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雪上加霜-个人文章】
闭着眼写字
□ 雪上加霜
2003-07-09 2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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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糟糕透了。右眼一直流泪,眼角膜发炎。许多人担心,叫着去看医生。然而我很舒心地安慰自己,会好的,只要戴上那个黑框眼镜,维持几天的乖。早上,就一直那样闭着眼睡着,没有力气煮饭。下午跑去杂志社露一下脸,呆呆坐了半天,不敢开灯不敢上网,简直是瞎折腾。
然后,又回来。终于知道眼睛对一个写字的人有多重要。
回到住所,拼命找事情做,拖地,收衣服,听收音。最后安静下来。放了张智成的怕黑专辑,放下窗帘,开空调,把脚搁在小茶几上,在昏亮的灯先翻一本时尚杂志。只有那些斑斓的彩色照片,能让心里感觉好点。毕竟不是一点书都不能读的人。
单只眼睛流泪的感觉。真的奇怪。那种无法控制的隐痛,在眼圈里绕呀绕的,偶尔停歇,偶尔急促。我把眼睛捂着,把眼镜放下来,看到自己惨不忍睹的面容,原来丑陋是这个样子的,没有生气。
在报社负责旅游版的师姐过来拿湘西凤凰的照片,顺便确认那些自助的路线。我把那本装满旅游照片的相册端出来陪她慢慢看着,也只是两三年前的事情。可是那时的笑,很小孩子。师姐调侃说本来要给你照张生活照,由你的面容引出许多描述,然而现在看来,戴着眼睛,憔悴,似乎不适宜。
我笑着说当然,从相册中挑了一张坐在苗寨谷场旁边的照片给她,还有跟苗寨里一百零六岁老人一家十几口人的合影。戴着白色的羊毛帽子,手里握着相机,阳光下,简单地盯着镜头。还是想在报纸上看到自己年少轻狂的模样。
做了面膜,把指甲上的色去掉,洗了头发。
原来眼角膜发炎的时候,可以做更多细致的事情。累了就索性闭上眼睛。然而在摸太阳镜时还是把镜片摔碎了,找不到掉下的小螺丝钉。打开手提电脑,看了看林子,回了几个帖,关掉,罢休。
突然想起初中那个漂亮的英语老师曾经请人代课一星期,也是因为眼角膜发炎。一星期后,重新来上课,戴着副很大的眼镜,面容显得憔悴,我们在下面看着,觉得新奇。一星期后,她又戴上隐形眼镜。真是爱美不要命的尤物。漂亮老师还教我们唱红河谷的英文版,说做人要诚实。然而许多月后,她又以眼角膜发炎为理由骗着不上课,实际却到广州做秋交会的翻译赚快钱。
看着电脑。偶尔把一只眼睛掩起来以便不流泪。偶尔闭上眼打出许多字来,再睁开修改,这样子,亦能像平常一样写出字来。
下午一位老婆婆在手机里问我是不是晚报记者。我说不是的,已到杂志这边。她说起他们住宅小区的事情,显得很殷切。这时候我想起前年确实做过那样的新闻报道,关于一个住宅小区因楼下赌档、小食店半夜肆意经营,不堪其扰的事情。一单没人愿意做的小投诉。
那夜,揣着部里一部价格上万的数码相机,穿着运动鞋,搭了一趟地铁,转乘汽车经近十个站到他们那个住宅小区。老婆婆站在路口等我,像奶奶一样慈祥地拉着我的手进去小区里暗访。于是我跟物业管理部门交涉、跟许多不断抱怨居民聊天、趴在二楼摄影。那时,快凌晨一点。
我跟老婆婆说二楼的视觉震撼力不够,跑到食档口偷偷摄影,拍下诸多围坐在一起高谈阔论的光膀子男子。闪光灯惊怒了食档老板,他恶意威胁说如果再照就要把数码相机摔烂。奇怪的是,我一点都不怕的。穿运动鞋就是作好奔跑的打算,如果有人追打,我就拼命地跑,把相片护起来。老婆婆很大胆地站在身边,说闺女你别怕,大堆居民在这里保护你。
凌晨两点,老婆婆亲自把我送到巷口,说闺女你要特别小心。还叫了车,叮嘱司机别耍任何小手段,把我好好送回去。
妈妈那时看我辛苦的样子,说宝贝你不如捡点舒服的新闻跑,也不差这几篇。我说妈你不明白,有些事情,上天会看见。新闻出来后,老婆婆给我打电话,她说闺女我们每个人都感谢你。楼道里一堆老人没什么能耐,只能写许多材料去各家报社投诉,可是真正来采访的只有你。那天晚上我对着电脑流眼泪,反复地在电脑里打坚持这样的字。
今天老婆婆又跟我说那样的事情。说那些人稍微安静后,又肆虐起来,赌档甚至多了一个。我给了她报社那边的联系电话,安慰地说一切会好起来的。她说闺女,老天一定会保佑你,一定的。放下手机,我蹲在垃圾筒边给凉瓜削皮,打算煮汤。在那里,泪流满面。借着右眼眼角膜不断的酸痛。
差点,想放弃。老婆婆的话,让我再次坚韧起来。
闭着眼写字。听迪克牛仔的三万英尺,他说飞机正在抵抗地球,我正在抵抗你。那样澎湃的旋律。我又闻到熟悉的年少气息。在心里重新滋长起来。想到自助旅游时的勇敢和写社会新闻的坚韧,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人。而现在,一定要是这样的人。才能爱上自己。
作者签名: 总要有些随风 有些入梦 有些长留在心中 于是有时疯狂 有时迷惘 有时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