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我最喜欢唱哪首歌？
　　是《小芳》。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在我回城的那个晚上/我们来到小河旁/从未流过的泪水/随着小河淌/谢谢你，给我的爱/伴我度过那个年代/谢谢你，给我的温柔……
　　为什么我喜欢唱这首歌？
　　因为我觉得他简直是在讲我的故事，讲我和我妻子的故事。
　　我和妻子的相识与相知是在我下乡的时候。这下你明白了吧？
　　
　　那时候，妻才18岁。刚从县里的职教中心师范班毕业，来到那所学校工作。现在还会回忆起她那时候的样子。梳一条马尾辫，穿一件粉色衬衣，一条白色休闲裤，一双白色运动鞋。皮肤白皙，明眸皓齿。
　　那时候，妻像一头快乐的小鹿，走路总是一蹦一蹦。不善舞但是很能歌，经常把一串歌声洒在脑后。
　　那时候，妻很傲。我，她是瞧不起的。现在还常说起那时候怎么瞧不起我，呵呵，我会说她无知者无畏，笑话她后来死乞白赖缠着我。然后，她的拳头会像雨点般倾泻下来，但，不疼，有点痒。
　　
　　妻比我小六岁。
　　她出生在一个叫做七亩的小山村里。
　　那个村子我去过。村子周围有七个山包。村里人讲，原来村子叫“七母”。我经过观察，自己认为可能是因为那七个山包像妇人的乳房的缘故吧。但我终究没有去确证，生怕闹出《石钟山记》的笑话来。
　　村子西面有一条河，常年有水。我爱山乐水，喜欢到河里摸鱼捞虾。每次回去总要去河边玩耍一阵。
　　岳父在教育局工作。这是一个睿智的男人。他做过民办教师，因为生我妻子被别人检举而丧失了转正的机会后考上了师范。师范毕业后在离家数里外的地方教书。接着调到县中做会计，然后进教育局。他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精通，还做得一手好木工活。我的书架、床都是岳父业余时间做的。岳父酒量很大，一斤不醉，我俩分一瓶白酒是经常的事，不是岳母阻止，还会喝。岳母姊妹六个，她是老大。她没有上过什么学。岳母特别勤劳，没见过她闲着，总是干完这个干那个。岳母干活很细致，也很精彩。给我纳的鞋垫简直是艺术品。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岳母跟我一说话就笑，我一回家，伙食就根据我定了。
　　妻姊妹三人，上面有两个哥哥。妻是她家三代惟一的女孩，从小到大，娇惯得很。她爷爷奶奶更是把她视为掌上明珠。现在一说起她爷爷，人家还会哭呢。
　　
　　妻在那所学校工作不久我就下乡来了。
　　在伙房打了饭，我经常端着饭盆到处走。
　　有时候也去她们住的屋子里吃饭、谈笑。我和她以及她同屋的老师——我教语文的同头课老师关系很好。有时候我去买点韭菜、鸡蛋、面，在一起包饺子吃。那位女老师老家也是个山村，一个周末，我们三个骑自行车到她家去爬了一次山。那是叫做林山的两座峰。周围是平地，突兀出的这两座山峰格外显眼。
　　山下有座庙，名叫万寿寺。寺中有两棵古柏，一看就很有年头，据说一雄一雌。寺旁有塔林，下面是得道高僧。有一座很特别，老人说，下面的高僧曾是唐朝太子。山上一块巨石，被凿空了，里面像小房子，四面是雕刻的小佛像，煞是精美。
　　那天晚上，他家摆了酒菜。
　　喝得不少。他的父亲，一位本分的庄稼汉，和我很投机，说了很多话。
　　回来的路上，那老师说，她父亲还从没有和别人说得这么开心。妻在一边说，岳父看上女婿了。从那老师的眼里，我看到了别的东西。
　　一天晚上，那老师约我到山上去。走出校门不远，突然间，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扑嗒嗒落了下来。我说回去吧。刚走进校门，风停雨止。第二天，那老师和我恢复了很正常的同事关系。我时常和妻子谈起这件事，我说，这难道就是天意？
　　
　　大学毕业，我和女朋友分到了不同的地方。她回到了那座美丽的海滨城市，我来到了省城。在大学期间，我不止一次到过她家，她父母待我很好。她父亲很怪，看谁不顺眼就不和人家说一句话。她妹妹把男朋友带回家，她父亲摔门出去了。我第一次也是提心吊胆，还好。晚上和她父亲一个床上睡，她父亲滔滔不绝，每晚说到一两点，我经常努力地睁着眼，因为一合眼就睡着了。不过，他家人有话在先，分不到一起就算了。
　　我下乡期间，有一次，她给我来了一封信。信中就一句话，你重新选择你自己的新娘吧。我急了，趁校长不在，给她打电话。无济于事。回到那间空空荡荡的办公室兼卧室，我蒙住被子大哭一场。晚上，霍老师让我去他家吃饭，才喝两杯酒，我的眼泪又下来了。霍老师很纳闷，我说想家了，匆匆离去。
　　我下乡期间，还带了两批实习生，都是英语专业的很优秀的女孩子。上课之余，我带她们出去爬山，参观名胜古迹。周末也在一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声唱歌。
　　那时候，她们也走了。送她们那天中午，学校在饭店请吃饭，喝酒不少。
　　回来，我正坐在床上发傻。
　　妻进来了。
　　
　　我和妻的交往很快被人们知道了。
　　大家认为这是不可思议的。一个在省城，一个在农村；一个是大学老师，一个是中学一般工作人员；一个是本科毕业，一个是职教中心毕业。甚至有人说，我是在玩弄她。
　　校长在一次请岳父喝酒的时候，跟岳父说了。
　　岳父很是恼火，甚至想把我从那个学校弄到别的学校。还专门召开家庭会议，明确表示反对。妻义无反顾，索性不回家了。
　　岳父的一位至交在我下乡的学校任副校长，他跟我岳父说，你先别把人家弄走，那就把人家毁了，我去问一下，不行了你再采取措施。岳父答应了。那位副校长现在也到了县城，每次到岳父家喝酒，总要说一下他的功劳。呵呵。
　　我告诉岳父的朋友，我定了。
　　于是，择日我们驱车去了岳父家。此前我早已来过，那时候还没有关系，我和岳父喝到了零点，很是投机。这次不同了，在酒桌上，我几乎一言不发。岳父说，我这闺女有很多毛病，你可要想清楚，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说，我没意见，我愿意。
　　就这样定了。
　　
　　1998年秋，我回到省城。周末的时候，我就坐车去岳父家。岳父经常骑着摩托车去接我。后来，岳父为了方便，专门在县城买了房子，也给他的两个儿子在县城安了家。老家的两处的院子由亲家住了。
　　1998年11月18日我们登记结婚。
　　1998年腊月二十七，在我的老家办了喜事。
　　没有结婚照，没有一辆车。请了四次客，她家一次，她单位一次，我单位一次，我家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