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你在遥远的天堂。然而，这夜晚，泪落无声的寂寞里，你的女儿，呜咽着……颤抖的你慈爱的手，会抹去我的泪滴么？
　　
　　 你和妈妈在初夏的黎明道别，安然。妈妈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你摇着头，说没有了。5点，她打电话给我，听筒里是她哆嗦的声音。回到家里，你的眼睛早闭上了……黑黄憔悴的脸，满是皱纹，小腿和脚特别肿，穿那新鞋的时候有些紧。因肺癌疼痛折磨，你非常瘦弱，最后不能走路。其实你并不怕死，怕的只是这痛！你很坚强，一开始就不怕，我知道。报告单出来的时候，你不慌，而那时我们对癌症一无所知。但是问过医生，你是晚期，我却不敢说。在手术后的10个月里，你还是很爽朗的笑，积极治疗。直到从肺转移到淋巴，胳膊下长了个鸡蛋大的疙瘩，一丝难以察觉的哀伤，在你的笑容里隐现。随后放疗小了，可脖子边又有一个，一层淡淡的凄凉，从没输过液一向健康的你，却一下子被罩住了。哎，那是一种深深的痛苦，血液里的癌细胞一天天吞噬着你的苍老，身上的小疙瘩多了起来。
　　
　　 妈妈老偷偷哭。而那段时间，你的脾气极坏，不管什么时候，或是谁，你都抓住吵，要么看不顺眼。搀着你在屋里活动的时候，我也曾潸然泪涌；因为给你擦鼻涕，扯了一大张卫生纸，你却骂我浪费，于是便拿剪刀剪成十几小张，才不说什么。外边的阳光那么好，而你只能做在三轮车上，出去转转，院里的人微笑和你打招呼，你也如是。仿佛阳光只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你依旧还爽朗的两手揉搓。那时，你似乎还快乐，因为你的小孙女才刚刚不到一个月。
　　
　　 妈妈照顾你，我也帮忙给弟媳送月子饭。家里仍然有序，只是每个人的心，紧张着什么。大伯天天陪着你，也同样伤心。最后那天上午，我买了一块西瓜，切成几瓣，用勺子挖给你吃，好甜，你说。我当然也高兴，可是它却是我给你最后的一块啊！一上午，你很好，虽然吃不了什么更多的。下午输白蛋白的时候，很难很难，那些液体几乎停滞了；揪紧的心，无疑更是害怕，要是你能挺过这个麦季就好啊。然而，那晚你不让我陪你到深夜，只好走了。第二天，你匆匆离开这个你留恋的世界……
　　
　　 两年多了，你在我的梦中偶尔出现，衰老，凄凉；你总是不说什么，只看着你的女儿。有时梦见你从棺材从坟墓里爬出来，还是不说什么，脸上只有泪水。自从见到你的尸体之后，我再也不怕死人了。却对地狱万般的恐惧，孤单的想要抓住一把青草。
　　
　　 窗外，半个月亮，几颗星星挂在幽兰的天幕上。亲爱的父亲，你还怀念这样的夜晚么？
　　
　　 也许此时，你已睡去了吧……
　　
　　 　
　　 04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