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outree-个人文章】
浅说精英与大众
□ outree
2003-08-15 1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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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所以选择一二三四的叙述方式,是因为这个话题太过庞大,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
一、如何区分精英与大众
一种是硬性的划分。譬如将流行音乐归入大众文化,交响乐归入精英文化;将小说归入大众文化,把所谓的“大说”归入精英文化;又抑或将娱乐归入大众文化,将艺术归入精英文化……但这种划分也并不可靠,因为交响乐也有流行的阶段,艺术也有家喻户晓的时候。
还有一种分法比较简单,就是精英—大众的对立二分法。简言之,凡是大众喜欢的,必是精英所反对的;而凡是大众所不易接受的,就必是精英们为拥有其而自我陶醉、沾沾自喜的。于是精英立场并不是时刻不变的,它取决于大众立场的变幻。它会随着大众喜好的转变,随时准备扔下手头的宝贝,转而寻觅更为精英的东西——正所谓,“物以稀为贵”。
最后一种分法。精英有自己独特的话语和文化。它们用只有鸟才能听懂的语言写成,它们是如此的模糊和歧义,以致于连精英们自己有时候都不太明白自己在说啥。但是没有关系,它总算将精英文化置在了一个安全的角落,再不必担心被大众夺去了。
二、精英话语的影响力在何处
据说精英文化和精英话语的存在,并非是为了满足精英们遗世独立、高高在上的虚荣心或成就感,而是要因为通过与大众文化的对立,与后者形成一种制衡。
令人感动的是,这是一种极少数人与绝大多数人的抗衡,是一种永远看不到前景的默默的抗争。
有人说之所以要采取精英立场来批判大众文化,是因为唯因如此,才能更清醒地看清大众文化背后的东西。从立场这个角度来盾,精英认为自己是不属于大众的,他们是跳出来客观审视大众世界的理性力量,他们之所以能够如此毫不犹豫地跳出来,是因为他们可以用学科术语铸成的刀,砍乱麻似的斩断他们与大众之间的所有联系,否则作为其中一员,又怎可能以部分的身份来分析整体,又怎可能分析自身与其他成员的关系呢——所以不如撇开它,从神的角度来说话吧——原来,精英便是这世界上的神。
以精英的身份来批判大众文化,可是又不打算让大众听懂,也就是说,这种精英研究文化的结果,只想让精英们自己明白。于是所谓的大众文化的批判,变成了精英与精英之间对大众文化看法的交流。至于被研究的对象,始终被排除在了听众的圈外。
也有想觉醒的大众,希望精英在批判他们的时候,能够把话讲得通俗易懂点。可是精英不乐意了,因为一旦连大众都能听懂,那他们好不容易创立的精英话语权,意味着又要被大众们,或至少是大众中的一部分人夺走。但精英并不明说,他举的是老旧的例子,说很久以前评判一个文化好坏的标准就是“是否通俗易懂”,并对这种评判标准表示了极端的不屑。可是大众没有别的办法——再集体去进修充电,以将自己拔高到精英的水准,明显是不切实际的想法,而他们确实只能理解那些通俗易懂的东西。于是精英口沫横飞地继续讲着他的精英理论,大众只能眨巴着眼或者在底下打瞌睡。
这就是精英们所提倡的抗衡,他们并不试图减少大众文化的受众人数,虽然他们一再批评后者是“恶俗”的文化。他们只要表达自己的对立立场,向大众证明除了F4之外还有自己的存在,或者证明精英永远高于大众就够了。
据说精英在深入了解大众文化之前,就已经带有了强烈的厌恶心理,我能体会他们将个人爱好和职业习惯分得清清楚楚的良苦用心,但是我怀疑这种先入为主的批判方式,是否真的能够带来公正客观的批判结果?还是说他们早已经有了先在和先验的结论,研究大众文化,只不过是为自己的结论找例证而已——在我看来,这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三、精英文化的传播渠道
还好并不是所有精英都抱着明白自己是精英、并随时随地与大众划清界线的态度在传播学问的。巴特利就说了,《维特根斯坦传》是写给不懂哲学的人看的。维特根斯坦曾和奥地利乡村的小学生们讲述“说谎者悖论”。赵汀阳说起哲学来就象在拉家常,倒是他的学生时不时地卖弄哲学术语,要给他的话来一段“精英”式的总结。朱青山可以把现代艺术这门看似深奥的学科讲得趣味横生。我之所以对经济学感兴趣,绝对不是因为看了枯燥的《政治经济学》,而是瑞典一位退了休的财政部长写的小册子开启了我的兴趣之门。
我还会继续喜欢上别的学科,如果有更多的精英认为他们在普罗大众中也能找到听众,而且以扩大自己的学说以吸引更多读者为荣。
霍金的出版商曾说:你的文章时每多用一个公式,就会为我们减少一半的读者。精英们由此得到一个相反的公式,他们为了牢牢把握自己的话语权,正在不断地添加公式……
四、精英的尴尬之处
不管什么样的精英,恐怕都只能在某些领域内被称之为精英,如果他能通晓所有学科的艰深知识,那恐怕不是精英,而是神——有时候我怀疑他们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神,抑或想将自己造成神的模样。
譬如说有一位文化研究领域内的精英,尽管他能听懂交响乐,看懂先锋艺术或者高深的文化研究书籍。但是对于其它领域,譬如审美学、伦理学、宗教领域,他也敢称自己是精英吗?换个角度说,他在文化研究领域中的成果,也能让其它领域中的精英们轻易领会得到吗?
如果文化研究的成果,不是为了传播,那么它和小圈子内的自娱自乐或孤芳自赏又有什么区别?
精英文化另一个尴尬之处就在于它始终无法完全将自己与大众文化割裂。它的先行先觉,总是只能维护很短的一段时间,很快就变成大众文化的一部分,被覆盖甚或被淹没。保持距离和高度,成了一件很艰难的事情——成果拥有者不去传播没有关系,总有一些中介力量乐于为大众与精英文化搭桥牵线。
五、我的文化立场
不用说我很反感精英文化的批判立场和他们试图抗衡的自我解说。大众文化固然有它恶俗的一面,而精英文化之所以难以立刻深入人心,正是因为它除了圆熟的技巧和术语的操练之外,缺乏引起关注的力量。
精英立场还有一个让人唾弃的地方,即精英们已经认定了大众是自甘恶俗、不可教化的,所以他们并不认为会有好的、健康的大众文化,或试图将精英文化中好的一部分用通俗的方式输入到大众文化的血液当中。
嚼着精英文化的鲜果,居高临下对大众文化投以不屑和鄙视的目光,就是这些“精神贵族”的最精确写照。
还好文化也有其它的分法。譬如我也把它分为两种,一种是可以影响我的,一种是不能影响我的。影响我的又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引起我的好感,令我有兴趣一窥门径的,一种是引起的我的恶感,令我一欲批判之,不吐不快的。
很明显精英立场的大众文化批判,正属于这后一种。
后记:写这篇文章时,对精英有些误解,所以语气过偏。实际上我混淆了将大众文化作为社会现象来研究和将它置于审美领域中研究这二者之间的区别。
我目前的观点是:精英文化作为一种制衡和警醒,绝对有它存在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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