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木铃-个人文章】
行走西部6——残垣土墙
□ 木铃
2005-11-08 2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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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县狭长的街边,鳞次栉比的老屋,接瓦连椽。老屋檐头及旧宅的灰色瓦脊上,密密地生长着高不盈尺,宽如拇指的绿色植物,圆鼓鼓,毛茸茸,上尖下粗。文县属于亚热带和暖温带过渡区,南方和北方的一些植物都能在这里生长,境内有珍稀植物珙桐、香果、银杏。而眼前这绿色植物又是什么呢?问路人,答曰:“是瓦瓦油咧”,说是,再过段时间,到了十月,它会开出一种白色的小花。又问:“瓦瓦油有啥用?”答:“没用”。只因是老式房屋,搭瓦时糊了泥,日久月深,就窜出了瓦瓦油。
那是风雨播种的植物。
黄昏,我们散步,曲折地穿过文县狭长的街,来到那座残垣土墙下。
远看如一道岗。近看,是黄泥土坯夯实而成的一节节断壁。风销雨蚀,土墙根处,裹着厚厚的苔藓,浸着湿溽的绿色。土墙上,错沉开裂的条条缝隙和孩子用力刻下的幼稚涂乌,引来我们的注目和猜想。见我们指点、辨析那土墙,一大群老幼忽啦啦地向我们聚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奇异地显出太多的兴奋,争先向我们述说——
“这城墙可早咧,孔明登过!”
“啥咧?咋好瞎说咧?是姜维咧!”
“是李闯王来咧,点几十万兵马粮草扎守这里咧!”
“这墙沾帝气灵光咧!“
……
仿佛,见人猛地抖落开一幅历史长卷,哗哗泻过无数人和事。人都是以自己的方式记住或遗忘什么,虽可能谬之千里,把真实表达得变了形,但一种浮面与内里潜藏的神秘,似模糊的诱惑力却由远而近,荡出了故事的层层波澜,直逼到人心底。
我们便有了好奇心。
沿着缓缓斜斜的小坡,我们登上了土墙。如果说,站在墙角下,从正面看,它还能差强人意地被称之为城墙,那么,登上顶端,它却只能被看成一道粗陋的黄土坡了。“城”,本是永久性防御设施的称谓,之前,凡没有规则的方正形城廓,一般称为“丘方”。眼前这残垣土墙,狭小、局促,不过就是“丘方”,让人无法凭吊。
我们正看着、想着,忽听“轰轰”的声音响起——
“你们那里不会有城墙吧?”
回首,见一老翁,手柱一杖,宛如老松树一般伫立着,核桃皱般的脸上闪跳着诡谲的笑意和自得的骄傲,俨然由历史深处走出,正对着一群呀呀学语的惶惶儿。
我们赶紧乖巧地回答:我们那地方没有城墙。
“哈哈,我说咧,没有了城墙,什么也不会有咧,你们没听说过‘老古’吧?哈哈……”老人爽朗地大笑,殊为得意,更有无限多的喜悦和绝对的释放感。
是啊,没有了城墙,当然没有了老古(老故事).没有了传说,也就没有了骄傲。
走下城墙,天色已经昏暗。起风了,远方传来看门狗狺狺叫声。走过很窄的街面,紧闭的门楣上吊挂着红纸灯笼,喜喜庆庆。这大西北山褶间、这贫瘠所在地,有了这段充满历史、传说“老古”的残垣土墙,就有了横亘古今的气概,老人和孩子守着、寂寞着,心里却充实着福分,心安和满足的欢娱。那是他们记忆中的血肉。
苍天俯就善愿。
走远了,再回头看那残垣土墙,已融入暗夜,影影绰绰,若隐若现。天地,一片寂静、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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