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带儿子去看父亲。
　　距上次与父亲相处又快一年了。
　　
　　“我记得我小的时候离开家，你祖母送我总要在村口站很久很久，我每次回头，都能看见她站在村口朝我张望，估计她在看不见我的时候才回家，我那时不太理解你祖母，认为这有什么好看的呀，不就是离家去读书吗？现在我理解了你祖母当时的心情，人老了对儿女的牵挂与思念就是特别强烈。”父亲说这话时显得漫不经心，因为他正在淘米。
　　父亲戴着老花镜淘得很仔细，仿佛米里夹杂了几十颗几百颗沙子似的，在我看来，这种专注纯粹是磨洋工浪费时间，可父亲的个性即是如此：追求完美中的完美。我好象也继承了一点点父亲的这种个性，不管做什么事，要么不做，一旦做了就一定会力争做到最好。
　　父亲的话说完起码有120秒了，我才在似懂非懂之间打破我的沉默：“嗯！”
　　
　　吃过中饭，我该带儿子回自己家了，父亲执意要送我们。
　　我做母亲都有11年了，11年间我带着儿子不止一次走南闯北，每回都是安安全全的，但在父亲的眼里，我始终是个小孩子，那儿子呢，岂不变成了父亲眼里倍需呵护的婴儿？
　　父亲一直把我们送到车厢里，是火车的车厢，不是人满为患的候车室，不是落满离愁别绪的月台。在车厢里，父亲不停地说些无关痛痒的事，父亲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
　　
　　“爸，你下车吧，快要开车了。”
　　“公公，你下车吧，如果车开了你就下不去了。”
　　父亲停止了无关痛痒的话题，问我：“现在几点了？”
　　我瞧了一眼手腕上没有刻度的时尚表，“3点半，但这个时间不太准，是个大概的时间。”
　　父亲无奈地下了车，站在车窗外。车里有空调，车外是自然的高温，我隔着窗玻璃舞动手势示意父亲回去，儿子也随着我舞动凌乱的手势。
　　父亲没有离去，站在月台上。后来，父亲背转身去，大约十几秒的时间，在车厢那种嘈杂的环境里我没有花太多的心思去揣测父亲转身的原因，但我感觉得到父亲一定有泪了。
　　父亲回转身时，他的脸上还是挂着浅浅的笑，时而望望我们，时而望望月台两边，时而做些我们似懂非懂的手势。
　　
　　火车准点启动了。我看到父亲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与火车同行，人的脚步终究是敌不过现代化的交通工具，不一会儿，父亲的身影就消失在西南方向中。我想起父亲淘米时在厨房说的那番话，我敢肯定父亲离开月台的瞬间，绝对是我和儿子在他视线里消失的瞬间。
　　我回头看儿子，他的眼里有泪了，但只是在滚动，没有掉下来，我乘机说：“在公公家，你不听话，现在离开了又掉泪而舍不得，这叫作‘拥有时不懂得珍惜’。”
　　儿子腼腆地一笑，无语。
　　我什么都不便再说，只好又保持沉默，但父亲那浅浅的笑，却不停地在我眼前浮现。
　　
　　文/雨漉
　　2004.07.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