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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云烟]风尘误

借借
2006-02-18 01:41   收藏:0 回复:3 点击:2291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须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去。”
  
  夜阑珊,忙了一天公务的新任浙江提举岳霖疲惫的身子歪在书房里靠近窗户的一张短榻上,慢慢吟着这首《卜算子》。白天在上一任留下的案卷里看到这首没有署名的《卜算子》,岳霖脑子里生出疑问的同时,瞥见旁边整理案卷的师爷在他吟这首词的时候动作停滞了一下,岳霖心里一动,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隐衷。
  
  “老爷,在下到了,恭聆台命。”门外传来男子的声音,是师爷。岳霖没有马上应声,将手里的词笺放入袖子里,走到书桌后面坐下,然后淡然说了声:“进来吧。”师爷推开门,神色恭谨里夹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慌乱。岳霖不置可否,示意师爷坐。岳霖随便问着浙江的风土人情,附带几句官场上的客套话,师爷解答着,神情渐渐放松。
  
  “此次放官浙江,赴任之前也曾听闻了一些宁浙一带的旧事,师爷是这里人士,想必对家乡的人与事很了解吧。这首词出自何人之手,师爷可否帮忙查一下。”岳霖不动声色,从袖筒里拿出白天案卷里夹带的词笺,放在书桌上,一只手按着,眼睛看着师爷的脸。师爷的视线只一掠便不再停留在书桌周遭,神情里那一丝慌乱又开始浮现。
  
  “老爷,卑职不知这《卜算子》是谁的词作。也许是上一任朱老爷遗忘在案卷里的。”师爷强作镇定。岳霖仍望着他,不紧不慢道:“朱夫子乃道学大儒,文字遒厚,韵味绵长,怎么可能作出如此妩媚,幽怨的词?此词很显然出自女子之手。师爷你没有看,怎么就知道词牌名为《卜算子》呢?”师爷的脸在昏红的烛光里暗淡了很多,额头有细密的汗沁出来。岳霖直起腰,离开椅子,背手站立看着书房墙上挂着的一幅“松下问童子”水墨图,图右下方镌着朱红的印章:朱熹。上一任浙江提举朱熹的手笔。
  
  老夫子的画功有所退了,仔细看着墙上画,岳霖想。思绪飘到离京赴任前同门好友陈亮的离别赠词《点绛唇》:“一夜相思,水边清浅横枝瘦。小窗如昼,情共香俱透。清入梦魂,千里人长久。君知否?雨剡云愁,格调还依旧。”吟着这首离别作,岳霖曾经有一丝讶异,龙川为人一向豪迈,词风慷慨激昂,风格豪放,今日怎么作起了这般妩媚婉约之词。岳霖当时笑着吟着陈亮另一首水调歌头,“不见南师久,谩说北群空。当场只手,毕竟还我万夫雄。自笑堂堂汉使,得似洋洋河水,依旧只流东?且复穹庐拜,会向藁街逢。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於中应有,一个半个耻臣戎。万里腥膻如许,千古英灵安在,磅礴几时通?胡运何须问,赫日自当中!”龙川兄,弟还是敬慕兄如此豪气,不喜兄作小儿女状也。”陈亮欲言又止,周围送行的同僚纷纷致离别词,纷扰之后,岳霖带着又一个疑问踏上往浙江的赴任路。
  
  路上,岳霖拆阅了宰相王淮托家人送来的信,他以为里面不外乎是一些官场上的套话,信里却只有墨汁淋漓的四个字:大局为重。另外有一张字迹娟秀的花笺纸夹在信封里,显然是后来偷偷放进去的。霖哥:此次南去,母亲嘱托一事,望留意查找。十八年前我有一姊,母亲偕同随父亲大人上任途经江南被人拐走,若有面貌肖我者,万请留意其右臂肘间有否一豆大朱砂胎记。切记,切记!妹盼早归,一日三秋。
  
  岳霖心情开始沉重,他知道自己可能卷入了朝廷里最令人头痛的党派之争了。在皇上下旨调浙江提举朱熹离任,派岳霖即日接任浙江提举一职之前,岳霖对朝里一起涉及外放官员在任上狎妓的纷争有所耳闻。隐隐约约听闻朱熹老夫子与浙江台州太守唐仲友为一风尘女子起了龃垢,事情越闹越大,圈进去的官员越来越多,终于分成两个派。最终惊动了皇上。
  
  大局为重,岳霖感觉到自己正一步步朝着谜底的方向走。这夹在案卷中来历不明的〈卜算子〉,应该是揭开这个谜底的一条重要线索。想到这里,岳霖转过身,眼睛并不看师爷,挥挥手,示意他走,待师爷惶惶走到门口,他才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道:“明天将所有在押女犯的案卷送到公堂上。”师爷一个趔趄,然后匆匆出门没入无边的夜色里,师爷离开的时候没有随手关门,夜晚带着凉意的风穿过书房的门,岳霖觉得身上有些冷了。
  
  “犯妇严蕊,字幼芳,台州官妓。浙江台州太守唐与正,字仲友。大宋律隶:官府有酒,皆召歌妓承应,只站着歌唱送酒,不许私侍寝席。唐仲友不顾朝廷禁令,在任期间狎乱于严蕊。....”岳霖翻着凌乱的案卷,渐渐理出一些头绪。在这个叫严蕊的犯妇案卷里,他看到许多熟悉的名字,他的好友陈亮的名字也在里面,而且这起官员狎妓案始作俑者就是他的好友陈亮。
  
  陈亮字龙川的证状:太守唐与正新任,召官妓佐酒,余作陪。时有妓严蕊者,艳,擅填词作诗,文名甚远。当日红白桃花盛开,太守唐与正将红白桃花为题,命严蕊赋小词。严蕊应声成一阙,词云:
  
   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曾记,曾记,人在武陵微醉。——词寄《如梦今》。
  
  太守看毕大喜,赏了他两匹缣帛。而后凡有官宴,必召严蕊。 又一日,时逢七夕太守,府中开宴。太守有一个朋友谢元卿,是日也在席上。他一向闻得严幼芳之名,今得相见,不胜欣幸。看了他这些行动举止,谈谐歌唱,件件动人,道:“果然名不虚传!”大觥连饮,兴趣愈高。对唐太守道:“久闻此子长于词赋,可当面一试否?”太守道:“既有佳客,宜赋新词。此子颇能,正可请教。”元卿道:“就把七夕为题,以小生之姓为韵,求赋一词。小生当饮满三大瓯。”严蕊领命,即口吟一词道:
  
   碧梧初坠,桂香才吐,池上水花初谢。穿针人在合欢楼,正月露玉盘高泻。蛛忙鹊懒,耕慵织倦,空做古今佳话。人间刚到隔年期,怕天上方才隔夜。——词寄《鹊桥仙》。
  
  是夜余亲见严蕊留宿于太守府,说是为谢元卿留。实乃唐太守为掩人耳目,假借朋友之便行狎妓之私也....
  
  
  唐太守仲友证状:余自调任浙江台州太守一职,不惶待民为亲子,功业虽未彪柄,然恪守朝廷律隶,未感越雷池分毫。狎妓之事纯属见污。朱某不遵法制,一方在按,突然而来。因失迎侯,且余一向对道学甚厌,朱某恶我已久。酷逼娼流,妄污职官。公道难泯,力不能使贱妇诬服。尚辱渎奏,明见欺妄。乞明鉴。
  
  浙江提举朱熹:着捕系犯妇严蕊下狱,严刑拷掠,务必使其招出与唐太守淫乱细节。
  
  
  
  岳霖闭了下眼睛,整个案子起因他差不多已经了然于心。官妓严蕊在这起案子中只是一枚棋子,一枚关系官场党派之争的棋子。他有些领会王淮宰相信里那四个字的深意了。派他这个局外人来,皇上是希望越快结了案越好。而且由他来结案,争挞的双方找不到偏袒任何一方的借口。想到这一点,岳霖不禁要佩服王淮宰相的深谋远虑了---一直没有在任何人面前透露欲招他为婿的口风。岳霖却感受到他对自己已经是翁对婿的提携关照了,自从那次郊游岳霖制住受惊的马车,救了宰相夫人与小姐后。
  
  关键在于严蕊的供词。
  
  “师爷,为何没有严蕊的供词?”岳霖问一直阴着脸站在身后的师爷。师爷死气沉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朱老爷不让记录在案,说是严蕊未招实言。”岳霖眉头微皱,问道:“不过一弱质女流,稍一用刑还怕她不从实招来?”
  
  “老爷,那女子柔柳般的身躯,却是铁石般的性子。随你朝打暮骂,千棰百拷,只说:“循份供唱,吟诗侑酒是有的,曾无一毫他事。”受尽了苦楚,监禁了月余,到底只是这样话。朱老爷也没奈她何,正准备对她再加酷刑逼迫招供,朝廷的调令却来了。朱老爷只好将她收监,等老爷你来青天昭雪了。”师爷说话的腔调渐渐带了拍马的味了。
  
  岳霖嘴角挂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他想一入官场脱不了尔虞我诈的干系啊。他决定连夜提审严蕊。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衰弱女子,容颜憔悴,浑身污秽,十指因拶,骨节变形,岳霖隐隐有些失望。他了解好友陈亮,对心仪女子不吝一掷千金。如果这严蕊没有几分姿色,他不会因嫉上告到道学先生朱熹那里去,牵出一场朝廷党派纷争来。定定神,岳霖温声问堂上下跪女子:“下跪何人?”
  
  “台州严蕊”。声音清冷微弱,牢狱之灾对她损害所致。“犯妇严蕊,你可知所犯何罪?”严蕊慢慢抬起头,并不回答官老爷问罪的话,只用一双黑白莹亮的眸子看着不知道什么地方。岳霖心里微微一颤,这双眼睛?他在哪里见过....岳霖有些恍惚。
  
  师爷咳了一声,岳霖回过神来,更加温和道:“加你刑罚,不过要你招认,你何不早招认了?这罪是有分限的。女人家犯淫,极重不过是杖罪,况且已经杖断过了,罪无重科。何苦舍着身子,熬这等苦楚?况且唐太守供状中称你为贱妇,并无怜你之情,你何苦再为他遮掩?”一缕怜惜之情悄悄在心里生起,岳霖想快点结束审问了。他暗示了脱身的法子。
  
  “身为贱妓,纵是与太守为好,也不会死罪,招认了,有何大害?但天下事,真则是真,假则是假,岂可自惜微躯,信口妄言,以污土大夫!今日宁可置我死地,要我诬人,断然不成!”严蕊眼里的光芒渐盛,声音勉力提高着。岳霖只觉得那眼睛越看越熟悉,他们见过么,在哪里见过呢?他的神情开始迷惘,一旁一直盯着他的师爷眼里也现出一抹诡异的光。
  
  严蕊随差婆下堂,转身之际,抬手拢着上身破蔽的囚衣。有红光在她满是伤痕的右手肘间一跳,几乎刺痛了岳霖的眼,他心跳加快。
  
  
  三更天了,烛台上堆积起厚厚的烛泪。岳霖还在书房里度着步,严蕊的不肯认罪使原本简单的案子悬起来。唐与正已经调任山西继续做他的太守,朱熹回京述职,要录两人的供状显然很难。朱熹带着怨气回京,他在朝的学生与拥戴道学的官员联合起来追究浙江花案,势必将矛头指向王淮宰相,唐与正是王淮宰相的同乡,在朝为官,最讲同乡情谊。即使王淮宰相不发表看法,朱熹那一派也不会相信唐与正与他没有瓜葛。
  
  岳霖的步子越度越慢,他感觉那四个字的分量在不断加重。严蕊一案不仅仅牵涉到一些朝廷大员之间的矛盾,自己今后的身家幸福与仕途也押在这上面了。严蕊招不招供倒不重要了。解决唐与正与朱熹之间敌对矛盾才是此案根本。
  
  快五更天的时候,岳霖有了主意。他紧蹙的眉头松开了,伸伸腰,打了个哈欠,吹熄了烛火,准备和衣休息一下。窗外微熹的晨光里,一条黑影随着书房里灯光的熄灭也悄悄离去。
  
  以后的半个月,岳霖除了处理一下每天的基本公务,就是在浙江周围的风景名胜地转悠。只字不提严蕊案,倒是师爷,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想提醒他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这一天,从京城来了一名送信人。岳霖在书房闭了一整天,快黄昏的时候交给送信人一个大大的包裹,催促送信人赶快连夜送到京城朱大人手里,务必要防止信件在路上有失。岳霖说这翻话的时候,没有顾忌到旁边还有一个人,师爷。自从那天提审严蕊后,岳霖好象对师爷十分信任了,每次出游都要师爷陪着,身边的人都嫉妒这个看上去面目模糊,形貌委琐的绍兴师爷这么快就得了新老爷的欢心。天下师爷出绍兴,绍兴师爷在后来的清朝是一奇呢。
  
  在送信人离去后,岳霖每天都要问几次门房有没有信使来。渐渐便忧心重重,茶饭懒殆了。这一天的傍晚,岳霖站在提举府衙后花园里看着血红的夕阳一点点滑落,容颜憔悴,眯缝着眼睛,他对旁边的师爷道:“信使可能在半道上出事了,不能再等了。”师爷双手抄在袖筒里,肩背微驼等着他继续吩咐。
  
  “提犯妇严蕊到我书房来,今夜我单独审她。吩咐差婆给她洗刷干净,换下囚服。书房里准备一桌酒菜,问一下严蕊在妓家的姐妹,打听她好什么口味,酒菜按她的口味摆。”岳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似乎耗尽了他的气力,他,终于作了决定?
  
  远远的,一个人影缩在角落里,紧紧盯着书房窗纸上忽单忽双的两条人影,几乎可以听到人影牙齿咬得“格格”想的声音。远远的,书房里的烛火灭了,天地间一片黑暗。角落里的人影慢慢萎倒,夜正浓.....
  
  “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奸夫淫妇!狗男女!臭娼妇!人尽可夫!”黑影疯狂地扭动着,手里向一个部位做着抽插动作,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嚎声。火光大盛,岳霖官袍俨然,严蕊一身白衣,脸白如纸。黑影停下动作,眼睛被突然的亮光耀花了,微微眯着。“师爷?”一个差人惊讶地失声。
  
  “谢元卿,以你家财百万,在这里屈尊做个一个月奉银二两的师爷,也真难为你了。”岳霖微笑,耗子再狡猾也逃不过猫的爪子。师爷,不,谢元卿眼睛渐渐睁开。直了腰,撕去唇上的老鼠须,脱掉头上那顶绿色的帽子。风流潇洒,豪爽多金的江南财主谢元卿恢复了本来面目。严蕊怔怔地看着这戏剧化的场面,是他?是他。那一日,太守府邸,烛影摇红,唐仲友道:“元卿客边,可到严子家中做一程儿伴去。”眼前人意气风发大笑,作个揖道:“不敢请耳,固所愿也。但未知幼芳心不如何。”仲友笑道:“严子解人,岂不愿事佳客?况为太守做主人,一发该的了。”彼时,她是人人企盼的娇花;今日重逢,人还是那人,自己花颜委顿,系牢狱之苦。他家财百万,缘何落得欲行凶杀人?
  
  “姓岳的,你设的好局。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你比他们都毒!哈哈,哈哈,你们为官的,没一个好东西!可惜我没能亲手杀了那姓唐的!哈哈!哈哈!”谢元卿挥舞着手里的长刀,壮若疯狂,脸上浮现着狰狞的愤怒。围着他的差人不自觉地往后面退了退。
  
  “谢元卿,我开始怀疑你的身份是我要你陪同游玩浙江名胜风景的途中。并不是因为那首词。一个每月二两奉银的师爷为什么对那些景点那么熟悉?师爷可不是跑脚的出身。还有在酒搂里,对那些美食佳肴完全没有兴趣,甚至对任何女人不看一眼。一出手给小二一两银子,这样豪阔的出手,又屈居在这里,总要有原因的。于是我想到那张夹在案卷里的词笺,只有师爷你有足够的便利做下手脚。”火把照得书房如白昼,一屋子人鸦雀无声,谢元卿也安静下来,岳霖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留驻。
  
  “在看陈亮兄的供状时,我就曾经产生一点疑虑。龙川是个赋性慷慨,任侠使气的人。当年他访稼轩兄的时候,过一座桥。骑的马不肯过。龙川将马三跃,马三次退却。龙川大怒,拔出所佩之剑,一剑挥去马首,马倒地上。龙川面不改容,大步而去。稼轩适在楼上看到,后将此事传于同门中。以龙川这样的性子,断不会对当日他并不在场的事描述得如此详细。那么,一定是有人将当日情形相告于他。这个人是谁呢?严蕊除外,你和唐仲友之间有一个必是那晚的知情者。”
  
  “唐仲友是本案的受害者,他不会给自己脸上抹黑。那么,向陈亮兄,即龙川描述那晚的人只有是你了。你的目的是挑拨龙川与唐仲友反目,然后你好渔翁得利。因为你们三个人都对严蕊有意。我已经与龙川在书信里谈清了这案子的起始。”
  
  “哈哈!她瞎了眼,是她瞎了眼!那姓唐的假惺惺将她让于我,暗地里不知道怎么跟她勾勾搭搭。只有我,只有我是真心对她的!他们只当她是妓女!只有我不嫌弃她,愿意娶她!”谢元卿嘶哑的叫声里,严蕊面白如雪。
  
  “我是妓女,不错。但我虽下贱,决不诬人清白。我跟太守往来酬唱,诗词相交,并无私情。与陈先生也只见过数面,并无深交,你怎么能如此看我?”严蕊缓缓开口,一滴泪滴在地上,神情凄怨。
  
  “啊?啊?那是我错了么?我错了?我看错了你?为什么?为什么?我从没有想过你是妓女,没有!你被老道学家朱熹下到监狱里,是我所没有料到的。我原来只想挑拨陈亮告唐与正不守大宋官律,叫他们两败俱伤。我好独得你的芳心!”
  
  “你没有预料到陈亮与朱夫子交好,而朱夫子正好任了浙江提举,他与唐与正又因文不和。陈亮向他投诉,他岂有不管之理?”岳霖继续分析。
  
  “呸!你们官场上的相互踩踏,倾压又关我何事?我只要救出她,带着她远走高飞。永远离开这肮脏的地方!”谢元卿目光转向流着泪的严蕊,渐渐温柔。
  
  “你还走得了吗?谢财主,你杀了那个信使,以为就没有人知道了?”岳霖淡然道。
  
  “是我杀的又怎么样!她宁死不肯招认,朱道学恨她如骨啊!我杀了那信使,另外模仿你的笔迹写了一封信叫人送到朱老道学那里去了。哈哈,我告诉老家伙别妄想,谁都害不了她!我要带她走!我们远走高飞!”
  
  一抹笑挂在岳霖的唇边,每一步都是按照他的计划来。“那我写给朱夫子的信呢,你把信怎么了?”
  
  “信?什么信?里面就是一张白纸。你以为我不懂?你放张白纸其实就是暗示你没有什么意见,一切听凭那老道学定夺!官官相互!”
  
  “或许,我那信就是无意中装错了,引你上当的呢。如果我没有推测错的话,你派去送信的人是杀手吧。”岳霖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是又怎么样?你猜着了又怎么样?今天我一定要带她走!”谢元卿长刀一挥,扑向严蕊,严蕊一动不动。摹地,一股风袭向谢元卿挥刀的手,谢元卿手里的刀扑地插入一个人的胸膛。
  
  谢元卿瞪大眼,血流水一样从他身上往下流淌,屋子里所有差人的刀剑全砍到他身上了。而,他的刀,插在严蕊的胸膛里。血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散.两个人的血渐渐在他们脚下聚在一起,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去!
  
  屋子里每个人身上都溅了血污,只有一个人,背着手站在开着的窗前,他身上的官袍依旧整洁光亮,没有染上一丝污秽。面对沉沉的夜色,岳霖想这么多年没有显露,自己的功夫仍旧是一流的呢,上一次出手是什么时候?那天春光明媚,一架惊了的马车向着他狂奔迩来,他轻轻一伸手,挽住了他的命运之神,车帘掀处,一双黑亮晶莹的眼睛凝注着他。在他背后,那双一模一样的眼睛正在看着他吧,这双眼睛将会永远闭上了,在遥远京城里那座宰相府里,宰相王淮的掌珠正用那双眼睛望穿秋水,盼着他早日回去吧。
  
  轻轻的,岳霖吟着那首《卜算子》:"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须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去。”他想,人生就是一场天大的误会,同是金枝玉叶,一个养在深闺里,一个却沦落风尘里。有谁会相信她们是一奶同胞呢?
  
  岳霖的这个秘密将一直深藏在心底,只要他不想说,谁又能让他轻易泄露呢?岳霖等着手下清理好书房,他还要斟酌怎么将结案呈词写妥当。外面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纷扰两年多的浙江台州太守唐与正狎妓一案经新任浙江提举岳霖细致勘察,历经月余终查得真相。原告陈亮受奸人播弄,与太守唐与正产生对讼,原浙江提举朱熹为奸人所派刺客惊吓致病,皇上亲为安抚,并调停其与唐与正和解。奸人与官妓同归与尽,案情真相得以大白天下。浙江提举岳霖此次为皇上分忧有功,官升一级,着宰相王淮招为佳婿。
  
  附案部分供诉:
  
  陈亮悔道:“我只向晦庵(朱熹)说得他两句话,不道认真的大弄起来。今唐仲友只疑是我害他,无可辨处。”
  
  
  孝宗皇帝看见晦庵(朱熹)所奏,正拿出来与宰相王淮平章,王淮也出仲友私揭与孝宗看。孝宗见了,问道:“二人是非,卿意如何?”王淮奏道:“据臣看看,此乃秀才争闲气耳。一个道讥了他不识字,一个道不迎侯得他。此是真情。其余言语多是增添的,可有一些的正事么?多不要听他就是。”孝宗道:“卿说得是。却是上下司不和,地方不便,可两下平调了他每便了。”王淮奏谢道:“陛下圣见极当,臣当分付所部奉行。”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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