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寿数最大的一个老人死了，他叫张猛爷，高大威武的老头，苦了一辈子，也忙碌了一辈子，没有享上一天清福，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了。
　　
　　 那是清明节头一天，趁着放假，我和儿子去趟老家，刚到村口，远远的，一个女子跪在路上给我们磕头，我先是一惊，而后释然，我知道，病危两个多月的张猛爷死了。向我们磕头报丧的是他的小儿媳妇。
　　
　　 老人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大儿子是当地兽医站的职工，女儿们出嫁后，老人守着小儿子过着朴素而安静的生活。
　　
　　 去年腊月，我跟父亲带着我的儿子，去很远的地方上坟祭祖，路上遇到老人的小儿子，打过招呼后，父亲很长时间不说话，我好奇地问怎么了，父亲答非所问地说：狗日的，活先人不敬，跑这么远来敬死先人。问过后，才知缘由。
　　
　　 去年已经是八十六岁高龄的张猛爷，身体状况越来越不如以前，下地干活力不从心，行动也变得迟缓而小心。好多人都劝他别干了，呆在家里享享清福。老人自己也觉得该歇歇脚，喘口气了。
　　
　　 可是，这么简单的要求，却象是一个遥远的梦。最先让这个梦破灭的是老人的小儿媳妇。去年十月的一个中午，天很热，空气中没有一丝儿水气，院子里的几棵果树象生病了一样，萎靡不振。老人找出几截塑料水管，想引点自来水浇灌果树。水还没有接通，小儿媳妇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二话没说，就把老人手中的水管夺走扔到一边，嘴里还不停地咒骂老人不会过日子，还想不想在这个家里呆了？
　　
　　 老人气得一句话没有说出来，蹲在墙边上暗自流泪。早上老人还是高高兴兴地吃了一碗女儿做的牛肉，被小儿媳妇这么一气，整个下午，没说出一句话，没吃一口饭。老伴急得边流泪边给其它的儿女打电话，直到晚上很迟了，老人才从眼角里挤出一滴泪，喝了一口白开水，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躺在土炕上看着屋顶，任谁说话都不应声。
　　
　　 过了两天，人们看到了老人在村口转悠。又过了几天，听老人被小儿子从家里赶出来，另起锅灶。
　　
　　 这件事在村里掀起轩然大波，人们议论纷纷，这老人命真苦，年轻的时候也算是个人才，力气大，苦心好，农田地里的活样样精通，刚解放那阵，还因为贩卖鸦片被政府法办过，方圆几十里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人。能干的时候没有分家，现在岁数大了，正是需要儿女们端汤供水的时候，却被小儿子从家里赶出来，多让人伤心！
　　
　　 从那时到到现在，也就是短短的几个月。老人就走了，走得莫名其妙，走得无奈而沉重。第二天，也就是清明那天，我去老人家，为老人奠了几张草纸，还有几块糕点，算是对一位八十多岁老人的最后辞别吧。
　　
　　 从进入老人家，到走出他家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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