路往里去,越走郑会心里越没底,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个名为“土豆先生”的教工食堂 。到了这儿,才有一点校园的氛围。
报到的手续极其简捷,只领了一张学习考试安排表,就叫她到一个****的地方去领书。东寻西问,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领书的地方。
“哎呀!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了好久了!”一个男中音突然响起来。把正东张西望的郑会吓了一跳,那是一起学习了三年的一个男同学,名叫何跃,他说,他是专门在这儿等同学们的,并把郑会带到他们休息所在的地方。
来了几个同学了,他们正在玩“斗地主”。郑会说先去住下来吧。那几个男同学却说不行,等会下午还有同学来的,大家在一起好商量一下如何对付考试的问题。据说教《数据库》的老师到函授点上课时,根本就没有几个人去学习,为此他十分生气,也没有勾出重点,就走了,看来这次考试悬了!
等待是慢长的,不知斗了多少次地主了。自己口袋里的钞票钻了几张到别人的口袋时。下午从家里出发的同学终于到了。
所议论的话题还是关于考试的。这一次的碰头,有了结果-------每人交五十元的班费,用于孝敬监考老师和找人做习题之用。具体事宜由班长与那个才从学校毕业出来的小班主任全全代理。郑会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晚上的时光是最快乐的,那些男子汉们没有考试的压力,又离开了家,就如失了羁绊的马,无拘无束地疯到天亮。女同学们都聚在一起,说自己的快乐或伤心的家事。
上课的时间是早上八点,老师早早地到了教室。那是一个年轻的老师,比在这儿学的学生年轻一点。看到没有几个学生到来,他就从教室里出来,又进去。口里不停地嚼着口香糖。不知是想抑制自己的愤慨呢还是一种习惯。或许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提高全民文化素质’的具体做法了。
这次上课该有有七八十人到的。九点过了,也才只有十几个人到。有人来了,上课也就开始了,老师在上面滔滔不绝地讲着。讲台边上的门一会开了,又一会关了,学习的人来来去去,手机声此起彼伏。还有下面的互相问好的声音;说着自己故事的声音仅比老师的音量小一点。郑会努力地在诸多的声音里分辨着老师的声音,同时也为老师难过着。
老师的目光越过愉快交谈的人们。看着少数认真听讲人的眼睛,继续着自己的讲解。惟恐哪一点没讲到,而让这些本来就不太懂的人更不懂了。
手机的唱歌声响亮而悠扬,老师终于忍不住建议同学们上课时关上手机。可是这话并没有收到多大的效果,手机的歌声还是时不时的响起,像不适时宜的配乐。
还有两天就要考试了。晚上或中午同学们一边斗着地主一边互想的询问着关于考试的问题。最后一天,终于有一张做好的试卷传下来了,据说是请本部的某个研究生做的。
寝室外的一家复印店。复印机在高速地转动着。操这种口音的人去了,操那种口音的人又聚集过来了。搞复印的小妹叫苦连天,说从早上到下午都没有喝过一口水了。
复印资料像雪片一样,一会就覆盖了每一个函授生的手掌。
考前的中午,一些支解的工作在紧张地进行着。那完整的一张张试卷,随着剪刀声起,变成了一条条的细纸条,轻悄悄地钻进了形形色色的口袋和袖子。
下午的考场。
一个中年的女老师带着两个年轻的男士进入了考场。来监考的!
“别怕!打通关节了的。”这句话悄悄在考场弥散开来,为这些头脑里没有装上一点知识的人打着气。
考卷发下来了,郑会看着满满的试题不知从何入手,环顾四周。同学们都在自己的衣服或裤子的口袋里翻找答案条子。教室里全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很紧张,心猛跳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跳出口的危险。她用手摸摸答案,又放了回去,再向四周看看,看到大家都在埋头苦抄,没有人理她。最后,她终于也从自己的袖子里抽出了一条准备好的试题答案正准备写到试卷上。
“笃!笃!”门口的两声轻响,引发了考室内一遍唰唰声,所有的人都停下了笔,把手放入了口袋,一起抬起了头。
一个矮矮的老头子,大约有六七十岁,围着一张方格的围巾。慢慢地踱了进来。几十双眼睛都盯着他看。只听到考室里“咚!咚!------”的心跳。也许是自己的,也许是别人的心跳。
这位精神矍铄的老先生,在考室里慢慢地寻察着,一会从这个抽屉里,一会从那个桌下搜出了一本本的书,也在一些同学的卷子下抓出了纸条。他有一点愤怒了“同学们,你们要好好的考,不要作弊。这是什么学习态度嘛,没考上补考就行了嘛!抓住了,会取消考试资格的!”
所有同学的脸都憋得通红。有的假装埋头写字,有的假装看试卷,还有的同学眼睛就跟着老师的身体走。更有的同学拿笔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抖得很高。他们无法让它安静地写字。其实这些人的心中也不知该写什么。所有的题都在口袋里,甚至记得是哪一条上的。可是却不敢拿出来。还有一个女同学看着老先生总在教室里转来转去,急得哭了起来。
老先生终于转到了别的考室去了,他刚消失在门口,考室里立即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翻试题答案的声音。
老先生从这间教室转到那间教室,这唰唰声与窸窸窣窣的声音就一次次地从这边响到那边。
有的同学交卷了,有的同学还有一大半没有完成。
晚自习前。
教室的空地上,一群同学围着一个叫阿明的人骂开了
“你小子做好了为什么不抄出来?”
“你做好了,你也不要急着走呀,给我挡住一下也好嘛”
“你小子真不够意思!”-------声讨的声音一个比一个高。阿明唯唯诺诺地解释着,陪着不是。
还有两科没有考,而下一科的难度就更大了。接下来的日子是惨淡的。
没有人斗地主了,也没有人出外去玩了,晚上所有的人都聚在教室里看着书,同样的做着掩蔽纸条的工作。有的人复印了三套。放入不同的地方以防不测。
大家在心里祈祷着那老先生最好是家里有客人来不了。郭跃恨恨地说:“但愿那老头生场大病不能来了!”另一个年青点的小伙子跟着附和“对!要是来了,让他在门口滑倒不能起来!呵呵呵----”郑会听到心里很不是滋味,白了他们一眼:“你们真的好无聊呀!没有心没肺的!本来作弊就是羞耻,还要咒别人!”那两人脸红了红。郭跃讪讪地说“谁让他那么可恶呀。他来了你能考得起吗?”郑会鄙夷地看着他们“考不上我补考好了!”
这次考试那老先生倒是真的没有来。也许是家里有事,也许是看腻了这种所谓的进修考试,不想再看到了。
同学们抄得放心大胆,不一会就完成了。所有的人都红光满面,心情舒畅。
班长约定大家到校门口照毕业纪念相。照完相后大家并没有往校内去,都三五几个的出了校门。有个同学说“我们没有回去,老师来上晚课怎么办?”
“算了,就由他去吧,没人他知道回去的!”不知是谁应了一句。于是所有的人都放心地走了。
郑会被人拉着和十几位同学一起,到了一家餐馆。那是一家火锅馆。两个小时下来,有的同学已是分不清东西了。路过一家歌舞厅时,又有六个同学进去了。疯狂地渲泄着自己的快乐!回到学校的人也在宿舍里斗着地主或者蒙头大睡。
听说,那晚老师来上课时就只有三个同学在的,老师就给那三个同学讲了一晚的课。
在本部函授的日子结束了。郑会拿到了毕业相,填好了毕业登记卡。文凭可以到手了,有了那张纸,在单位上可以有升级的资格了。可是她却高兴不起来,这三年来,花了大量的钱与时间,可是学到了什么呢?电脑她还是没有摸过,可她却“计算机专业本科”毕业了!她想笑,可是却笑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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