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老刺猬-个人文章】
电话里的朋友[转载]
□ 老刺猬
2005-12-06 1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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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朋友的人生等于没有见证的死亡
电话里的朋友
号码还没有拨完,我就意识到我拨错号了。电话铃在那一头响起,一声,两声——有人把电话拿了起来。
“打错了”一个粗暴,沙哑的男声喊了一声,然后电话被挂断了。真奇怪,我又拨了一遍那个号码。
“我说过了,你打错了!”那个声音又叫道。电话又一次在我的耳边咔哒一声断掉了。
他怎么知道我拨错了号码呢?当时,我正在纽约市警察局工作。一个警察接受的 训练就是要保持警觉——保持好奇心。所以,我又拨了那个号码,第三遍。
“嗨,你呀,”那个人说到,“是不是又是你”
“对,是我,”我说,“我在想为什么我还没有开口呢,你就知道我电话打错了?”
“你自己去想清楚吧!”电话啪一声挂掉了。
我坐在那里呆了一会,漫不经心地拿着听筒。我又把电话打了过去。
“你明白了没有?”他问我。
“我能想到的唯一原因就是… …从来没有人给你打过电话。”
“没错”电话里第四次没了声音,我不由笑了起来。我再把电话拨过去。
“你现在想干什么?”他问到
“我想我应该打个电话… …对你说声你好。”
“你好?为什么?”
“因为,要是没有人给你打电话,我想我应该给你打一个。”
我的电话终于打通了,现在他很好奇。我告诉了他我是谁,又问他是谁。
“我叫阿道夫梅斯,八十八岁。这二十年加起来,我也没像今天接到这样接到这么多打错的电话。”我们都笑了起来。
我们在电话里谈了十分钟。阿道夫没有家庭,没有朋友,曾经和他亲近的人都去世了。然后我们还发现了我们之间的一个共同点:他曾经在纽约警察局工作过四十年。当他谈到他在警察局里当电梯管理员的那些日子的时候,他的声音不但听着像是很有趣,而且几乎是很友善的了。我问他我可不可以再给他打电话。
“你为什么想这样呢?”他问我,口气有些吃惊。
“噢,可能我们可以做那种电话里的朋友,你知道,就像笔友一样。”
他迟疑了一下,“我不会介意… …在有一个朋友。”他的口气听起来有些犹豫。
第二天下午,我又给阿道夫去了一个电话。几天以后,又再联系他,他很容易说话,跟我讲他关于一战二战的一些记忆,讲兴登堡号灾难,还有其他一些历史事件。他真是个有魅力的人。我把办公室和家里的电话都给了他,让他给我打电话。他的确这么做了——几乎每天如此。
我并不只是在对一个孤独的人表达我的善意。对于我讲,跟阿道夫通话也十分重要,因为在我自己的生命中,也有一个空白。我入住过几家孤儿院,又多次被人收养。我从来没有过父亲,渐渐的,阿道夫在我心中像父亲一样重要了。我对他讲我的工作,我的夜大课程,等等。
阿道夫也渐渐 适应了顾问的角色。又一次我和他讨论我和我的顶头上司之间的一些矛盾。我对我的新朋友说:“我想我应该和他谈谈。”
“急什么?”阿道夫提醒我说,“等分头过了再说。等你像我这么老的时候,你就会发现时间会处理一切。如果事情越变越糟糕了,你再和他谈也不迟。”
很久,我们两个都没有再说话。“你知道吗,”他很温柔的说,“我跟你讲话,就像和我的孩子讲话一样。我一直想要一个家——还有孩子。你还太年轻,不明白这种滋味是什么。”
不,我知道。我也想要一个家——和一个父亲。但我什么也没有说,因为我怕我会掩饰不了我已经压抑了如此之久的伤感。
一天晚上,阿道夫对我说,他的八十八岁的生日就要到了。我去买了一块纤维板,在上面设计了一个长五英寸、宽两英寸的生日卡,上面画了一个插了八十九支蜡烛的大蛋糕。我请了所有的同事和我们办公室的头儿签名。我收集了近一百个签名,我知道,阿道夫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我们已经在电话上谈了四个月了,我觉得现在应该是我们大家见见面的好时机,所以我觉得亲手把卡片送过去。
我没告诉阿道夫我要去;那天早上我开车到他的家门口,把车停在他公寓的外面。我走进大楼的时候有个邮差正在分邮件。我找阿道夫的邮箱,那个邮差对我点了点头。就在那儿,阿道夫的名字。一楼H座,离我站得地方也就二十英尺远。
我的心,因为兴奋,剧烈地跳着。我们面对面的时候,还会有电话里的那种感觉吗?第一丝怀疑像利剑一样刺痛了我。也许他会像当年我父亲抛弃我、离开我的生活一样拒绝我。我轻轻敲了敲阿道夫的门,没人回答,我大力又敲了敲。
那个整理邮件的邮差抬起头来。“那里没人住。”他说。
“我知道。”自觉有一点愚蠢。“要是他对门铃的反应和对电话的反应一样,我可能要在这敲一天呢。”
“你是他的亲戚吗?”
“不,只是一个朋友。”
“我很难过,”他轻轻地说“但是梅斯先生前天去世了。”
去世了?阿道夫?一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站在那儿,一片怀疑和震惊。渐渐恢复过来,我谢了那个邮差,走出大楼。我们已经接近中午了。我走向自己的车,泪水模糊了眼睛。
望向街角,我看见一个教堂。脑海里出现《旧约全书》中的一句话:“朋友永远相爱”而且特别是在经历过朋友离世以后,我认识到这一点。我有了一丝领悟。总是有一些突然的或让人悲伤的变化让我们领悟到生命的一种独特之美。现在,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和阿道夫是多么的贴近。原来不是那样困难,而且为知道,下一次,和我另一位亲密的朋友,我会更容易和他走进。
慢慢的我觉得一股热流流过身体。我听见阿道夫在吼着:“打错了!”然后他问我为什么我要再打。
“因为你对我很重要,阿道夫,”我在心里大声说,“因为你曾是我的朋友。”
我把还没有打开的生日卡放在车后座上,然后坐在驾驶位上。开车前,我看了看后座。“阿道夫,”我轻声说,“我根本没打错,我就是打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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