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江月-个人文章】
傻姨
□ 江月
2006-02-04 2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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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姨走了好些年了,可我还是会想起她。偶尔看到街上有傻子经过,眼前就会浮现傻姨呆滞的表情,失神的眼睛,还有踮着脚像踩棉花一样的步态。傻姨若在世,会过怎样的日子啊。
外公外婆有8个子女,我妈排行老二,傻姨是最小的一个,只比我大4岁。小时候的傻姨聪明伶俐,外公外婆视若掌上明珠,可是在她4岁那年,一场大火烧毁了外婆家的房子,也把傻姨吓傻了。外公外婆把傻姨从大火中救出来,她咬紧牙关,目光呆滞,不哭不闹,不吃不喝,连续好多天。外公外婆急了,找好多医生看了也不管用。外婆只想把傻姨救活,狠命地把她的嘴撬开喂饭,喂一次饭要折腾几个小时。就这样,傻姨活了下来,但却成了哑巴、傻子。
傻姨是有名字的,叫琴。外公外婆和哥哥姐姐们都叫她琴妹,我们我们这些小辈本来该叫她琴姨,但欺她是个傻子,所以叫她傻姨。傻姨喜欢在村口游荡,跟小鸡小狗一块玩,跟放学的孩子们嘻闹,直到外婆喊吃饭她才回家。我们去外婆家玩,总是先遇到在村口玩耍的傻姨。傻姨看到我们来,就用含混不清的声音“咦咦呀呀”地叫着,手舞足蹈着往家跑,她是高兴地去给外婆报信呢。过会儿傻姨又咦咦呀呀地跑来了,拉着我们往家走,一路上小狗见有陌生人就乱叫,傻姨跟小狗不知嘟哝什么,小狗就友善地摇起尾巴来。
在外婆家,总是傻姨陪着我们玩儿,我们没把她当长辈,总是欺负她,跟她胡闹。傻姨从来不会生气,总是嘻嘻哈哈地随便我们怎么弄她。遇到村子里的孩子们对我们有敌意时,傻姨会厉声叫嚷着吓唬那些孩子。
我考上大学后就没再去过外婆家,工作后也远离老家,不知道傻姨后来怎样。直到有一年表妹来我家,说起小时候去外婆家玩的事,自然地就提起了傻姨,那时候我才知道傻姨已经死了几年了。
傻姨长到20来岁的时候,外婆觉得让她跟在自己身边一辈子不是个办法,就托人保媒把她嫁到很边远贫困的一个村子去了。傻姨的男人是个40多岁的老光棍,也是个智力有些障碍的人。过了两年,傻姨生了个女孩,她的婆婆怕她不能带孩子,就把孩子抱走了。可能是先天不足或是缺医少药吧,不久那孩子就生病死了。傻姨失去了孩子,更加傻了,整天东游西逛,看着小孩子就强行去抱着不放,弄得村子的孩子们都怕她,她男人和婆婆只好把她关在牛圈里。后来有一天,傻姨突然不见了,村子里也没人见到她,两三天后,傻姨的尸体从村口一个池塘中漂起来。那一年,傻姨是23岁。
傻姨这一辈子啊,让人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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