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黑了，哲明还在公司里磨蹭着不愿意回家。吃晚饭的念头一点也没有，胃就似已经萎缩了般没有饿的感觉。
　　
　　家对他来说，仿佛只是一家旅店，只有家里的床可以每天亲近着他。如果没有儿子，他不知道自己还会眷恋些什么。
　　
　　揉揉已经酸涩的眼睛，伸一个懒腰。起身给自己泡一杯雀巢咖啡，陷在靠背椅子上，看着电脑闪烁的屏幕，思绪突然一下子混乱起来。心底深处，仿佛有一只手在拨动着心脏，突如其来的疼痛，还是那样的熟悉。
　　
　　夜深了，回到家附近。路上已经没有了行人，月亮的光辉冷冷凄凄洒落在路上，把路边树的影子映射的奇异妖魅。
　　
　　哲明缓缓走在路上，脑子里一片空白，一切，仿佛都停顿不动了。只有自己身后长长的影子跟随着，忠贞不渝。
　　
　　推开房门，尽量用最轻微的动作来做一些事情，可是妻子并没有在床上。来到孩子的小房间，看到孩子熟睡得脸上赫然有两行已经干了的泪痕，心，突然之间就开始纠结。他可以想象出妻子为了赶麻将的场子，吆喝着孩子快点吃晚饭。孩子委屈的脸在妻子离开后躲在床上留着孤寂的泪水直至熟睡。他突然之间很恨自己，为了躲避心里一份不满，竟然不顾孩子的存在。而他，才五岁。
　　
　　十二点了，终于听到妻子推门而入的声音。他和衣躺在孩子的小床上，假意闭着眼睛。他不想去说些什么，也不愿意去责备她些什么，自己在逃避，妻子何尝不是也在逃避？一些问题真实存在于这个家，存在于两个人之间，但谁也不愿意去捅破这层纸。他知道，一旦到了必须面对的时候，这个家，再也不会有现在这样表面的平静。想象到妻子声嘶力竭的吵闹，他不由得皱紧了眉头。黑暗中，感觉到妻子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幽幽叹了口气，就转身而去。
　　
　　二
　　
　　迷迷糊糊中，鼻子痒痒的，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睁开眼睛，接触到的是儿子淘气的眼神，脸上的笑容灿烂又天真。
　　
　　“你这个小坏蛋，敢偷偷暗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话音刚落，手已经开始行动，嘴里假意哈着气往他身上摸去。孩子从小就怕痒，看到这情形，尖叫着躲闪，一边躲一边还嚷嚷着：“爸爸爸爸，我不敢了，你饶了我吧。”笑声打破了早晨的宁静，父子两人，在这个晨曦中，展现着一幅幸福的天伦之图。
　　
　　起床漱洗过后，揭开锅子才发现，锅子是冷的，更不用说里面有煮好的早餐。看到虚掩的房门内，妻子把脚翘在被子上，睡得正香甜。就是这个女子，从来没有关心过老公和孩子的身体，她关心的只是自己的脸面和那些麻将牌。
　　
　　离孩子上学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而路上要花费二十分钟。做早餐已经是来不及了，打开冰箱，幸好还有几个面包和牛奶。把牛奶放在微波炉里面加热三分钟的时间内，孩子也已经自己洗梳完毕，可怜的孩子，自小独立的让人心疼。
　　
　　背上孩子的书包，开着他那辆雅马哈，疾驰往学校方向。天气不算冷，孩子的早餐就这样在摩托车的后座上解决了。他自己，仿佛都成了一个行者，一天中有两顿是没有规律的。想到孩子的身体，他暗下决心，明天一定要早些起床，做一次可口的早饭。
　　
　　生活一如既往的进行着，没有一丝波折。妻子对于麻将的痴迷远远比家里任何一件事情来得多。哲明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对于一些不满，都藏在心底不去理会，她不照顾孩子，只有自己多费一些心思了。不管怎样，孩子是无辜的。可是为什么他的妈妈要这样冷淡对他，哲明心里总有一些疑惑。
　　
　　六年前，哦，应该是八年前，那时的哲明刚从学校毕业没多久。在朋友的聚会上认识了她—－叶秀。自此，红线就把他们牵在了一起。当时的爱是那样纯洁，又是那样热烈。曾经以为各自会是彼此最后的选择。可是叶秀的父母在知道后坚决反对。因为哲明家在农村，家境贫寒。叶秀提出要生米煮成熟饭让她父母来认可，可是哲明在反复思考之后还是否定了这样的想法。那时的叶秀才二十一岁，纯真的性格近乎于孩子。二十五岁的哲明曾经想尽一切办法想得到她父母的肯定，可最终一次次的破灭了希望。
　　
　　只记得最后一次，是中秋节。哲明提着月饼来到叶秀家。刚参加工作的微薄工资让他买不起昂贵的礼品，连月饼也只是中档的。当他端坐在叶秀家的客厅时，她的爸爸甚至连正眼也没有瞧他一下。叶秀的妈妈最后终于开口了，不过，话是对叶秀说的：“秀啊，你去菜场买些菜，今天招待哲明吃顿晚饭，也算谢谢他这么长时间来对你的关心。”
　　
　　叶秀募然听到妈妈这么说，以为事情有了转机，高兴的“嗳”了一声就出门了。
　　
　　叶秀妈妈看到女儿走了，转过身，用哀求的口吻对哲明说开了：“哲明啊，我们不是嫌弃你什么，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总希望她能过上好日子。可是你能给她什么？你农村里的父母甚至连聘礼都出不起吧。我们家家境也不好，希望她结婚后最起码要有自己的房子。可是，你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给她一个家？”
　　
　　“阿姨，我保证我能给叶秀幸福的。”哲明再次给自己信心也想让两个老人放心。
　　
　　“保证有什么用，照你现在的工资，你要做几十年才能买上房子？难道你还要让秀等到头发也白了？”
　　
　　这是事实，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啊。哲明悲哀的想，原来自己真的这么没用。
　　
　　 “算阿姨求你了，你放过我们家秀吧，她还小，是我们老了以后的依靠啊，我给你跪下了。”叶秀妈作势就要下跪，哲明的头里轰然炸开了，原来自己在叶秀家一点都不受欢迎，如瘟疫一般的惹人讨厌。他的自尊在刹那之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伤害。他转身就往屋外走去，在门口，正遇上叶秀买了一大包的东西回来，撞个满怀，叶秀手上的东西全部掉在了地上，鸡蛋黄混迹着灰尘，一如此刻哲明心里的感受，又粘又稠。
　　
　　“哲明，哲明，你怎么走了？怎么了？”叶秀在身后急促地喊着，哲明不敢转身，因为他的眼泪已经溢出眼眶。
　　
　　三
　　
　　最终，叶秀还是没有追上哲明。第二天，哲明就辞职了，走之前，一个人傻傻的到曾经和叶秀一起约会过的地方走了一圈，心里，暗暗记着一切。相处一年的爱情即使再美好，最终也只是一场梦，一场让人伤心的梦。
　　
　　两年后，哲明结婚了，就是现在的妻子。而所有的过程，仿佛是必然的。就好像一个男人必须要找一个女人，组成一个家，而后才是完整的人生。而这个女人，是姐姐介绍的第五个，而且，她没有嫌弃哲明家的贫穷，而愿意把新房做在单位分配的个人宿舍中。
　　
　　哲明当时想，既然不能和心爱的女孩在一起，那么，和其他任何一个都没有什么区别了。只要姐姐说好，爸妈说好，自己就当一回孝子也无所谓。
　　
　　婚后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冷淡，也没有别的夫妻那般亲密。孩子在一年之后出生了。而妻子所有的惰性也在婚后全部显现出来、她不会做饭，也从来没有把家里整理的有条有理的，甚至连衣服也洗不干净，所以哲明不得不去买了一个洗衣机。她还有一个最大的爱好，那就是打麻将。基本每天都成了铁打不动的娱乐，除了上班就是麻将，其它的事情一概不管。
　　
　　刚开始，哲明曾经跟她吵过。那是在孩子还没满两岁的时候，她叫集了一班麻将友在家里聚赌。当他回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而孩子，尖锐的哭着，连嗓子都已经嘶哑了。哲明的手摸到孩子的额头，才发现原来孩子在发烧，一股火，轰然从心里往外冒。这个女人太过分了，孩子在生病她也不管。他忍不住对她吼着：“你还当什么妈妈，孩子生病了你都不管，除了麻将你还会做些什么？”随着话音刚落，桌子在吼声中被哲明掀翻了。
　　
　　麻将友们面面相视，不敢发出任何声响。而她，却在边上嚣张的叫喊起来：“你这个XX，我打麻将也要管啊，你算什么东西，有本事你多赚些钱回家啊，我和你结婚到现在你有多大能耐我还不知道啊，还敢在家里嚣张。”那些麻将友们看到战争开始了，假意劝了几句，全部灰溜溜地走了。
　　
　　而这场战争，持续了整整半夜，直到他把孩子送到医院回家，她还在那里喋喋不休。突然之间，哲明就有了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这样的婚姻是自己想要的吗？
　　
　　四
　　
　　从此之后，哲明就很少去管她的娱乐了。孩子在一天天的长大，乖巧又懂事。而他，也把更多的心放在了孩子身上。因为这个家中，孩子是他唯一感到安慰的人。
　　
　　哲明喜欢安静，也喜欢和朋友门偶尔聚聚或是去茶室喝茶。更多时候，他只是倾听别人的故事。所以，所有的朋友基本都不知道他的家事。而他，会在一些闲暇时，去怀念一些以前的片断，去想念一个以前的人——叶秀。这个名字这个人，在这八年中，断断续续，从来没有间断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而想起时，总会有隐隐的痛浮起，而他，仿佛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想念这样的痛。
　　
　　直到有一天，遇到了那年结婚的朋友。寒暄中，朋友热情的说起了叶秀的过去和现在。也许在他眼里，曾经那么亲密的两个人，在今天，应该知道彼此地生活。哲明仿佛是不在意的听着一切，可心中却波涛汹涌。
　　
　　“哲明，叶秀其实是个死心眼的女孩，那年她父母那么反对你们在一起，她就是没有妥协。她曾经找过你很久，可是你那时的消失我们都不知道去向，所以她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的。可你知道吗？她这几年中一直一个人过着，谈过唯一的一次恋爱也无疾而终，她的父母软硬兼施的让她结婚，她偷偷离开了家。我知道，直到现在她还是没有忘记你。”
　　
　　朋友的话如炸弹一样在哲明耳旁炸响了，他的脑中轰鸣不断。心里有着一种更深切的悲痛，突然升起的是想好好哭一场的冲动。
　　
　　“她真傻，真傻……”哲明喃喃自语着，朋友在他呆愣的目光中看到的是一种怜惜。
　　
　　天又要黑了，不同于以前的是今天的风突然发狂般的飙响。把办公室的门窗紧闭，哲明就这样坐在屋子里，没有灯光的空间，可以隐蔽的想一些心事。
　　
　　拿起电话，翻到今天储存的号码，可是却连拨出去的勇气都没有。心里还是那样刺痛着，甚至比以往刺痛的更为剧烈。沉思半响，在手机上打上了“你还好吗？你还在原地，而我却已经离的很遥远了，对不起。”对不起三个字仿佛有千斤重，哲明发现自己的手竟会颤抖着不知所措。直到短信发出之后，心里还是沉重万分。
　　
　　五分钟之后，一条新短信伴着音乐过来了“是你吗？我还是我，你还是你吗？”
　　
　　简单的几个字，哲明突然感觉眼前开始模糊起来，心中的刺痛蔓延到了眼睛，眼泪一滴滴滴落在手机屏幕上。
　　
　　 就这样，借着短信把两个人这么多年的远离联系起来了，谁都没有拨通对方的电话，也许听到了声音，一些话就没有好好说出来的勇气了。有时候，文字比语言更能表达思想，特别是在一种大家都不愿意提起往事的前提下。
　　
　　每天的日子，突然之间就这样充实起来，哲明觉得天仿佛都变蓝了。回到家，看到杂乱的家，也不会再有任何的烦躁。每天和叶秀之间的短信，成了一天中最多次的频率。即使这样，两个人还是没有通过一次电话，和提过一次见面。
　　
　　五
　　
　　有时候生活总是喜欢戏弄人，两个刻意躲避见面的人还是在街上不期而遇。人来人往的天桥上，从来没有去注意些什么，可是这次，哲明却发现了熟悉的感觉。对面而来的女子，不是叶秀还是谁？
　　
　　同时，叶秀也看到了哲明，也许这么多年下来，哲明的改变并不大，而叶秀，岁月更是没有影响她分毫，只是多了一些成熟的韵味。
　　
　　两个人就这样在认出之后，呆呆望着，谁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刻的停格，仿佛就是电影电视上常有的镜头，充斥着一种暗喜和黯然的矛盾。
　　
　　还是叶秀先开了口：“哲明，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老样子。”
　　
　　“你也没变，还是那样年轻漂亮。”话一出口，哲明就后悔了，对于一个将近三十的女子，为了自己耽误了这么多年的青春岁月，而自己这时的称赞在任何时候听来就好像含着讽刺一样。
　　
　　“怎么可能不变呢，外表和内心是不能一目了然的。”叶秀带着自嘲笑开了。
　　
　　面对叶秀的冷静，哲明确没有了方向。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想起她那时的天真烂漫和开朗，哲明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憎恨自己的强烈念头，都是自己的错，让叶秀的心受伤很深。
　　
　　曾经以为这么多年一切都会改变，可是，现在发现却什么都没有改变。面对叶秀，混合着多种的感觉，懊恼，后悔，忧伤，更多的是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这种喜悦很快盖过了所有的感受，让哲明的心砰砰激跳起来。
　　
　　有一种东西可以压在心底深处不去理会，在一个人的时候拿出来回味思索，比如男女之间的感情。可是，在真实感受到它的存在或记忆中原有的都复苏时，它就会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产生。对于叶秀，哲明觉得所有以往的感觉都回来了，一个自己难以忘记得女子在若干年后出现在自己面前，唤醒了沉睡多年的记忆，这一切，让哲明有了一种惊奇和恍惚。平淡这么多年了，已经寂静的心还会有多少活力来面对这样的改变？而且潜意识里，哲明觉得对叶秀，自己早已经没有任何理由来再次爱她，哪怕只仅仅是补偿。因为自己已经是个有家的男人。
　　
　　六
　　
　　日子还是这样的继续着，哲明和叶秀偶尔见见面，说说彼此的现状。很多次，哲明很想劝劝叶秀忘记过去，投入一份新的感情中去。可是，心里却有一种矛盾，很多年以来一直觉得叶秀本来就是属于自己的，想象到她在别的男人怀里浅笑盈盈，心里莫名就会有一种酸楚升起。哲明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里一直爱着她，从没改变。
　　
　　一些心事，在心中压抑久了就会有倾诉的冲动，哲明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话多的人，可是只有和叶秀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包括自己的家，自己的妻子、每当说到心里的不快时，哲明总能看到叶秀眼里深切的关怀，甚至是闪亮的泪珠，但它们始终都没有落下来。
　　
　　现在的叶秀是个内涵的女子，而这些和以前的她很不相同。一些话，她喜欢用文字的方式来表达，比如邮件。
　　
　　偶尔，哲明会在邮箱中看到叶秀的信静静躺在哪里，点击开，就是她或冷静或矛盾的心情。这让哲明不由得想起以前，以前的叶秀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感情和喜好。可现在，这个女子已经懂得隐藏自己了。
　　
　　每当这个时候，哲明总会在读信后回一个长长的邮件。每一次这样的沟通，都让哲明觉得更了解了叶秀一些，也更释放了自己一些。
　　
　　一些话，哲明就在这里发送，包括让叶秀放开胸怀接受新感情的事情。这样出色的一个女子，哲明相信她的身边肯定会有很多的男子爱慕。她一天没结婚，自己的心就会受一天的折磨。即使有千万个矛盾和不舍的理由，自己还是不能左右别人的思想，自己爱着的女子，一定要看到她幸福的生活着，人，总不能太自私了。
　　
　　叶秀的回信很哀怨，一些词语让哲明看着心疼。
　　
　　“哲明，你不用劝我。我自己的感情自己了解。对于你我倾空了我全部的爱恋，再没有多一丝一毫可以给予别人。你的离开让我万念俱灰，你知道吗？你是我的初恋，我以为我们真的可以一生一世在一起。可是你太软弱了，我父母的反对不值得你这样绝情离去，因为我当时甚至做好了和你私奔的想法。也许你大度的离开是希望我能找到更好的，可是你不知道，我的心早已经容不下别人。这么多年下来，我以为我会忘记，可是你还是顽固的出现在我的脑海中，还是会让我想起时心痛如割。直到遇见你，知道你过的并不快乐，我除了心疼不能有别的表情，因为你有家有孩子。你放心，我会过的很好，很快乐。”
　　
　　看完这些，哲明觉得脸上凉凉一片，一摸原来早已经是满脸泪花。自己什么时候变的这样脆弱？
　　
　　再次见到叶秀的时候，哲明忍不住紧紧拥抱住她，感觉到她挣扎了一下，就乖顺的停了下来。幸福的感觉充溢着两个人的身心，即使知道此时是最不适宜的行为，还是不愿意放手。
　　
　　回到家，面对冰冷的屋子，“离婚”两个字如幽灵突然的冒了出来。哲明没有被自己的想法吓倒，心里相反有了一种豁然的轻松。
　　
　　妻子却是被哲明的话吓到了，大睁着眼睛发出疑问：“你脑子坏掉了？怎么这样胡言乱语的。”
　　
　　哲明用从来没有过的认真语气再次重复着：“我说的是真的，我们离婚吧，孩子归我，其他东西都给你。”
　　
　　这样的决定在任何家庭里公开都会是轩然大波，妻子在意外之后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你有神经病，我不同意。”
　　
　　可是哲明铁了心的坚持，于是，看似平静地家再也没有了以往的平静，妻子的娘家人今天一批明天一擦茬的过来劝解，共同的指责哲明的错，哲明的没有良心。只有妻子象局外人一样的早出晚归，热衷着麻将。哲明觉得自己仿佛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女人一样，在她眼里除了麻将牌，其他什么都是可有可无地东西。
　　
　　当众多说将劝解无效时，妻子发话了：“要离婚可以，给我五十万赡养费，孩子归我，房子也归我。你从这个家走出去。”
　　
　　孩子仿佛也知道了爸爸妈妈的暗争，常常含着眼泪看着哲明：“爸爸，你能不能不要和妈妈离婚，你们离婚了，我怎么办？”
　　
　　“没事，你会和爸爸一起过的很开心的。”
　　
　　“我不要，我们班的小明就是爸妈离婚的，他跟了爸爸，现在爸爸找了个新妈妈，小明老是被打，我不要新妈妈，我只要自己的妈妈。”孩子的小脸上早已经眼泪鼻涕一大堆。
　　
　　哲明看着孩子这样伤心，只能紧紧抱住他，抚摸着他的头，心里却仿佛没了底一样的空洞。
　　
　　叶秀是善良的女子，看着哲明家中的暗斗，她会忍不住劝说：“哲明，离婚了，孩子会是最大的受害者。我不出现，你们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相互迁就点吧，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为了我拆散你们家，我实在没有勇气接受别人的指责。我们不能太自私了。”
　　
　　感情的战争容易让人疲乏，哲明一天天在无休止的矛盾中挣扎，直至心中最强烈的想法变成了一个可以左右恍惚的念头时，哲明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失败者。
　　
　　邮箱中，叶秀的信件如期而至：
　　哲明，多年前，是你离开我，而现在，是我离开你。所不同的是，当年你的离开让我伤心这么多年，而现在我的离开希望对你来说是解脱。我不愿意再看到你愁眉不展的模样。即使你爱我最多，你终究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一个善良的父亲。我现在的出现只是一个错误的情节。但是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我们能打开这么多年的心结，彼此坦诚相对。能让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很真，我就知足了。
　　
　　你别找我了，也许若干年后，我会带着我得家人出现在你的面前，让你能看到我的幸福，那时，你会放心。只要知道你过的比我好，而我，也会放心。不管怎样，你始终在我心里，永远。
　　
　　这样的结局，在哲明看来却是最残忍的结局。人活着，又有多少时间是为了自己在过？为什么总要在身不由己的时候遭遇一些偶然，而当要改变他为必然的时候却又要遭受如此巨大的疼痛，最终，收获得只是满身心的伤痕。
　　
　　明天我该怎样过？这是哲明最强烈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