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紫薇花-个人文章】
岁末的山水
□ 紫薇花
2005-12-22 0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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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去张家界的决心,已是18日下午5点了。机遇偶然,便匆忙地买票,匆忙地收拾,与同屋的女孩一道,乘凌晨三点多的火车出发,赶赴长沙坐父亲的车去张家界。
此时此刻,已是十二月的中下旬。早到的节日气氛已经浓厚,思乡的气氛渐渐浓郁,不安定的躁动时起时伏。毅然让我下定决心出行的,也正是在这样的一种氛围里有些按捺不住的燥热,因燥热而至的饥渴。我是无法远离山水的人,长时间的疏远它会令我感到干枯。
这一路行程未知,我有些紧张,更多是平静。
(一) 白天不懂夜的黑
一首歌的歌名。凌晨三点半,汉口车站,我方才真正钦佩起写下这个名字的人来。寂静的候车室,寥寥几个人,同屋困倦地靠椅打起了小盹,我的头脑却清醒得如同刚刚被暴雨冲洗过的街道。我听见躺在椅子上的人发出的呼噜声,我看到夜风在清冷的空气里呼啸,我看到写在乘务员脸上的疲惫……在这样一个夜里,穿着厚厚的棉衣上车,透过坚硬的玻璃看一路的房屋,不由地想,此时此刻的我,若换在其他的夜里,应当也如那些屋里的人一样,酣睡于梦境之中。我一直是个多梦的人,几乎夜夜有梦,且夜有多长,梦有多长,而今却圆睁着双眼,如百日里般清醒,却有恍若如梦的感觉。谁又能说,那夜夜不同的梦境,不是我生活的另一个世界?梦,正如同我乘坐的另一列列车,奔跑过瞬间即逝的时空,穿越似曾记忆的隧道,碾转颠沛流离的光阴?
白与黑,是一种对立,一种断裂,一种精神层次的分离。梦是黑的生存,是多元自我的存活。白与黑生生分离,尖锐分割,正如人性中显与隐,善与恶。
不是这样的黑夜,尘埃落定,又如何有我此刻的敏锐与清醒。
万籁俱寂,方才听到,灵魂走动的声音。
(二)山间四季
很遗憾这不是三月,有浪漫的鲜花和啾啾的鸟鸣;不是六月,有郁郁的丛林和奔放的山泉;不是九月,有热情的枫叶和层层的落红;不是腊月,有纷飞的雪花和银色的山林。这是个万物素杀的十二月,只有孤独的山峰,甚至没有多情的云雾,没有风流的溪水。我们两个女孩在山间行走,多有些失望,似乎,那个用尽想象来揣测的仙境原本不该这样简单。
自然造物,本来就有夏之繁荣,冬之萧索。再美不过一季,再冷不过一冬。盛名之下,其实也有风水轮流的无奈与沧桑。千万年的风景,也有相看生厌的感叹。
在这个人迹稀少的旅游淡季,看着并不出众的山水,我并没有失望。岁月教会了我如何想象平淡中的不凡,看透风华中的无奈。眼前无花,心中自有百花齐放;山下无雾,梦里仍有云雾飘仙。
(三)小导游
那个孩子十岁了,个子却没有长高。长长的头发,脏而单薄的衣裳。当他从后面转出来,用标准的普通话说,“姐姐,需要导游吗”时,我们相视而笑。
却没想到这个孩子成了我岁末旅游的一个感叹号。
张天顺,让我记住这个名字。父母都是农民,家穷,上农村小学,独生子。三个多小时的山路,这个其貌不扬的孩子走得不卑不亢,落落大方。他用南方人很难达到的标准普通话给我们细心地讲解每一处景点,语言简练而不简单,内容繁多而不繁琐。他会彬彬有礼向我们请假,“姐姐,请稍微等一下好吗”;会礼貌地拒绝我们递过去的糖果,“谢谢姐姐,我不要”;会仔仔细细地回答我们提出的每一个问题,“应该是这样的,姐姐”。我们惊叹他处事的大气,表达的出色,夸赞他今后一定能够成为一个优秀的导游时,他略有羞涩而踌躇满志地说,“我以后不当导游,我要出过留学。”我惊异他的宏图大志,好为人师地说,“那好,不过你可要立长志,不要常立志哦。”他点点头,昂扬地说,“姐姐,我知道。”
小小的天顺,是个象棋迷,他经常会观看象棋而忘记回家。他说,在家种田的父亲很爱这个。
小小的天顺,也很崇拜自己的表姐。他说表姐给他的影响最大,教他怎样给自己树立目标,怎样做人。
我于是猜想着他满身泥土的父亲如何运筹帷幄,决胜方寸;猜想着他冰雪聪明的姐姐如何诲人不倦,矢志不渝。
我们把小天顺带到市里,和他吃了一顿家常饭。席间他盛了三次米饭,却很少用筷子去夹菜。我们一再地劝,他点点头,依然如故。
在张家界最大的超市里,小天顺徘徊于文具架许久,舍不得用刚刚到手的钱。最终选中了一支一块多钱的水笔。他含蓄地说出了对棒棒糖和牛肉干的渴望。那一刻,我有复杂的心酸和苦涩。把东西卖好递到他手里时,我感到了他内心的满足和愉悦。
返回景区的路上,天顺捧着牛肉干和棒棒糖欢欢地吃着,不时向路上的熟人打招呼。我猜想牛肉干和棒棒糖可能是他的一个梦想,我猜想他的梦想还有很多,一个接着一个,五彩缤纷。
可是小天顺,在你挺直腰杆,满怀信心地追求梦想的路上,还会每次都遇见我们这样的姐姐,望着你远去的背影,润湿了双眸,久久不能平静吗?祝愿你,为你祈福。
(四)望眼欲穿
相比较他于她的等待,我们这一生太短暂。他等了她几十万年,她却终于流尽了最后的泪水,不能与他相逢。他们是生长在黄龙洞里的石笋,几十万年过去了,他望眼欲穿地等她,她拼死拼活地靠近他,却终于没能够相逢,悲哀地隔着短小的距离,悲哀地叹息着死去。
黄龙洞的空间不小,时间更为久远。每一处,每一角,无不经历了上万年的历史,且生生息息,无停无止。一万年对于宇宙何其有限,对于我们却无限磅礴。倘若万物有灵,他们的苦与喜,悲与痛,欣喜与无奈,较之我们又何其恢弘,何其沉重。一亿年的沧海桑田里,一块石头和另一块石头可能辗转流离,失之交臂;几十年的风风雨雨里,谁又能保证世事的完美,机缘的巧合?
想起一首词,“昨夜因看蜀志,笑曹操孙权刘备。费劲心思,徒劳心力,只得三分天下。人生都无百岁。”
人生都无百岁。
(五)推移的经历
21日返回,从长沙转车,下午六点的车,一直到凌晨一点多才到。晚点了,可谓是有生以来经历的第一次如此严重的晚点。
等车的人走了一波一波,许多人退了票,又换了票。我们昏昏欲睡,却不敢入睡,在烟雾缭绕的候车厅,无奈地等待着。
我笑对同屋说,“亲爱的,说不定这是一次美丽的晚点。你将会邂逅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同屋好脾气地笑,不置可否。
我闭上眼睛,猜想晚点的种种理由,预测晚点的种种后果,顿时头脑里出现无数个画面,宛如梦境。
又有谁能说,这列列车上的某一个人,或某一些人,不会因为晚点而彻点改变命运。上帝布置了一个一个的事件,我们或经历,或旁观;或清醒,或无知,正如这样的晚点。
后记:
岁末的山水算得上游记吗?
或者说,我只是把我杂乱的思绪,不曾发泄的热情,用这样的行走,这样的书写来抒发。我更多地在倾诉自己,表达自己,而不是山,不是水。
人生短暂。走自己的路是我人生观形成后最为坚定的信念。走自己的路,去山水之间,记下所想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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