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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大之死

回程车
2006-01-21 21:05   收藏:0 回复:3 点击:2847

    那匹马叫惊电,俺记得很清楚,论年龄,它比俺还要老些,虽然过年俺也就六十出头的人了。
   那天晚上霹雷闪电,俺看见它胯下湿漉漉地,而旁边则是一滩年久失修的老屎,俺叹气了,这样一个疲瘪的老货,还能帮俺做那件大事吗?
   当年它在国公沟子下面是多么地神勇啊,和那时的俺一样,那个水房的小丫头不就是那么喜欢上俺的吗?可惜竟辜负她了,害得俺到现在还是孤家一个啊!看看看看,老了,这都说了些什么啊。
   不过那贱人还是让俺给杀了,终于给杀了,想起这个,俺就浑身颤抖,简直像俺当年第一次把长缨刺进那个蛮狗咽喉一样兴奋。俺看看倚在墙角的铲子,虽然上面已是锃明瓦亮,但那贱人的血,俺眼睛里那道诡异流肆的血,那种腥气,竟是弥漫了整座大街的,西府想必是闹翻天了。
   那么出色的谋划和刺杀,想必是哪伙刺客大侠干的吧!这是顺天府的言论,或者是神怪闹的?这是阖府雌性动物忧喜参半的说法。
   链二爷的房子香喷喷的,那天俺去踩道,这是还不认识国公的时候俺就学会了的,俺不当强盗好多年了。真怀念啊!
   俺的身手,在国公的校尉营也是数一数二的,俺去的时候,小丫环已经迷糊过去了,那贱人还在陪老夫人说话,俺那天就在他屋子的门闩和门窝里滴上菜油了。还把俺当响马的时候用的迷魂药在他们柜子里悬了一袋,那可不是普通的迷魂药哦,是俺们老大毒手药王石万嗔历时十年秘密研发的,像放射物质一样,可以慢慢让人迟钝,俺当年也就得到过半丸,就让这贱人消受去吧。
   俺不识字,不过临走时候从榻上顺手拽了一本花花粉粉的册子来,看,就是俺这阵正看地这个,原来是妖精打架的东西。唉,俺年轻时候在春香楼云儿那里也看见过,不过没这么真切细致,挖靠,还有这薄薄一袋子什么啊?
   圈儿,你过来,爷问你话,这几字认识不?
   啊,焦爷,你多大岁数了还弄这个,兴致高啊!
   别废话,问你呢,这是什么玩意?
   咋,你老不知道,这是从哪来的啊?
   你管,快说!
   这是窑子里专门给那些不听话的姐们准备的,客人最喜欢了,听说好多清倌就是被它弄下水的,厉害着呢?焦爷,你要这没用,给我吧,等我娶了西苑那小丫头,您就是我爹。
   啊,感情是春药?你个黑心小王八,滚吧,还你爹,你爷爷俺还不屑当呢?什么东西。
   俺摇摇手里的袋子,把它抛到了草房里。
   唉,你说一个大家子的主事,却一天弄这个,这家能不败吗?
  
   天很好,也就是天很黑,俺那把铲子还特地涂了一层黑漆,走的时候还不忘给惊电加一篓草料,我说,老伙计,等俺回来,我们一起走吧。
   道路是俺摸熟了的,一路的狗也都认识俺,亏俺还给它们带着俺要当晚饭的馒头。
   推门,无声,灯还亮着,外间平儿和几个小丫头,俺用铲把轻轻在她们脑袋上问候了一遍,嘿,居然连呼都不打了,俺有些高兴。
   里间就是那贱人的住处了,那天链二爷不在,估计是去使用那药去了。也好,毕竟是国公的后人,俺也不忍心抹了他。
   那铲子冰凉啊,俺走到床跟前,说实话,连俺这么大岁数的人都身体燥热啊,差点没忍心下手,要俺描述描述俺看到什么了吗?我考,这么多人呼应啊,那俺就简单扼要说说,虽然是杀人的题外话。
   你见过肚兜吗?那位说,我还是个童男呢!靠,别那么扭捏,听俺说完你就不是了。
   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起了云儿,不过云儿要粗糙多了,看她搓红着半边脸,一滴口水在嘴角探头探脑,欲进还出。
   那位又说了,喂,大爷,捡要紧的说,俺不听口水,俺还指望今天一举破童呢!靠,也不体谅俺没读过书,老抓不住重点。
   说到肚兜,那还得说说肚兜上面和下面。那位又插话了,大爷,你先说下面吧!靠,你也太心急了吧,再说了,俺都没看见的地方,你让俺怎么给你说啊。
   金线描红,七色溜底,骆驼,是俺见过能从身上突然突起两块的唯一动物,那天俺是看了眼界了啊,当然,没有骆驼那么突兀和压迫,也不是在背上,但从被子漫起的地方颤颤地贴合,逶迤着和湖绸的被面一起,在床上缓缓流淌,好似俺去过一次的西湖,风只吹起了两道波纹,却全部聚集在了这天的金陵的某张檀木床上。
   哇呀呀,不敢再看了,不说了,坚决不说了,再看俺还是焦大吗,俺不就成了淫贼了吗?动手。
   铲子还是冰凉,俺却已经有些沸腾了,那贱人的血也是咸的吗?是红色吗?俺突然骄傲了一下子,这个府里无人不怕的贱人,今天就要被俺焦大给切了,俺再看一次,烛台上的蜡烛很短了,俺一铲下去,无声,灯突然灭了。
   俺走的时候,屋子里还是一片香气,似乎什么也没发生,只是那颗悬在柜头上的贱人头,眼睛并没有熄灭,还是恶狠狠的盯着目力可及的一切,俺知道,她认出是俺了,可是,现在俺还怕什么呢?俺闻闻铲子上的味道,突然一股鲜血呛入了俺的鼻孔,那么腥。原来血的味道都是一样的,俺顿时释然了。
   俺把拿回来的迷魂药扔进了一台塌井,却看见惊电七孔流血倒在槽檐之下,很亢奋地死了,俺突然想起了那袋被遗弃的春药。
   惊电死了,俺的出逃也就没什么意义了,俺六十多的人了,还逃个什么劲儿啊,俺舔了一口铲子,血腥味终于遮盖了俺痛苦了许久的尿土味道。俺握拳,贱人,看谁胜了。
   席上是那床依旧冷硬的被子,俺平静地躺下,自打过了五十,就从来没有这么快入睡过,太好了。
   惊电死了,国公死了,焦大还不死吗?
   三个月后,当顺天府神探亨特终于找到凶手时,一具死硬的焦大,裹在一堆被油浸透了的被子里,身上没有一条蛆虫。亨特皱皱眉头,退出去,咔嚓一柄大锁。那间小破屋,直到贾家倒败,再没有被开启过。
   而那匹惊电,却只剩下一块完整的骨架,专家说了,再有七年,它就是化石了。

作者签名:
在若耶浣净血污的颊
在剡溪决裂国殇的纱
风舞云谲
雷动电魅
往往嘶鸣斑骓趋
手沉无心系罗裳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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