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住在你的身边。蔷薇巷右手边的一条小弄堂，拐角处就是栖息地。这条巷子到了春天就会变成是粉色的，常会有蝴蝶成群地飞舞。不顾倚在墙头，用手指猛弹烟灰的男人。他们似乎也笑了笑，然后又飞到另一个草丛中去了。
　　 那是一座不高的围墙。真的不高。红砖头砌成，还留有奶奶的余味。我每天洗漱时都能看见这座墙。无论是小摊贩，孩子，或者是古稀的老人。而我现在只是在西侧的阳台。天边开始慢慢泛红，预示着一个疯狂假期的终结。
　　 她刚才好象不在拐角的这一边。我依稀记得。那个穿着蕾丝花边小裙，蓬松凌乱的发型，透露出波西米亚风格的女子。我似乎认识她，似乎……不，应该是认识她。那个曾在校庆上大显才艺的女子。对。尽管那些整天无聊哥们说她挺空虚的。唱歌的时候眼神迷离，不经意就把你给捣碎成粉末。那叫有个性。那群人顿时鸦雀无声。
　　 是在啜泣。我屏起呼吸终于听见了她的真实动静，而并不是在笑。墙角另一端的男子把烟蒂一把丢在了地面上，看起来有些挑衅。对着空气。火星散落。提着他肥大的Levi’s牛仔裤走了。刚买完菜的沈家阿姨对他瞥了一眼，嘴里念念有词。路灯渐渐亮了起来，弄堂里自行车的铃声悦耳。她就是卡西，喜欢抹黑色指甲油的女子。也许巧合，我们常在弄堂口照面。
　　 毕业后的我常为一些不知名的书刊画插图。不知道自己的画笔究竟受谁的控制。总之，不同于以往的思维方式。昔日的朋友们总在不时地聚会，相比之下，我混得还算标致。那家叫做“冰蓝”的酒吧循环播放着一些布鲁士和爵士，让我将它与迪吧辨别开。
　　 离开桌面，有些释怀。我犹如遇见兰色的天际，遨游。众人的欢笑声开始远离听觉，安静了许多。吧台是用深色大理石制成的。嗓子像是在燃烧，要了杯苏打水。
　　 她坐到了座位边，没有注意到她的时候。带着一股浓烈的气味。混合着香水，汗水，和酒精。“陪我喝。”她用了深色的睫毛膏，鲜艳的唇彩。从包里拿出半瓶红方砸到了桌面上，引来了些许目光。“能……能用可乐代替么？”
　　 眩晕。街道上没有了强烈的灯光，只剩下广告牌微弱地闪耀。她倚着我，闭着眼睛，念叨着一些听不清晰的话语。小雪对于这座城市而言只是插曲而已，却是给人别样的情怀。猛烈的风吹得脸庞有些麻木，生疼生疼的。伸手拦了半个小时，才等到辆的士。坐进去先骂了句，然后就嫣了过去。我感觉有人反动我的口袋，挣了挣眼睛，又睡了过去。的士里的空调很暖，窗户上布满了水珠，有些朦胧。我记得我吻了她，就好象吃了块棉花糖。醒来，如同背负着一个沉重的包袱。掏出交通卡结帐，无力回想。我敢确定，没有人呕吐。
　　 窗帘镂空，房间中弥漫着腐浊的气体。沙发很软，钢丝却很扎身。睡了一夜沙发，头颈如同被固定在空气的某一方位。她躺在床上，很安逸。微笑，我才发现枕套上红色的口红印。冰箱里都是速食，不去追究异味究竟出自哪个罐头。打开一盒就开始吃了起来。“我们还是出去吃吧。”我想要说些什么，只是略微点了点头。
　　 吃得很少。欲语难言。她的眼神里充满忧伤。出门前将妆容洗尽，看上去多了份雅致和温柔。互相望着，她又低下头去，用筷子在碗中划出几道弧线。“有些不舒服，我先走了。”微微笑了下，夺门而出。我见到过她的哭泣，刹那间，如同旱地中的一碗莲。
　　 我看见她，穿着格子长裙，扎起马尾的女子。你是叫卡西吗？徘徊在蔷薇巷下的那个幽灵。如同无处告别的孩子，告诉自己不要哭，但还是掩饰不住伤悲的神情。
　　 “他离开了。去了那座森林。而把我留在这座森林。”
　　 她笑着，擒着泪水。我匆忙地提上牛仔裤赶下楼去，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待我见到花枝上的芽孢，我想我就会开始想念她。一个外表艳丽，内心极度柔软的女子。
　　 “我知道……我，就在楼上。”
　　 “对。我望到了你。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恩？”
　　 没有计数过她的笑容，仅仅是肌肉的平凡运动，却在我的脑海中留下烙印。她的醉人的。波西米亚的她，以及长裙马尾的她。梦是一团容易散尽的烟雾。缭绕簇拥，模糊实现后，剩余的是无限的遐想。这座森林的天空少有云雾，但没有他的心灵透彻。
　　 她提起手提箱离开，塞给我一张纸条。我起初没有注意到这个红色的手提箱。很小。似乎只能装下衣物或者是唱片的规格。也许她并不需要带走很多。因为她知道自己带不走这整片森林。随时可能改变的天气，并不是唯一的回忆。
　　 打开纸条。
　　 “你真的很像他。那个经常穿Levi’s的男人。”
　　 二月中旬。我无心睡眠。空气随着温度开始解冻。伴随着垃圾箱中的那条牛仔裤，生活开始一觉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