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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西部13——遥想李广
□ 木铃
2005-12-16 1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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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亮出一角光曦,一片游移的光影,引导着我们穿行在甘肃天水的小巷里,一些久远的东西变得具体起来。
这是一片古意很浓的大地,萦绕着不绝的神话传说。单说“天水”这名儿就传得神奇:汉武帝元鼎三年,一天,突然地显红光,雷电交加,大地震动,并裂一缝,天河之水注入其间,遂成一湖。后汉武帝在湖旁建城池,起名天水郡。这样的传说总是让人憧憬联翩。又传说,远古时代,人文初祖伏羲、黄帝均生于天水;秦王朝先祖是在天水发展起来的;建立了大唐的李氏父子之祖亦为天水人。飞将军李广、忠烈侯纪信、前秦皇帝符坚等等,举不胜举的皇帝文臣武将,均受过天水山水的哺育。三国时期,天水又是魏蜀相争要地,诸葛亮“五出祁山”、马谡“失守街亭”、张郃“木门道矢骸”、姜维“归附蜀汉“等脍炙人口的故事都发生在天水。随便说起一个,无尽的暇想都会在我们心中摇曳生姿。
我却愿意遥想“陇西飞将军”——李广。
西汉景武之间,这位善射精骑,颇有雄威的生猛将才,一生戎马征战40余年,胜70余战,喋血沙场,屡立战功,大扬边壤。最终却因迷道误期,激愤自刎疆场。
在《史记》—“李将军列传”薄薄的纸页中,李广出演着历史给他派定的角色,匆匆走完了他勇猛、激越、苍凉、寥落的一生。在太史公活灵活现的笔下,李广“讷口少言”却“令匈奴畏”、“士卒亦多乐从”,然一生充满和命运纠缠的痕迹。为抗击匈奴,晚年的李广一再请缨,却不知武帝早已告诫大将军卫青:李广老了,运气不好,别让他在阵前与匈奴交锋。“文死谏,武死战”,李广死前泣涕:我现在老了,还能到刀笔小吏面前讨活吗?这个有力量的男人,最终却无力表达自己心中的力量。是命运无常还是历史嬗变?太史公一针见血的笔,将锥心的疼痛永远记载了下来,也将李广的困窘早早摆在了我们面前。很多人读了《史记》,很多人叹喟,在这叹喟中,历史越过了千年。
故事流徙在风的道路,所有的征战已被风吹走,剩下了曾经沧海后的无可无不可。一年又一年。但,那些存在过的有字无字的世界,总有一些简单的字符被人反复传唱;总有一些超乎之上的命运主题,穿透岁月,传到今天。对敬佩的人,我总喜欢赋予许多的想象。冷兵器时代,是个人英雄的时代。我想象的李广,这个粗犷的男人身上自有土地大漠烟尘的味道,也有绝望而感伤的气质。冲向敌阵时,他必是挟风云雷电之势,威猛而至;和人闲居的时候,他喜欢“射阔狭以饮”——就是在地上划些线路当作阵地,比较射程的远近来赌酒,也是豪迈清逸啊。李广一生也参解不透命运相逢与错失那无奈的弦机,只好尽人事,信天命,以隐忍对抗失落,以自刎抗议命运。
李广之墓,位于天水市区石马坪小学内的。墓冢石砌,墓高约2.5米,墓正方有一墓碑,上书“汉将军李广之墓”,系蒋中正所题。朴素的墓碑,孤零零地,仿佛时过境迁的遥远。无数的岁月里,有余光残照辉映着它。
我们在李广墓前坐了很久,直到辽阔无边的暮色笼罩下来,回首残阳已含山。离开时,走马观花的我们,一步一回头的凝望。落日无魂,寂静无边。我独自想着许许多多的空旷,那一瞬间,和李广仿佛是一生一世的感觉。“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至死没有封侯的李广,万古千秋,终成气象——长存于司马迁的书中;长存于王昌龄的诗中;长存于天水的大地上。
那天晚上,我为自己冲了一杯茶——酽苦酽苦的茶。喝完那杯茶,我忽然发现在寂寞的黑色里,一颗星闪亮了一下,很快又渐弱渐息,重归于寂寞的黑色。那一刻,我起愿,一定为我想象中的李广写一点文字,如此,才能安置我心中长久的怅然。
直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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