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枯胡杨-个人文章】
树神
□ 枯胡杨
2006-01-05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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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头去挑水的路上,从祖上起就生长着四颗参天大梨树,三人抱不抡的那种,树身高到2米左右,都分左右两杈,活脱脱一个个倒立的人腿, 谁也不知道它们是从那一年开始就来到这山顶上的,见过的人都说从记事起就那么粗,那么大,最是奇怪的是这几颗梨树分别带着不同的味道,酸,甜,苦,辣,也没有人去怀疑过它的真实性,本来从祖上就是这几种味,有什么不合适的吗?至少我小的时候就没有质问过,到是吃过无数次,的确是酸,甜,苦,辣。
它长的像什么并不重要,它是什么味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曾几何带给村上所有人童年的欢乐,每次梨树果子成熟的时候,大人小孩,成群结队,嘻笑怒骂来到树下,捡掉落的梨吃,胆大点的都在树尖上摘新鲜干净的,不时踩上一脚,噼里啪啦的直往树下一堆堆的脑袋上砸,似乎谁也顾不上疼了,只管你争我抢,这是快乐的,这也是公平的,没有谁使奸弄诈,有的只是欢声笑语,大人们都是提着筐子,篮子的,捡回家里,埋在麦草里储存起来,过上这么十几天,那才叫好吃呢,软软的,绵绵的,就是远在十几里外的镇子里人,到时候也最是稀罕山里头的梨了,用各种山里人不便拥有的东西来换,这也算是我曾经值得骄傲的东西!
而聚集人头最多的是甜梨树下了,它结出的果子即好吃又好看,傍边的酸梨,苦梨,辣梨,年年只能等到甜梨树枝干叶落了才能迎来一时的热闹,也只有那个时候它们才自然掉落,便都好吃的不得了!最重要的是村民们对甜梨树的恭维到了敬神的份上,这不知是几百年还是几千年的梨树,事实也就是说它已经是神仙了!于是,每逢大大小小的事,村民们总忘不了到树神那里走一趟!去送点东西或者说点什么的!说是很灵验的!我也一直以来都是相信的!
如今已是成人的我,处在繁华的城市里,每况看到路边稀疏的小树干,常常思念起家乡,想必跟那些梨树有着末大的关系吧!尤其是树神, 更是让我思绪万千,其实树神不光跟我思家有着关系,它还和我祖上三辈都有着多多少少的牵连!
树神与父亲
听奶奶说,父亲小的时候属于多灾多难型的人,虽然体弱多病,但照样没有那家的小子敢一人惹他,时日一长,几位伯伯辈的不服,把父亲骗到甜梨树下,用麻绳给绑在了树身上后,都跑了,年幼的父亲在挣扎了半天无果的情况下,不得不像刚好挑水路过的三爷求救,获得自由的父亲在找不着几位伯伯的愤怒下,一把复仇的火塞进了甜梨树身上的洞里后,对着树身踩了几脚后,耷拉着脑袋回家去了!
晚上,正当村里的人刚进入梦乡时,一声凄惨的叫声划破长空,一会儿全村人声沸腾,"甜梨树着火了",在当时那可是天踏下来的大事,整个树身里面烧了起来,村里一时鸡犬不宁,因为火势贴着树洞内壁往上烧,倒下去的水都沉底了,再加上树洞又是直的,无法用泼的方法,在晕头转向的时刻,不知是那个老字辈的祖爷大喊一声,快去挖上缸里的酸菜,(其实到现在,老家里家家冬天都要存几缸,别说是6几年的时候,)最终在全村人的酸菜中,大火终于投降了,筋疲力尽的村民们连夜就选出了一个代表。第二天一早,专门给甜梨树忏悔了半天,大概的意思就是说让它别生气,不要记恨一个小孩子家家什么的,最后还不忘让保佐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看来那时祖上早就认为它是有灵性的,是镇山之宝,得罪不起。
事至如今,还有奶奶辈的常提起,而我在想,当时,可能最坐立不安的就是父亲了,他是怎么渡过那个不眠之夜的呢!
树神与小弟
后来,当奶奶好不容易在母亲生了两个丫头后,盼来了一个带把的孙子,我的三弟却那么的不争气,一出生到月满啼哭不止,当地的土医生三栓他大看过几次无效后,(天水人一般把父亲称做大),奶奶便急不可待的请了当阴阳先生的舅爷,舅爷绕着我家院子转了一圈,面色沉重地对父亲说:“这事都怪你当年得罪了树神,这娃才哭个不停,现在只好把他送给树神,才可能平安!”。父亲在无法向奶奶交差的情况下只好把三弟拜给了树神,举行了一个简单的仪式,从此树神多了一干儿子,三弟多了一个父亲,当然三弟从那以后也真是平安无事,这在我村里好像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至少当时是这么认为的!
到现在,每逢过年初一,奶奶早早的准备好香,蜡,纸,点心,什么的,让三弟提着去给干大拜年,三弟现以上高中了,到没见得他那年不去过!
树神与爷爷
2005—农历史10—11日早上八点钟左右,常昼夜颠倒的我还在大睡,便被刺耳的手机铃声叫醒了,摸起电话一看,老家来的,便强打精神接通,当:“爷爷病危”从奶奶那边传过来时,睡意全无,压制不住难过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怀着不可言状的悲痛与焦急于10点钟坐上了回天水的车,一路上全是爷爷的影子,这离我上次回家才只有三天,还记的三天前走的时候,爷爷在我顺路的那块地里犁地,记得当时由于赶车走的急,只给爷爷提了一杯茶水和两个馍,干了一早上活的爷爷还半开玩笑地说“:林娃,你好不容易回趟家,也不给爷爷做碗面条吃!”我只是敷衍的说,过年回年一定,走的时候还不忘抱了抱他老人家,并承诺过年回去一定带好吃的。
回来后懒得没给二老回电话,这可是奶奶交待过的,只到昨天晚上给家里打电话时,一直在电话前等待的奶奶说"都好",怎么一个晚上就出事了呢?上班的父母亲不知道先我一步到了没?天水市距家近的多了,希望他们此时都在他老人家身边,5点钟过一点,我在父母,姑姑,姑奶,弟妹之间最后一个到家,来不及看坑上坐的其他人,早以泪流满面,哭倒在窗前爷爷的身边,旁边弟妹跟着哭了起来,昏睡的爷爷迷糊地喊着:“林娃呢?回来了没?”叫的我心破碎,抓住爷爷冰凉的双手,没有说成一句:“孙子回来了”!当时不能动的爷爷奇迹般的举起手来,抚摸着我的头:“是林娃吗?你回来了,我的娃在外面要学的乖乖的,别惹事,我就放心的走了,”我不由的大喊“不,爷爷,你要好起来,你答应过我,要我给你过八十大寿的,你还说过要看着上学的几个孙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出息的,你说着要见个底的,你还说让我过年给你再买副假牙,就能陪到你入土了,还有上次我给你买的烟酒你还没有抽完,还没有喝完啊,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啊!”可是爷爷再也说不成一句话了,又沉沉的昏睡了过去,而外面睛朗的天空突然飘起了大雪,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告诉我,爷爷可能真的要走了!我从来没有感到过像当时那样的恐惧,寸步不离的守在爷爷身边,全家人都沉默在无比的悲伤中,9点时分,父亲叫来了村里几个年老的人,坐在了爷爷旁边,等着给他老人家穿去世后的衣服,较年长的大爷难过地说“:看来鼻子周围发黄,指甲发黑,是熬不到天亮了,”!听了此话的我们,都哭了起来,大爷轻轻吼道:“一点都不能哭,要不然,你爷走不了,瘫在床上要受罪的!”,无名的悲哀涌上了心头,果然于凌晨5点55分,我那善良一生,辛苦勤劳一生的爷爷,离开了我,去了遥远的西方!(,事后,我才知道村头的树神却恰在当时轰然倒掉了,树头斜斜绕过二姑家的上房,正对爷爷住的南房门口,)
亲人们嘶心裂肺的哭泣声叫来了全村人,村里人都这样安慰着,“:林林爷,是个有福的人啊,这么快就走了,没有受一点坑上的罪,活着的时候做了那么多善事,再看看近几年上面三爷和二婆,在坑上一瘫就是几年,受的那罪啊,不能说啊!”看看,那甜梨树倒了,树神走了,可能林林爷就是这树神的化身吧!
是的,爷爷是个做了无数善事的人,也是我最不愿离开的人,从小就在他老人家身边长大,二十几年了,常常被他惯着,宠着,烦着教这教那,学什么法啊,咒啊,算盘,毛笔,秧歌,犁地,播种,节气,六十花甲子等等,最重要的是教我怎么学说话,学做人,学处事,而我却并不精通一样,他老人家却老是说,:“如果别人知道我孙女一个女娃会这么多的东西,那将会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啊,”!
爷爷孙女有负您了,现在这样的机会却再也不可能有了,您就放心的去吧,您的亲人不会忘记您,您的孙子会永远记得您说的话,更永远不会忘记您,不仅我不会,村子里的人也不会,当他们挑水的时候,他们会记起水泉是您给次次淘干净的,当他们走路时,他们会记得路是您给修铺的,如果说谁早上起来看到自家门口放着几颗菜,那也是您给送的,爷爷,整个家,整个村,整个山里,处处都有您的足迹,那墙上到处记着家里大小事的笔迹,那村里大小路口的修补,那山坡上大大小小块块菜地,土豆地,那背着背筐的身影,不仅是山里的,山外的人也一样永远记的您!您将会永远的活在这些人们的心里!
乙酉年十月十三日凌晨五点五十五分,我那亲爱的爷爷去了西方极乐世界,享年七十一岁,和我同象。
没能抗到本命年!
丙戌年元月一号,是爷爷的近期纸!
以此文献给他老人家在天之灵!
作者签名: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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