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台风尚未完全过境,天于是仍然阴着,夏日午后的我,像个疰夏的哀怨的女人一样在床上躺着,这边竹席睡热了以后,就翻一个身,睡到另外半边去。
没有睡着。
妈妈在客厅里看电视,我能想像她拿着毛线针的样子,她说明年春天要回一趟老家,要给亲戚家的小孩子带去自己手织的毛衫。至于说是明年春天回去,是因为她觉得到明年我也该有一个孩子,到时候她就该脱不开身。
头顶上有一些声响,想必是爸爸,昨夜他一直在担心天台上的树被吹翻,趁今天的风没来,赶紧加固那些花盆。
不到一个星期,参加两个葬礼,一个是同事的爸爸,73岁,心脑血管的病;一个是同事的先生,三十多岁,拖了一年多的血癌,听说她还有个智障的孩子。
天气也不好,阴沉沉,远处蒙着灰色的雨帘。
生命那么艰难,还走得孤独。
失去父亲的同事晚上十点多钟打来电话,嘶哑的声线说着感谢的话,放下话筒的时候,我说你要保重自己。
爸爸和妈妈也很寂寞,为了他们,小孩子也是要来的,不管我是否仍有些恐惧。
——黄昏——
黄昏早早降临,雨,又赴约似的倾倒了下来,坐在电脑前,我所能眺望的天空如泼墨图样,远处的青山,冷冷看着这个小城中如斯流逝的哀乐人间。突然想起非常久远的一些小事,像一片枯黄的树叶飘落于井池上。
毕业那年也是接近的天气,我和男友的去处是同一方向不同的镇,到了路口,我跳下车,心头一片茫茫然,差一点又跳上车抓住他的手,看见他的眼神,却又咬住嘴唇,固执地站住不动。
车一开走,诺大的一个天地仿佛只剩下我一个,恐惧得要哭。
“问人间,何事最伤情?风雨抛故园,天涯任飘零。千里万里迢迢,水长山亦高……”
现在的我,已经可以独自背着背囊行走,在半夜的陌生火车站倒车,在菜场大声和小贩讲价,还学会了跳槽……
——深夜——
深夜的雨打着檐棚,隐约有夜虫之音,像为这黑悠悠的长夜加上句读。
平生最让自己气恼的事,也是发生在这样大雨的黑夜,那是去年夏天。
在原来的学校一直超负荷工作,除了教书,还有太多。一所更好的学校希望我能过去,要在学期结束前办好手续,一直和校长谈。五月拖到七月,他不放我走。期限渐近,我和先生第N次站在门前等校长回家,黑夜、大雨,雨水溅到赤裸的小腿上,蚊子还要来咬,头,始终在疼着……
终于进屋了,答案却让人那么失望,我想,我走不了了,还有如山的琐事、还有不会兑现的诺言、还有复杂的人事关系、还有对方学校的承诺……眼睛起着雾,一言不发,拉了先生就往门外冲。
两个人在清冷的街头慢慢走,还有晚归的三轮车夫来揽生意,我们沮丧的摇着头……
最后还是走成了,回去补文件的时候,那个曾经说除非我辞职不做否则绝不放人的校长祝我前程似锦,我淡淡笑着说谢谢。
——是不是结束——
很静,这个时刻,应该属于睡眠,应该做关于日出的梦。
也许,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内心恐惧的时候,那种无助与无力感,没有一样东西是能永远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包括我们自己的生命,那么,连带我们的悲伤与泪水,就让它们随风而去吧……
------------------------ 以爱心,以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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