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木铃-个人文章】
行走西部3——相遇小溪
□ 木铃
2005-10-28 2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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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天气有些凉。身体依然不好,无法按预定计划和同伴们去草坡上骑马,心里懊恼。好在,多了一个伴——小彭因为头天晚上贪杯,闹了一夜的胃疼。于是,我俩惺惺相惜,结伴出门。
我们朝着一片浅草碧绿处走去,踩着晨露,嬉戏快乐,一路拍照。
蓝天,白云,远处的雪山。苍鹰,优美地飞越过我们头顶,即而久久盘旋。野草轻轻摩挲着我们的裤脚,昆虫在草梢上飞弹而过。一个藏族老人,坐在巨石上,手转经筒,向我们微笑。天空美丽,大地沉静。
就是在那会儿,我们相遇了一条冰洁的小溪。是的,相遇。
我还是试着描述一下这小溪留给我的印象——涓涓净绿,活泼秀媚,曲折而来,蜿蜒而去。迷蒙的水气,散发着泥土和草丛的气息。天真,孤独,美丽,忧伤,像大地源源流动的香汁。它是岷江源头的一条浅浅的支流。
“谁在美丽的早晨/谁在这一首诗中……/并对我有无限的赠予”。面对小溪,我念出了这首海子的诗吗?我一定念过一首诗。因为我哭了。我清楚地记得小彭对我说——“我猜得出你落泪的理由。”
我知道自己很软弱,很矫情,这是我性格的缺陷。要纠正是需要时日的。请理解我这一次的哭泣吧。一路走来,我的眼睛很疲惫,我的心太痛,我看见太多支离破碎的山,疮痍满目的河谷,肆虐无忌的沙石,还有树木砍伐后丢弃的树桩。被太阳漂成了灰白色的树桩,成片,成片。仅仅几十年,岷江上游——千百年才能形成的脆弱生态,因为树木的大批砍伐,永远不可能再恢复了。小溪的前方,倘若没有树,没有草,它们最终将消失在寂静的沙烁里。
凝视着清冽的小溪,我的心走过童年的背景。我向小彭讲述了儿时在寄宿制幼儿园的生活——我永远不能忘记幼儿园里唯一的一棵老槐树。夏天的老槐树,冠盖如伞,高处的叶子反映着日光,站在树下,脸上有纷纷飞掠的光线,槐花的清香也随风飘来。那时候的小麻雀真多呀,飞了一拔又一拔,它们总是晃着小脑袋,喳喳地在树枝上下跳窜,搅得槐花飘落。我曾经试着将指甲花、鸡冠花的汁儿滴在槐花上,小孩子不懂高洁之美,总喜欢艳丽的色彩。
在树下,我们排演舞蹈——“种呀种呀种南瓜/种了一个大南瓜/抬呀抬呀抬不回家/四姐说,还是到地里找爸爸/三姐说,还是到地里找妈妈/二姐说,不,还是我们自己想办法……”因为我个子高,老师让我扮演二姐。更多的时候,我和老槐树只是单纯的注目,我把对爸爸妈妈的思念告诉老槐树。我和老槐树的心彼此访问。我坚信老槐树能听懂我的话。黝黑的夜里,想到老槐树在窗外守护,我胆怯的心会慢慢安静,慢慢走进思念爸爸妈妈的梦里。这是一个孩子最简单的心情,也是一个孩子最幸福的秘密。
不要以为只有人和人才能相爱,人和树也可以相爱相怜。一个孤独爱上另一个孤独,两个孤独互相安慰。老槐树,是童年送给我的一份盘缠,陪着我一路走过。没有老槐树,我的童年会失去更多的快乐,会有太多的忧怨。
我是看着老槐树被砍掉的,它死了,就像博尔赫斯的比喻:“仿佛水消失在水中”。我们的一生中,总能与一些美丽奇特的人和事物相遇。然后,彼此分散,消失,永不再回来。像是经历了一场梦。
面对大自然,我们还有多少悲悯之情?这个世界不是我们可以任意践踏的家园,我们仅仅是路过。我们得收敛对大自然不恭不敬的造次之心。我们应该以手足的情谊,善待我们身边的一滴水,一条河,一朵花,一棵树。如此,我们才可能真正地喜欢蓝天、太阳、夜晚的灯火。喜欢遥远的一切。
今夕何夕,我是何人,为何在此哭泣、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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