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三十分了，睡得了嘛。不然明天你又说累得很！”金竹莹斜躺在床上，轻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里很平静。
　　 “我有事了嘛！你吵郎格啥！”金竹莹的老公高天爽气冲冲地吼了起来。
　　 “那你开着QQ好做事么？”金竹莹静默了半晌，才缓缓地说。
　　 “哎呀！你不要说那些，我不做了！我从此不做了！我打电话给编辑说我不写了”高天爽忽地从电脑前的座椅上站了起来，声音提高了两个八度。“去你妈的，要不上网，大家都上不成！”
　　 “啪！”可怜的鼠标，一下子被高天爽摔在地上。分裂成了几大块，露出光光的那鼠标心片闪着亮光。
　　 “这种日子没法过，我哪里聊什么天嘛！是有人来和我说话，我回了几句，又没有激情！……”高天爽骂骂咧咧地进到了卫生间。
　　 金竹莹还是斜依在床，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
　　 从卫生间回来的高天爽，突然想起摔鼠标前的文档没有保存，又捡起闪着光的鼠标心片试着保存，可是鼠标却不动了。
　　 “啪！嚓！嚓！”剩下的鼠标心片又遭了恶运。不仅又被摔在了地上，还被踏上了几脚，成了碎片。就是连接鼠标的线也逃脱不了，一下子被从电脑的后面硬拽了下来。
　　 “要不上网大家都不要上！要不聊天，大家都聊不成！”看到视频头的指示灯闪着绿光，高天爽一下子抓了起来，狠狠地砸向地上。“啪！”视频头也遭了鼠标一样的命运。
　　 金竹莹还是不开口，只在心里想，下次该轮到显示屏了。
　　 “这样活着没有意思！太不理解人了！我走，我不要过了！你这样恶毒的女人，没有哪个和你过得了！”高天爽一边骂，一边把装笔记本电脑的包拿了过去，把笔记本电脑、变压器、接线等一一装入包里，背在身上。“这下子你睡得安稳了啥！让你安稳个够！你这个恶毒的妇人！”他边狠狠地骂着，边走向门边。
　　 老公要走，金竹莹想，这深夜了，他能到哪儿去呢？她心里有一点点的生气了，想说上一句‘你走了就不要回来！’可是不知怎么的，就没有说出口。
　　 “嘭！”卧室的门被高天爽狠狠的砸上了。他头也没有回地走了出去。屋内，静了下来，只有电脑还在闪着蓝光。
　　
　　 “你这个恶毒妇！”金竹莹想着老公骂的这句话。自审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很恶毒，这已不是第一次听老公这么骂了。是什么时候听到过的呢？
　　
　　 金竹莹从大老远的家里走来，想看看在外生做意的老公。坐了半天的车，中午才到。老公说自己忙，只打了一个照面便走开了，金竹莹就在临时的住所里等。饭是住所的老板做的。晚上，和高天爽一起做生意的人都回来吃饭了。两个男的一个女的。那女的虽不是十分的美丽，可是毕竟是一所大学里来收购柑子回去的人，健谈而大方，席间高天爽和她的语言特别的丰富；金竹莹只是默黙地吃着饭，没有人和她说话，她也不知该和谁说；几次想和老公说句话，可看到老公几乎把耳朵都贴到别人嘴上去的样子，也就说不出来了。饭后，金竹莹被高天爽安排到一间屋子里。
　　 “今天晚上，你就睡在这儿，洗脸水洗脚水自己去打，我在客厅有事情要谈！”说罢就走了。金竹莹想哭，可是她忍住了，找了个理由来安慰着自己。虽说是两个多月没有见着老公了，可是人家有事情要谈，是正事嘛。
　　 她打水洗了脸脚，钻到了被窝儿里。被子是潮的，床上垫的稻草很少，垫絮也薄得要命。金竹莹从小就怕冷，她尽量地卷缩着身子，想减少热量的挥发，可是办不到，越睡，脚就越冷，最后就像把身体放到了冰窖里一样。她不得不起来，穿上衣服，坐在床上。十一点过了。她想，老公可能要回来了吧，他可能被冷坏了，于是就着黑暗摸到老板的厨房，打上热水端到卧室，然后就去看高天爽是不是要回来睡了。走到客厅的窗外，听到高天爽正和那个女的欢谈发生在她大学的男女趣事，也看到高天爽听得一脸的灿烂。金竹莹的心里酸酸的，想落泪，可是没有让泪流下来，只隔着窗轻轻地叫高天爽“哥哥，十一点了，要睡不？洗脸水都打好了！”里面的声音一下子静了下来。
　　 高天爽的脸一下子由灿烂转成了乌云密布，粗声大气地说：“我要谈生意上的事，不要你管我，我自己知道打水的！”金竹莹不想走，从刚才的谈话知道，高天爽并非真的在谈生意。“那打好的水就倒了么？”她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哎呀，算了算了！你去陪她，我们就不谈了，要不人家还怪我拖着你了！睡吧！睡吧！”那个女的在高天爽没有发话之前就抢着说。
　　 高天爽转向她，想说点什么，看到那女人递了个眼色，也就什么也不说了。他气冲冲地走出来，也不等金竹莹，也不同金竹莹说话，直往刚才金竹莹住的屋子走去。金竹莹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悄悄地跟在他身后。
　　 “我跟你说我要谈生意，谈正事，你来乱叫些什么嘛！烦得要死！”刚进屋，高天爽就责骂起来。
　　 “我冷，也怕你也冷，所以来找你！再说你们并没有谈什么正事。”金竹莹有点委曲。
　　 “你还在外面偷听？哪里有总谈正事的？刚才谈正事想轻松一下，你就有理了，谁让你来的？来误我做生意。你这个恶毒妇！心也太狠了嘛！气死我了！”说完脸脚也不洗，钻到被子里面朝内独自睡了。
　　 金竹莹禁不住泪流满面，可是她什么也没有说，要说也说不出话来，自己就悄悄地脱了衣服，挨着高天爽睡了下来。
　　
　　 那晚好冷，可是今天晚上是温暖的垫了电热毯了，而且自己也不会哭了。金竹莹躺在床上想。上网的猫和路由在闪耀着，提示着金竹莹电脑还没有关机。金竹莹起来，把电脑关上了。又躺到了床上。
　　 夜这么深了，老公会到哪儿去呢？会去洗脚房？按摩房？
　　
　　 高天爽被同学约出去玩到半夜了，金竹莹一人在家总是睡不着，心里有点发慌。她拔通了高天爽的手机，可没有人接电话。她想起前几天老公说手机吵人设成了振动的。怎么会不知道有电话来了呢，金竹莹有一种预感，难道是老公的裤子离开了身体？金竹莹的心很烦。顺手拿了一本诗集来读着。可是写的什么，根本就读不进去。记起老公在自己二十岁生日时曾说过，要送自己一本诗集的，可是都二十年过去了，别说诗集，就是一行诗句也没有看到。想到诗集，就想到信封里夹着的那三张写着“我爱你”的万年青叶片，那是老公在和自己恋爱时夹在信纸里寄来的。她起来翻出高天爽以前给自己写的信，一封封地翻着。
　　 电话响了，是高天爽打来的。“你在哪儿呀？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金竹莹有点生气地问。
　　 “不是我不接，是我没有听到！”高天爽在那头语气快乐地说。
　　 “你开的是振动，不可能不知道，说你是不是裤子弄掉了？”金竹莹责问着。
　　 “哎呀，别冤狂我了，哪有这样的事，我一会就回来。回来和你说。”手机关掉了，金竹莹的心觉得很冷。
　　 果然十几分钟后，高天爽回来了。金竹莹在卧室里没有作声。听他悄悄地打开大门，然后走到卫生间，然后听到他用水的声音。不是洗脸也不是洗洗澡，为什么要用水？而在以前，老公晚上出去打牌回来总是第一时间来到卧室，是不会这样用水的，这是第一次从外边回来这么做。她觉得天好像塌了一样。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高天爽进卧室了，金竹莹没有说话， 只是看着高天爽。
　　“嘿嘿！你还不睡呀！这么晚了。”高天爽凑上来，讨好地说。金竹莹把脸扭开了。
　　 “说你为什么不知道我打电话？”金竹莹只想弄明白一件事。
　　 “我没有听到，真的没有听到。”
　　 “那电话开是振动的，且是挂在你腰上的，怎么会不知道？”金竹莹不依，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次自己这样的固执。
　　 “我和同学们一起洗脚去了，所以就把裤子脱了放在一边的，不晓得。”
　　 “洗脚？洗脚用得着脱裤子？你不说清楚，今天是没有完。”金竹莹真的很生气了，她从床上起来，在穿衣服。
　　 “唉，我们是做全身按摩去了！”高天爽磨蹭了半天，看不说实在是不行了就吱唔着说。
　　 “全身按摩是什么？为什么你回来就急着冲洗？以前你半夜回家时，总是第一时间到卧室的。你说，你说呀。你可从来没有这样过。”金竹莹穷追不放。
　　 “不是这个原因，我是觉得下面臭，才洗的，和按摩没有关系的。”高天爽底气不足地解释着。
　　 “这个我不管，那我也去按摩试试。”金竹莹已穿好了衣服，就要往外走。高天爽一看势头不对，一抱把金竹莹抱了回来，用身体紧紧地压着，不让她动弹。
　　 金竹莹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也推不动高天爽。他让高天爽放开她。高天爽说，只要她不跑就放开。金竹莹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不跑了。
　　 她不理高天爽，只说天亮了就离婚了吧。这次金竹莹动真的了。她一直不理高天爽，第二天，就逼着高天爽去离婚，可是高天爽找出种种理由不去。
　　 最后高天爽跪在金竹莹的面前流着泪说：“妹妹，对不起，不要离了吧，以后那种地方哪个老先人叫我去，我也不会去了！”
　　 “哪个相信你？不如现在大家都不太老，找个自己的归宿的好，我也不拖着你！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洗脚也罢，全身的按摩也罢！”金竹莹冷着心说。
　　 “妹妹，你要走，我就不要活了，我想象不出我没有你怎么过。你实在要这样做，我就使个快性给你看，让你一辈子都后悔！你不走我一定对你好。你就不念我们的旧情了？”
　　 想着旧情，想着当时二十年前在山洪瀑发时，高天爽冒着生命危险浮水过来看自己的情宜。金竹莹的心软了。同时金竹莹的心也冷漠了，她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又象什么也没明白，对老公的感觉是很遥远很遥远，没有离婚，可是在心里已觉得那不是自己的老公了。
　　
　　 算了，管他到哪儿去呢。金竹莹睡到了床上。走了好，省得离婚麻烦，这样的日子金竹莹过得有些累了。高天爽的脾气说来就来，没有征兆；要好的时候，却又缠绵得要死。自己不过是供他开心的玩具加自带工资的长工，金竹莹厌倦了这种生活。她想，明天要不要把发现高天爽的工资卡给他送去呢？这事她想不明白。于是拿出小灵通，想把这事写了给一个朋友发去。正在写的时候，小灵通被人一把抢了去。原来高天爽回来了，轻轻悄悄地回来了。金竹莹不理他，高天爽又凑上来，一把抱着金竹莹，亲着金竹莹说“妹妹，对不起，我不该发脾气！”金竹莹努力地想把他推开，可是他抱得是那么的紧，金竹莹就用力的咬他的手，他不放开。金竹莹都感觉牙缝里有一股咸咸腥腥的味道了，他还是不放手，金竹莹不忍心再咬了。赌气地说：“你砸啥，还有电脑没有砸坏，你现在就去砸呀！你不是要走么，回来做什么？”
　　 “妹妹，你不要激我嘛，你激我，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鼠标砸坏了，我明天给你买个新的。你不要生气。都怪我不好。你说我聊天，我是真的没有聊，我压力大呀，单位领导在压我、约稿的在崔我、同事又不理解我，我是在做稿的时候，实在倦了才和别人聊天说会儿话，一说话我就醒了又好做事的。我不是想聊天呀！”高天爽又流着泪说。
　　 “我都觉得生活没有意思，你要逼我离开，我就走头无路了。……”
　　 唉！又是老一套办法，金竹莹觉得很厌烦！高天爽絮絮叨叨地说着，金竹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只是在想：唉！这生活还得继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