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闻中-个人文章】
医生乃道德的敌人
□ 闻中
2005-09-05 2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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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平生一无所嗜,唯好读书。经年游走江湖,搜罗天下奇书,其数逾万。适逢盛夏,天气奇热,余闲来无事,又不耐交游,乃闭门不出,藏身书海,翻检旧籍,展卷通读;虽赤膊裸裎,挥汗如雨,其乐不可言传也!读至醒豁处,有透体清凉袭自内心,每有会悟,便随手录下,如此随读随记,暑气尽去,录成一辑,命之曰《盛夏销暑录》云云。)
1.(法)卢梭《爱弥儿》
我读《爱弥儿》是由于计划,而不是出于偏爱的激情,可它给我带来的惊喜却是意外地丰盛,好象一个原本仅是为了填饱肚子的饿汉,结果却被追加了一顿精神的美餐。
不消说,我的快乐是由共鸣带来的。
长年来,我对西医怀着现代人不该有的成见,但说实话,这并不令我羞愧。因为我不是不敬重这门学问,而是怀疑这门学问所产生出来的技术,离人性太过遥远,它的所有操作根本不能抚慰人类的心灵,而如今医生们的普遍冷漠,我不能不疑心是由于其长年浸淫其中,而离人心越来越远的缘故,从现代医术中,他们很难建立起崇高的道德信念,人,在他们眼里,一具肉躯而已,与其他动物的肉体无异。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医学,这本来是从人道主义上面开出的心灵之花,结果却插到了远离心灵的技术主义层面的土壤中去了。
我持有的信念是:医学的全部荒谬在于,它将人类的躯体纯然视之为一架机械装置,而医生们通常自觉不自觉地将自己的病人视之为一部操作失灵的器械。他们所做的与一个机械师修理一部车床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于是,通常在医院里发生的事实是:当医生们在专心一致地修补我们时,我们内心的生命却在每况愈下。
其实,人体里面隐藏着许多远远超乎技术层面的未知的神秘,这种神秘所具有的伟力是那些作为技术主义者的医生们所无力知晓的,如果他们不从心灵的虔敬高度上来理解人体的话。而正是因为人体内部的许多病象甚至疗治的手法,医生们远远不知,于是就给旁门巫术腾出了后门。
当我展读《爱弥儿》的第一卷时,不禁莞然失笑。卢梭认为,医生,除了唤醒人们对死亡的恐惧外,实质上对死亡毫无办法;除了唤醒人们对疾病的恐惧外,对疾病也一筹莫展,所以,医生的全部工作只是“如何消除人类身上可贵的品格——勇气。”
而且卢梭还更加有力地追赠了医生们一项罪责——医学是反道德的!再没有比这话更深获我心了。而且卢梭的论述是这么有力,他说:
“医学中唯一有用的部分,是卫生学,然而,卫生并不是一门科学,而是一种道德。节制和劳动才是人类真正的医学。”
是的,医生们或许偶然地救出了肉体,但却必然地败坏了精神!
而医术在消除人类的勇气方面的普遍有效,也就意味着它那可怕的对社会健康肌体的腐蚀性——促成了恶的产生!
这论调初看似乎怪异得令人难以置信。但卢梭显然不是故作惊人之悟,他的逻辑是经得起推敲的。
卢梭认为恶是由于柔弱,而柔弱就来自于勇气的丧失!他是那么肯定个人勇气的社会价值,他在《爱弥儿》第五卷中说:
“没有勇气就得不到幸福,不经过斗争就不能完成德行,‘德行’这个词就是从‘力量’这个词产生出来的,力量和勇气是一切德行的基础。如果一个力量微弱的人也能够实践德行,是由于他的天性,而不是凭借他的意志。”而离开了意志,德行是无意义的,因为,德行是人类意志的结果。于是,结论不言自明,所有一切的坏事都来源于柔弱!
在这一点上,卢梭并不乏历史上的知音,古罗马哲人塞涅卡就曾在他的《道德书简》第27封信中云:“心灵伟大,就必然性情温和,因为,一切残忍都出之于柔弱。”
鼓吹超人哲学的尼采在《反基督》中表达得就更直接了:
“何者为善?所有那些能增强人的权力感,权力意志,权力本身的东西。何者为恶?所有那些因软弱而生的东西。”
当然,我们不能把软弱完全归因于医学,但显然,持粗浅信念的医生还真是脱不开干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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