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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列车一起穿透雪夜的心
□ 胡杨乡人
2006-02-10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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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西沉的黄昏,零下26度的气温和呼啸的北风下,我乘坐的火车准时从这个松花江下游的中等城市出发了,四个铺位的软卧车厢内,只有我一个旅客。
或许是年关的缘故,民工潮学生潮都已经结束,该走的该回的都已经到家了,年味在稀稀落落的鞭炮声和烹煮煎炸的馨香气里越来越浓,星夜兼程地在这严寒里奔年的旅客显得异常沉静。服务员礼貌地敲门送来一壶开水,眼神里除了职业性的关照,还夹杂着一丝费解—一个穿着整齐的人,一个外观简洁的皮包,包带还挂在肩上。打开包,拿出杯子,倒上水,把一小撮二春的龙井茶放进杯中,看着叶片很快在水中沉降,龙井茶特有的焦糊香气立刻升腾起来,心里开始感谢这位敬业的服务员,在这列至今还没有进行空调化改造的列车上,她用那个传统的烧煤锅炉把水烧得滚开。慢慢嘬着杯中的茶,点读回复着一个个关切的短信,因为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善于思考问题却制动系统不够好的大脑异常活跃,今晚注定要端坐在这窗前,透过中空玻璃,看夜景想人想事了……
山在雪下,除了那些次生林带的树木和叫不上村子镇子但是有人居住的三三两两的篱笆院,大雪几乎掩埋了一切。大东北的冬季是雪掩火的冷色调的世界。
火车从三江平原开始向小兴安岭东麓爬行,CDMA手机信号变得渐有渐无,火车在这条至今还没改造的单线铁路上穿越不到200公里的山林地区需要半个晚上。按照现在最新的铁路设计理念,当年假如不为了这山里的资源,日本鬼子是不会绕弯修这条改造起来都很艰难的铁路的。车沿着浩良河畔之字形行驶,夏季咆哮着淌满漂流者惊呼和欢笑的浩良河沉睡了,雪下是冰,冰下是水,尽管看不见流动,在默默里就像我的这颗40多岁的心。尽管很少有上下的旅客,火车还是严格遵循着制度见站就停,四九天的晚上,冷清的站台和侧着身子站在风中包裹严实的服务人员,让你感觉到山里进入了最冷的时节。
山里的车站与车站之间是山和林子,是峭壁和桥梁,望着呼啸而过的山野雪野林海,没有月亮,也不需要月亮,在银灰色的雪的映照下,是那样的冷清和寂静。除了火车车轮碾过长轨的咕噜声,就是穿越冰冷夜障的气流声,这山里的夜惟有疾驰的火车是动的。雪下偶尔有几处凸凹的房屋,从样式上看已经跨越了两个世纪,兀自昭示着这里过去的历史,血腥和辉煌,杀气和豪爽间或都荫蔽过,只是现在空了下来,剩下坚固的框架,让你去猜想其当初发生过的故事。
带岭郎乡到铁力前的一带山里,路旁有了一些林业村镇,集中的住户多了一些。没有像样的路,想象不出来这的人如何生活,过去现在和将来,只是钦敬那份生存的执着。看着那些被松糕样的雪覆盖着的低矮房子和篱笆墙围成的院落,堆着或大或小的劈柴绊子剁,一根高高的桦木杆挑起盏红灯笼,显得神秘和安恬,就知道这里就是我们所说的传统意义上真正的山里了。望着房顶烟囱里或多或少的烟气和那些大大小小透出昏黄灯光的窗口,我知道无论它们处在怎样的僻静处,那也是一个个叫做家的地方,热炕头上也都在忙年事吃年饭喝年酒唠年磕,有温暖有亲情有爱也有故事,都掩在这雪下了……
转瞬26了,每到这个时节,从江南携春风两袖急匆匆回家,从北陲书豪情一腔回家,人在轮子上,心在车窗外,扪心自问过生存的意义,仔细诠释过家庭的内涵。想过停下来,不再飘,不再奔……可是,律动的生命特有其的惯性的轨迹,走也是一生,停也是一生,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争不过那些与生俱来的定势。
火车驶出小兴安岭,依旧是冷色的雪野,在这片黑的变白的土地上,空旷在这夜里延伸得很远很远,更远的是目光,是心……
在年的馨香里,我坐车穿透雪夜,独享这份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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