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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锁(四)

yunqiang
2005-11-08 13:38   收藏:0 回复:0 点击:4424

   
  
   “打鬼”行动失败,放羊娃常锁成了刀疤脸常锁。其时,常锁已然生长得粗蛮劲健、高大生猛。他扔下手中的羊鞭,加入到了劳动的队伍中。
  
   那时候,村里的集体劳动中,男女老幼,每个人的劳动能力不同,所承担的工作也不一样,当然得到的工分也有很大的差别。就是壮年男人,也会根据其体力和智慧的不同分出高下来的,村人对此十分看重,因为这体现着一个农民对于土地的驾驭能力和智慧,代表着自己在村里的地位。比如种麦子,撒种子的往往是心灵手巧、经验丰富且在大家心目中有一定威望的人,种子要撒得均匀,稠稀要控制适度,动作要优美潇洒,态度要虔诚,最重要的是要能给大家一种自信踏实的感觉,让人觉得只有这样撒下的种子才可能在来年取得好的收成,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扶犁的人要既有力气又能熟练掌握犁沟的深浅平直,要不愠不火,不急不躁,而且能把牲口使唤得既温顺又迈力。地若是耕得好,远远看去,像是织女在精心织一幅壮锦,给人一种美的享受。其它如挑粪、施肥、平地等就留给那些有力气但没有能力或者力气能力都不具备的人干了。
  
   常锁开始下地劳动,起初是挑担,200斤的担子挑在他肩上,上山下坡毫不费力,但他嫌挑担过于枯燥,要求扶犁。队长旦娃不同意,认为常锁性格太急,使不好牲口。常锁死缠硬磨,说我常锁就是牲口,牲口和牲口好说话,没有什么沟通不了的事。要是换了别人,常锁可能早都开骂了,但对旦娃,他不敢,不是因为旦娃是队长,而是因为旦娃有一身好力气且练过一些外家功夫,常锁对他有点怯。一次,常锁买弄力气,和大家“套爪儿”(即拧手指),好几个壮年人都败在他手下,常锁洋洋得意,口气大得很,那意思是他一翻手,整个村庄便要颠覆架势。队长旦娃过来说,我跟你玩玩吧。常锁大大咧咧伸出手,套上手指,才要用力,却像被火烫着了一样,啊地一声,一条腿便弯了下来,半跪在地上,龇牙咧嘴的,眼泪在眼眶力直打转。旦娃放开手,说了句,年轻人,心意到了就行了,不用跪了。常锁满脸通红,再吭不得声。
  
   队长旦娃架不住常锁的软磨硬泡,便赌气说:“那行,明天你使“红眼窝”和青骡子,耕完南坡上那二亩半地”。红眼窝是村里最好的叫驴,村里人有句话,红眼窝人没好的,红眼窝驴没哈(音,坏之意)的。这头驴浑身黝黑,十分健硕,就是性子十分暴躁。青骡子也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好牲口,膘肥体健,性格倔强。这两头牲口驾在一起,耕地效率很高,就是一般人脚步跟不上,而且它们俩只认队长旦娃和柱子爹,换了别人,他们俩必定要使性子,又踢又咬,愣是让你驾不到一块儿,还经常会挣脱缰绳,满山满屲地跑,畜生要是使起性子来,能把人气个半死,村里人对他俩十分头疼,没人愿意招惹他们。队长旦娃本来是要常锁知难而退的,可没想到常锁倒答应爽快:“成,没问题”。
  
   第二天,常锁兴冲冲地赶着两头牲口来到南坡。南坡是沟畔一块形状很不规则的坡地,地里土质坚硬,杂草丛生。每年,队里都在消灭这块地的碎石和杂草花费很多精力,可效果总不明显,每年总是蓬蓬勃勃地生长出各种令人讨厌的杂草。这块地是村里最难耕的地之一。常锁来到地里后,开始套犁,两头牲口可能是慑于常锁的戾气,倒也没怎么反抗,听话地开始了工作。问题是常锁第一次耕地,根本不懂扶犁的技巧,按他的理解,有力气就能扶得了犁,可是任他怎么摆弄,那犁就是不停使唤,不是扶不住从土皮里面滑出来,就是入土太深,根本向前不得。越是扶不稳,常锁就越焦躁,气就越大,手中的鞭子啪啪地落在两头牲口身上。两头牲口本来就被他折磨得够戗,这一打,便发起恨来,拼了命地狂奔起来,常锁一着急,便用尽全力把犁往土里边压,“喀嚓”一声响,犁头从颈项处断裂,两头牲口拖着犁尾,一路跌跌绊绊跑回了村里的牲口棚。
  
   常锁窝了一肚子的火,气咻咻赶到牲口棚,抽过一条粗木棒,把两头牲口堵在一个角落里,没头没脑地一顿乱打。等队长旦娃赶来时,可怜两头牲口已经被打得浑身血肉模糊,惨声嘶叫不已。旦娃好似心尖被人割了一刀,“噢”地一声尖叫,几步窜到常锁跟前,饭缽大的拳头狠狠地落到了常锁的耳根上,常锁眼冒金星,仆然倒地。旦娃发疯一样,对着倒地的常锁一顿乱踩。人们见形势不对,极力劝阻旦娃,旦娃就是不听,扑三扑四地要“收拾了这个祸害”。还是柱子爹说了句话,旦娃才罢了手。柱子爹说,算了,都是牲口,何必呢!
  
   自此,常锁便有了正式的外号:驴人。
  
原创[文.浮 世]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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